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者按

　　本报独家率先报道的温州“害婴奶粉”基地后，引起了国家和浙江省温州市等各级政府部门的高度重视。前不久，省委省政府开始大力追查“害婴奶粉”事件背后相关部门和人员的责任，一些失职官员已被停职。近日，温州市一些炼乳厂负责人相继被传问话，企业暂时停产。

　　受此影响，乐清市出现了“倒奶事件”，许多奶农因鲜奶无人收购，只能忍痛白白倒掉，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甚至拿鲜奶洗脸。而仅仅几天后，事情就得到了解决，无人问津的鲜奶一夜间成了“香饽饽”。

　　特派记者 戴晓燕

　　背景 温州奶源一直“饥渴”

　　温州在“害婴奶粉”事件发生之前，大小奶粉企业不少，但是奶源基地却很少。在苍南，只有熊猫乳业有自己的奶源基地，其他的6家奶粉企业都没有自己的奶源基地，所有的产品都是采用淡奶粉再加工的方式生产。而泰顺、文成等地，基本就是“空对空”的生产形式，与其说是奶粉生产不如说是奶粉“再包装”。

　　而在乐清，因为存在炼乳的生产企业，需要大量的鲜奶供应，因此，乐清一直就在有计划地培养奶牛的养殖基地。到目前为止，乐清全市100多家养牛户养殖有1746头奶牛，形成了日产20多吨的规模，除供应乐清本地的三家乳品厂外，也外销。

　　记者从连续几天的采访中了解到，乐清本地的乳品厂效益都不错，生产条件也有，大的企业年产值都在千万元以上。据虹桥乳品厂的工人反映，该厂的炼乳销路不错，平时都是送来多少奶就生产多少。而另一方面，温州的乳品企业包括苍南的熊猫的生产能力都远远大于本身拥有的鲜奶供应量。

　　由于温州本地奶粉并不是由鲜奶制成，可以说“害婴奶粉”事件本身并没有对当地鲜奶的需求造成影响，相反，温州本地的奶源一直处于饥渴状态。

　　回顾 养牛户掺泪倒鲜奶

　　6月29日至7月3日，乐清市的养牛户都沉浸在倒牛奶的心痛中，到处弥漫着一股掺着泪水的奶腥味。

　　7月3日上午，乐清市清江镇泗塘村。振发畜牧场大门内一片热闹景象，几十名村民拿着大小不一的塑料瓶，排队依次从几个大桶里把鲜牛奶往瓶中灌。畜牧场场主吴忠银站在场内的大桶边，不时地帮村民递瓶灌牛奶，要多少灌多少。因为是免费的鲜奶，一些爱美的大姑娘小媳妇甚至拿着脸盆过来：“用牛奶洗脸，效果很好。”

　　这些牛奶是凌晨3点多的时候挤下来的，共300多公斤，由于只有5个小时的保鲜期，不经过特殊处理，就会变质。吴忠银只得喊来村民，让大家尽量取用。但一个多小时后村民陆续散去，仍剩有250多公斤鲜奶。“这些已经没有任何用处了。”吴忠银说。随后，他指挥工人将这些鲜牛奶全部倒进了附近的荒草地里。

　　从6月29日起，吴忠银已经数次向草地里倒鲜牛奶了，累计超过3000公斤。而在同镇的北塘村，佳群畜牧场场主付昌友几天来，也在做着同样的事情：倒掉鲜牛奶。

　　在乐清市，振发和佳群属于规模较大的畜牧场。振发1999年创办，投资100多万元，引进奶牛60多头；佳群也养有50多头奶牛。

　　今年4月份阜阳“害婴奶粉”事件发生后，乐清市就对原有的4家乳制品企业进行了整治，所有的奶粉生产线全部停产。虹桥乳制品厂和赛诺乳业公司也在整改之列，但这两家企业不仅生产奶粉，还生产炼乳。乐清市质监局考虑到奶农的利益以及企业确实具备合格的炼乳生产条件，产品也没有问题，所以没有关停这两家企业的炼乳生产线。

　　但到6月24日，事情有了转折。“听说是上面来了调查组，把我们领导带去问话了。”虹桥乳品厂的工人告诉记者。乐清市有关领导则向记者透露：“中央调查组到温州后，认为乐清在处理劣质奶粉过程中，没有对企业法人进行问责。”所以，虹桥和赛诺的法人才被有关部门带走了。负责人没了，企业生产马上受到了影响。头5天，两家企业还是照常收奶，但是积压严重，已经倒掉了上万斤的过剩鲜奶。到6月28日，企业的技术人员也被带去问话，企业生产完全停止了。于是，6月29日清晨，乐清所有的养牛户就接到了挤奶工的通知，牛奶不要了。

　　因为事发突然，乐清市大大小小100多家养牛户全都措手不及：因为一天两次挤下来的鲜奶只有5个小时的保鲜期，没人要只能倒掉。

　　转机 “小家伙”引发奶源争夺

　　7月4日，倒奶事件有了戏剧性的转变：因为政府的协调和媒体的报道，原本无人收购的乐清鲜奶一下子成了“香饽饽”，众多本地和外地的企业都加入到了对奶源基地的争夺当中。而当地养牛户也很快从几天前的忧虑中走了出来，因为牛奶收购有了保证，且价格也划算，他们的脸上又露出了笑容。

　　“4日之前我确实发愁，4日之后就不急了。我现在每天要接到全国各地很多个厂家要鲜奶的电话，有人说我现在讲话都牛了，开口就是你出什么价，哈哈，我这是为养牛户高兴啊。”在鲜奶危机解决后，乐清市畜牧兽医站站长方妙华也笑了。

　　倒奶事件发生以后，乐清市有关部门相当重视，开始为养牛户积极寻找出路。熊猫乳业是首先考虑的对象，对方需要鲜奶，但双方就收购价格没能达成一致意见。

　　随即，浙江小家伙食品有限公司答应以合理的价格收购鲜奶。这家公司就在乐清本地，拥有乳品饮料的全套生产线与技术力量，之前一直用进口奶粉作原料。在听说倒奶事件后，总经理当即决定收购鲜奶，改变原有生产方式，改用鲜奶来代替奶粉作原料。从4日开始，“小家伙”就开始收购鲜奶，实验室开始各项检测，车间开始试生产新的乳品饮料，新产品口感非常好。

　　“小家伙”的伸手，一下子就解决了乐清的鲜奶危机，但同时也造成了其他乳品厂的奶源危机，特别是原来的收购方———虹桥乳品厂和赛诺乳业公司，这样的结果是他们始料不及的。这些奶源一旦落入他人之手，日后的恢复生产也就成了一纸空文。为挽回损失，4日，虹桥乳品厂连夜恢复了部分生产，重新开始收购鲜奶。但是，乐清的很多奶农已经因为之前厂家的违约而倒戈。“小家伙”的总经理潘笃华表示：“以我们的生产能力，一旦改用鲜奶为原料，日需求量将在30吨以上，乐清所有的鲜奶给我们还不够，我还要扩大基地规模。”

　　“小家伙”的大胃口显而易见，对原来乐清依靠奶源基地生存的乳品厂的威胁不言而喻。

　　早在倒奶事件发生前，乐清的奶源基地就是温州一些乳品厂关注的对象，无奈奶户与当地厂家之间有合约在先，只能作罢。现在大好机会出现，这些厂家自然不会轻易放弃。

　　“如果没有鲜奶，我们就没办法开工。培养一个奶源基地是很不容易的。”虹桥乳品厂的工人不无担忧地告诉记者。

　　可以预见，未来一段时间，乐清将弥漫起奶源争夺战的硝烟。“也许这次事件对奶户乃至我们乐清奶牛养殖业来说，反倒是个机会，奶农有了更多的选择。”乐清市农业局的王育泉局长表示。

　　反思 “公司+农户”模式受质疑

　　一直以来，在乳品生产过程中，“公司+农户”的模式是比较常见的，也是一般奶户认为比较保险的方式。但是，这次乐清出现的倒奶事件恰恰是这种模式造成的后果。

　　“这也是我们需要反思的。原来我们认为这种方式形成的供求关系比较牢固，奶户的牛奶有保障。但这其中也存在很大的问题，比如说在合同当中，奶户处于弱势，一旦厂家违约，奶户一下子就陷入了困境。”农业局的王局长说。

　　“奶牛下乡、牛奶进城”曾经是大力推广的模式，而现在所暴露出来的问题说明，一旦中间的环节断裂，单一的供求模式很容易造成一方陷入困境。

　　“正因为我们是分散的，没有联合起来，所以一旦企业违约，我们的利益就很难保证。”佳群畜牧场场主付昌友说。

　　倒奶事件发生后，乐清市有关部门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认为成立奶业协会已刻不容缓。乐清市畜牧兽医站站长方妙华认为：“成立行业协会不仅是维护奶农的利益，也是约束奶农的生产销售行为，可以更好地促进整个行业的健康有序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