中原网-郑州晚报讯(记者 尹海涛) ■2004年6月14日，原阳县蒋庄乡堤东学校一起令人震惊的恶性事件被披露，该校二年级代课老师杜保岑，长期以来上课如同古代皇帝上朝，要求学生向他高呼“吾皇万岁万万岁”，而且体罚学生到了变态的程度。

　　■知道真相后，学生家长围堵校门并向教育部门检举。随后，县教体局对此事迅速展开调查并作出处理，将杜保岑开除，并通报给公安部门；学校校长张立平被免职，给予乡中心学校校长娄渊龙行政警告处分。

　　■6月21日，记者赶赴当地采访，却发现学校在经历过此次风波后，教学秩序极度混乱，学生、老师无心从事正常的教学活动，整个学校陷入更为严重的无秩序困境。

　　回放

　　“皇帝事件”震惊全国

　　“杜老师一上课就喊‘上朝’，我们就要跪在地上喊‘吾皇万岁万万岁’，杜老师说‘平身’，我们还要说‘谢皇上’才能回到座位上上课。”6月22日，虽然事情过去一个多星期了，但是回忆起那些经历，原阳县蒋庄乡堤东学校二年级学生苗苗还是多少有些恐惧。

　　他们所说的杜老师，就是该校老师杜保岑。杜保岑去年来到学校，任二年级老师。从去年9月份登上讲台开始，他就在课堂上让学生高呼“万岁”，并采取多种方法虐待学生、体罚学生。

　　6月21日，原阳县教体局纪检书记闫俊梅告诉记者，对杜保岑虐待学生的行为，学校和乡中心学校并不知情，但是学校负责人对此负有责任。为此，教体局已正式下发文件，将杜保岑清除出教师队伍并通报给公安部门；免去堤东学校校长张立平职务，给予蒋庄乡中心学校校长娄渊龙行政警告处分。

　　这件事一经报道，迅速在全国引起反响，各大媒体纷纷予以转载。记者粗略统计了一下，截至6月18日，已有近50家报纸、100多家网站转载了此消息。同时《中国青年报》、河南电视台等国内多家媒体已派记者前往当地跟踪报道此事。

　　“这几天，已经有不少新闻单位来要求采访了。”原阳县教体局监察科刘主任说。

　　6月21日，记者从原阳县蒋庄乡派出所得到证实，此案已立案侦查，但警方不愿透露其他更多信息。一位学生家长告诉记者，杜保岑目前已经畏罪潜逃了。

　　内幕

　　杜保岑的“变态行为”

　　然而，杜保岑的“变态行为”并不止上述这些。6月21日，记者赶赴蒋庄乡堤东学校采访，小学生们向记者吐露了更多惊人的内幕。

　　小学生明明亮出他手上的伤疤：“这是杜老师用玻璃碴儿划的。”看见记者，七八个小男孩都伸出手，上面都有一些新旧不一的伤痕。“都是杜老师划的，有时他也打我们耳光，用玻璃碴儿、钢笔尖扎我们的手。”学生们七嘴八舌，“他不光打我们，还让我们给他舔皮鞋，班里所有的男生都给他舔过皮鞋。”

　　9岁的女生李香说：“杜老师经常让我们女生拿围巾、帽子还有头发辫子给他擦鞋、擦自行车、擦黑板。”她指着另一名女学生青青告诉记者，就是因为杜老师让她拿头发擦自行车，青青让妈妈把自己的头发剪短了一截。

　　“那次我作业出错了，杜老师打了我一巴掌，然后让我舔皮鞋。舔完后，他又让我们小组长拿粉笔去厕所蘸了屎来让我舔，我不舔他就打我脸，我一舔就恶心吐了。”小学生亮亮怯怯地告诉记者。

　　一位女生还告诉记者：“冬天杜老师还经常把手伸进女生的衣服里取暖！”

　　“我们都不敢跟家长说，杜老师说谁要是敢回家跟家长说，谁全家都会变成狗，晚上还会有妖精把全家人都吃掉。他还说，谁敢告诉家长，他就对谁更狠。”一个女生说。

　　“这个老师肯定是神经病！这哪是一个人民教师干的事情？”在堤东村，不少学生家长发出这样的疑问。“简直是个变态，禽兽不如！”在采访中，学生家长用最愤怒的语言来表达对杜保岑的看法。

　　质疑

　　他是如何成为教师的

　　“杜保岑事件”一发生，就有人提出质疑：像杜保岑这样思想和行为极度败坏的人，是如何当上老师的？记者的调查也随着这个问题逐步展开。

　　记者从原阳县教体局了解到，今年19岁的杜保岑是蒋庄乡张兰庄村人，毕业于县教师进修学校。6月22日，记者来到原阳县教师进修学校，对杜保岑的在校学习情况进行调查。

　　原阳县教师进修学校副校长马建中说，杜保岑的确在该校学习过，但是并没有从该校毕业。马介绍，前几年他们根据现实情况，开设了一个“义务教育体音美职业培训班”。杜保岑于2002年进入该班学习，但是一年后，他因为学习太差，自动退了学。关于该班的性质，马说，这是为中招落榜的学生办的，门槛比较低，学生流失的也多，“大多就是没跟学校打个招呼就不来上了，杜保岑就是其中之一”。

　　马建中说，杜保岑出事后，他们询问了一下曾教过他的老师，得知杜保岑性格非常内向，因为学习太差，很少和同学老师说话，在学校并不引人注意。“他退学的时候也没和学校打招呼，我们也不知道，反正他没有拿到我们学校的毕业证。”

　　究竟杜保岑是如何当上堤东学校老师的呢？来自原阳县教体局的说法是，杜保岑并不是正式老师，而是临时代课老师。去年10月份，他是替到该校支教的县派老师王利伟上班的，工资也由王利伟支付，并不是学校的在编老师，对此县、乡教育管理部门并不知情。

　　据堤东村一知情村民透露，杜保岑的父亲是乡中心学校的老教师，和堤东学校校长张立平关系较熟，通过这层关系，杜保岑才进入学校临时代课。

　　由于事发后，蒋庄乡中心学校校长娄渊龙及张立平、王利伟等关键人物均拒绝接受采访，事实究竟是怎样，记者无法核实上述说法。

　　调查

　　教师管理成为空白

　　从去年10月份至今年6月，杜保岑的行为为何能持续8个多月而不为外人所知？原阳县教体局纪检书记闫俊梅说，根据调查的情况来看，杜保岑虐待学生的行为，学校和乡中心学校并不知情，但是学校负责人和管理部门对此负有责任。

　　一位乡村教师告诉记者，堤东村地处偏僻，而且是滩区，穷困不堪，学校在这里是“天高皇帝远，上边的领导很少了解这里的具体情况”。

　　据该校一位姓孟的老师说，平时上课，杜保岑都关着门和窗户，虽然感到奇怪，但是碍于同事关系，不好意思推门看。“有时听到他打骂学生，还以为是他在管教不听话的孩子呢！”

　　该校原校长张立平是此中的关键人物，但是记者多方寻找也未能找到其人。原阳县教体局对他的去向也未透露。

　　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老教师说，堤东小学发生这样的事情，不仅是教师队伍的丑闻，也让教育事业蒙羞。各级教育主管部门的职责，应该是加强对教师尤其是偏远农村小学教师的管理，强化师德师风建设，健全检查考核制度，为孩子们的健康成长提供一个良好的空间。“如果他们的职责尽到了，这样的事情是能避免的。”

　　一位网友发表评论质疑，当地教育主管部门是如何对教师进行管理考核的？如果只用简单的一句“不知道”、“没发现”来推脱其管理失误、失职的责任，恐怕是难以让人接受的。

　　原因

　　乡村教育面临困境

　　原阳是国家级的贫困县，经济的贫困带来的是教育的落后。小学毕业的老师教小学，这在原阳县蒋庄乡并不是罕见的事。堤东村一位教师告诉记者，在农村，村干部的女儿、儿媳小学毕业学历，却执教小学生，是个普遍现象。虽然他们没有教师编制，但是可以以代课教师的身份存在。

　　据了解，原阳县有相当一部分代课教师，基本上都是初中毕业教小学，有的连初中都没毕业，小学教育的质量可想而知。还有一个突出的问题是，如果辞退学历不合格的代课教师，又缺乏继任教师，将会导致儿童入学率大幅度滑坡。农村教师队伍的现状令人担忧，这个问题不解决，实施素质教育、提高农村教育质量很难落实。

　　农村中小学教师队伍数量不足、教学质量偏低成为我国基础教育事业发展的普遍性问题，贫困地区尤为突出。来自原阳县的现实是，很多人不愿回到基层教学，在取得了教师资格后，运用“转包”的手段，雇请别人来代课，自己去外地打工，学校对此也是无可奈何，只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杜保岑是其中很有代表性的例子，但绝对不是惟一一个。

　　“农村普遍缺老师。”原阳县教体局纪检书记闫俊梅承认这个事实。

　　现状

　　教学秩序几近瘫痪

　　“你们记者不要再问了，我们的课都没法上了。”6月22日，一位新调来堤东学校的老师无奈地说。

　　“现在学校的课都没法上了，事情发生以后，情况都变了，现在老师怕学生。”这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老师说，自从杜保岑事件发生后，县教体局撤了原来的校长，并调来了一位新校长。这些给堤东学校的老师形象产生了严重的影响。

　　他给记者讲了一件事情。刚来第一天，他批评了一个不听话的学生，谁知学生头一扬，对其他学生说：“我才不怕你哩！”后来他听同事说，学生们私下悄悄传言：“看以后谁还敢打咱们，不行就告他！”

　　“农村里的闲话比较多，我刚被调来这个学校时，家人都反对，说那个学校是人待的地方吗？还说我要是来了这个学校，他们都觉得丢人。”新老师说，他的一个同学听说了这件事，都不愿来看他。“村里人的闲话更多了，在他们眼里，我们老师都是禽兽不如。”

　　另外一位新老师则领着记者参观他的教室。破旧的教室里，稀稀拉拉坐着十来位学生，空着不少位子。“二、三两个年级几十个学生，如今就剩这十来个了。”老师说，自从他来到这个学校，也没见到校长，不知道教啥课，如今学生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一点也不怕老师。

　　“杜保岑出事后，领导们就没再来过，新校长也见不到。”一位老师说，学校新调来了几个老师，但一直没人出面安排他们的工作，教学工作陷入停顿状态。

　　6月22日16时左右，记者走访了学校的几个教室，都处于停课自习状态，学生们在教室大声吵闹、玩耍，老师们都视而不见，教学秩序极为混乱。原本15日就该到位的新校长，始终不见露面。

　　“实在没人管，我们都走了算了，这样干不成。”离开时，一位老师愤愤地说。

　　（文中学生均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