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特殊的家庭，两代人59年代沟导致了一个苦涩的结果———老爸失望，都市少女辍学

　　“买报！买报！”一个清脆的声音在总府路口回荡，卖报的是一个相貌清秀的女孩。中午买报的人不多，其他卖报的都找地方纳凉去了，只有她一个人还不停地在人群中穿梭，嘴唇干得发白。“你是不是体验生活的学生噢？”24日中午，记者在街上遇到李娟(化名)时，问了一句很多人都曾问过她的话。“我已经失学一年了，今年3月份才开始来卖报纸赚学费。”李娟的眼神中透露出一丝暗淡。“为什么要辍学呢？难道你家……”“不！不！是我爸爸太凶了，他不让我读书。他已经75岁了，比我大59岁，我们没办法沟通。”

　　谈婚姻妈妈感觉很平静

　　李娟急冲冲赶回经华北路的家时已是下午2点，妈妈已经吃过午饭，正在等她回家。不到50平方米的两室一厅虽然狭窄，但很干净。“1987年我从老家南充来成都打工，认识了她爸爸李元虎，那时我22岁，他已经57岁了。他曾经被打成右派，一直没有结婚，看他人老实，我就嫁给了他，第3年就生了女儿。”李娟40岁的母亲任芙蓉是个淳朴的农村妇女，见满头大汗的女儿回家，赶紧端来一碗稀饭。“妈，我今天赚了15块零两角”，李娟拍着妈妈的肩膀说了说卖报情况，然后一口气把稀饭喝了个精光。

　　“她爸爸今年75岁了，年纪大的人行动很不方便，但他每天吃饭后都要出去转转，可能很快就会回来”。任芙蓉对这桩年龄悬殊的婚姻看得很淡，“这辈子就是为了女儿，其他还有什么呢？”她说，夫妻俩虽然相差35岁，但都把女儿看成了生命中的期待，所以能够一直很平静地生活到今天。

　　不懂事她冲爸爸叫爷爷

　　“小时候看见其他小朋友爱骑在大人肩头上耍，我也想照着做，但刚坐上爸爸肩膀他就喊痛，那种被高高举着玩得开开心心的感觉我从来没享受过”。李娟说，“别的小朋友都冲着白头发的老人叫爷爷，可我却喊这样一个人叫爸爸，我爸爸的白发比那些爷爷的白发还多”。“我为什么要喊他爸爸呢？”李娟曾经多次问妈妈。任芙蓉说：“小时候看见其他娃娃喊老李‘爷爷’，她也跟着叫爷爷，被纠正后，她干脆连爸爸也不喊了。”

　　“在同学面前，我也不敢提爸爸的事”，从小学到中学，李娟没叫爸爸去学校开过一次家长会。“不管在哪种场合和老爸在一起，只要我一开口叫‘爸爸’，绝对会招来很多异样的眼光。有一次坐公交车，别人看见爸爸纷纷主动让座，爸爸却把座位让给我，我刚说了句‘老爸你坐’，满满一车人齐刷刷地将眼光射过来。一直到我们下车，还有很多人用那种眼神追随着我们，连司机也看得忘了开车。”说起这件事，李娟有点难过。其实，她也尝试过接受这个白发苍苍的老爸，可除了别人异样的眼光外，父女间的沟通也成了一个越来越大的障碍。

　　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李娟脸上掠过一丝不安，但很快又恢复了正常。她紧走几步过去开了门，原来是她爸爸回来了。

　　难沟通59年的差距太大了

　　见女儿带记者回家，李元虎很诧异，但仍很礼貌地和记者打了招呼。提起女儿，他老泪纵横：“我快60岁的时候才有了个女儿，我很爱她，所以管得严。”“是你这样管的吗？我想做的事你真正支持过多少？我要买一条大脚裤，可你……”李娟边说边看了看坐在身边的妈妈，又瞟了瞟父亲，见父亲拉长了脸，后半句她没有说出来。

　　“你说，你穿那种裤子对你有啥子好处，就像在扯风箱，难看得很。”李元虎不高兴了，手里拿的大扇子好几次都险些掉在地上，“你看，你看，这么一件小事她就记了一年”。“你也不要把脸拉得那么长，女儿说的话你也可以听一下嘛”，见丈夫表情不对头，一直没有发话的母亲赶紧打圆场。

　　李元虎说，他也多次尝试和女儿交流，“但时代不同了，和这种娃娃根本没法沟通”。而在李娟眼中，父亲是“不可思议的老古板”。她又悄悄地瞟了一眼坐在身边的老爸，李娟轻声说：“像我这样年龄的女孩，听点流行歌曲很正常，可老爸从不让我接触。他不仅自己要霸占电视看川剧京剧，还要我必须在旁边陪。即使一句也没听懂，他说好的时候我也必须跟着说好，不停地拍掌表示欣赏。他还不准我上网。”

　　李娟喜欢看篮球比赛，她说，看得正起劲的时候父亲总会跑过来，丢下一句“哪个输赢不关我们的事”，就强行关了电视。李娟想看电视，父亲也只让她看历史剧和新闻。16岁了，李娟从来没有彻底地看完过一部电视剧，没有穿过一件时髦的衣服。

　　由于和父亲无法沟通，背着沉重思想包袱的李娟学习一直不好。“他经常骂人，不听任何解释，认为一切必须他说了算，在这样的家里我真的学不进去啊。去年中考前，我觉得自己可能考不上高中，提出想复读一年，没想到他居然说既然考不起就不用读了。”说到这里，李娟哭了起来。“对你管得严也是为你好啊。”李元虎眼睛也红了。

　　失学后她很少跟爸爸说话

　　李娟连中考也没参加就离开了学校，这以后，她很少跟父亲说话。

　　除了无法和父亲沟通外，李娟觉得自己的不努力和任性也是导致失学的两大原因。今年3月，一直留念学校生活的她想到了以卖报来挣学费的路子。每天早上6点钟，她准时起床，一个人骑车到报摊去买报纸，然后到总府路附近叫卖。几个月下来，她已经悄悄存了158元的私房钱。

　　“我真的很想早点重返学校，再买上一台电脑。我也渴望老爸能像其他父亲爱女儿一样，和我好好沟通，好好爱我，哪怕是一次也好啊。”李娟也希望自己能早点走入社会，多挣点钱，让老爸感受感受她的孝心。“他都已经75岁了！”这句话李娟重复了好几遍。

　　李元虎告诉记者，看到原来不努力的女儿为了读书如此辛苦挣钱，他也想了很多，他将尽力帮助女儿早日返回学校。刘建国 廖丽萍

　　记者手记：捆绑教育捆出尴尬

　　老来得女，说李元虎不爱自己的女儿恐怕也不对。要不，风烛残年的他不会在和记者进行交流的两个小时里几度落泪。他也渴望和女儿沟通，更渴望能像其他年轻爸爸一样，将女儿高高举在肩上，分享她灿烂的笑容，但年龄不饶人，他实在无力托起女儿需要的那份开心。

　　于是，经历过几个时代的他只能以原始的教育方式，将自己的思想和意见强加于女儿身上。然而，这种“捆绑式”的教育不仅没让女儿感受到父爱，反而让其产生了反感甚至恐惧，进而到了父女俩连话也不说的尴尬地步。

　　四川知名的教育专家张玉仁教授认为，一家人走到今天的地步，李娟的父母有很大的责任。10多岁的女儿显然无法理解这样一个特殊的爸爸，在这样的情况下，做父亲的必须先让出一大步，母亲、老师等也应该及时给予关心。否则，父女俩的隔阂会越来越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