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楚网（农村新报）朝么叔身子骨一天比一天虚弱,最后干脆倒床了。

　　“咱还是送爹上医院吧,莫让人家说我们不尽孝道,就当是赌博输了的。”儿媳妇当着病蔫蔫的公爹悄声劝朝么叔儿子小朝。

　　“你懂个屁呀!送也是白送。”迫于小朝威势,小朝媳妇便不敢再吱声。朝么叔就躺在床上干瞪着那双浑浊的无神的老眼。

　　小朝拿出纸笔,写写划划,合计着等老爹百年后,请哪些客,又请哪些人帮忙。

　　没过几天,朝么叔就一命归西了。按照事先的计划,小朝挨家挨户上门磕头送信,着人给各方亲戚报丧。

　　“他老人家是老死的,不是病死的。我作为他的儿子,孝心尽到了。”当得到信的村人及亲戚关切地向小朝询问朝么叔的起病经过时,小朝一脸痛苦地说。

　　亡者为大,远近的村民闻讯纷纷赶来帮忙,搭棚支板。吹鼓手、厨师、炮手、督官均按照朝么叔尚未谢世时小朝就拟好的职事单子各就各位。小朝拿出两万元交给管账收礼金的三遇统一开销,并嘱咐三遇不要舍不得钱。

　　从早到深夜,得到信的亲戚来了一茬又一茬。晚上的丧鼓打得也很排场,先是两个人跳,后是四个人跳,最后是八个人跳,孝子小朝就一遍又一遍地给来客磕头,脸上始终挂着含蓄的笑意。

　　“小朝,要不要搞满山白?”按当地风俗,“满山白”就是孝子讲礼节,给每一位来客和帮忙的人发一个毛巾缠在手臂上。夜半时分,收礼金的三遇将小朝拉到一边问。

　　“要搞要搞!”看着这么多人来送葬,小朝毫不含糊地答道。

　　“可是,目前收上来的礼金还没突破五千!”三遇悄悄地跟小朝耳语。

　　小朝的心顿时一沉,随后就一屁股摊坐在地,半天说不出话来。以为小朝在为死去的爹伤心的三遇就过去拉小朝,说人死不能复生,小朝你就不要伤心过度,看,这么热闹你应该高兴才对。

　　“看看账本去。”突然,小朝似想起了什么似的从地上弹起来,拉着三遇朝账房走去。翻开账本,小朝发现,绝大多数来客都只送了三十元的礼金,极少数送了一百,心里那个气呀就不打一处来,账本也懒得翻了,脸拉得长长的。

　　“我大舅子送了多少?”

　　“他最多,五百元!”三遇反应敏捷,说毕就袖着手等待小朝脸上阴转晴。

　　“真他妈没良心,他欠我的人情起码也有三千。”不料小朝狠狠地伸出三指头,骂出了口。三遇识趣,再也没向小朝提搞满山白的事了。

　　天明。出殡。

　　众人合力将棺材抬上了山。掩土时,按习俗,孝男孝女一般要放声大哭。从老爹断气到现在没挤出一点眼泪来的小朝,自听说礼金不多后,情绪就一直低落,现在想想,老爹这场葬事亏本已成定局,就也跟着呜呜地哭了起来,任人怎么劝就是不依,最后比谁都哭得历害。在场的人无不动容,都说小朝有孝心,是个孝子。

　　“生前不孝,死后流尿!”人群中,不知哪个不知事的小孩冒出一句话来,不料,小朝闻听此言竟止住了腔,僵在了那里。(作者单位:武昌黄鹂路65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