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报特约记者 罗惟巍

　　“他们把梅溪河堵了，我们无法营业就无法生活了。”

　　当重庆市奉节县的一名运输船老板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充满了愤懑和无奈。

　　6月13日深夜，一些人将三峡库区内梅溪河封锁了，用铁链将跳囤船连接起来，在河面拦腰隔断，形成了一道“封锁线”，任何船只都无法进入了。

　　奉节是个产煤大县，年产量数百万吨。这里的煤大多通过长江，运送到长江中下游销售。在三峡工程蓄水前，在奉节老县城设置有大量煤坪，随着长江水位的上涨，这些煤坪被上涨的江水淹没。但煤炭仍然需要外运，当地遂决定，在梅溪河两岸临时建设一些过渡性的煤码头。

　　这一天，封锁河道的正是这些煤码头的老板们，他们为何自绝生路，将自己运煤的河道封锁了？他们说，这是他们这些合法码头老板为要求政府立即拆除非法码头而采取的非常手段。

　　禁航区内非法建码头

　　封锁河道的老板们对记者说：“我们现在没有煤炭装，整个货场都没有煤炭，跳囤船也没有用，就把它拖到河道来堵起。”“要运送的煤炭都到非法码头去了，导致我们没有煤炭装，我们投资的一两千万元都要打水漂。”

　　记者步行走过封锁线，在里边的河道乘渔船逆流而上，发现大大小小的煤码头星罗棋布地散落在梅溪河两岸。但是，这些曾办理了有关手续的合法煤码头无一例外地生意冷清，甚至连运送煤炭的铁槽也显得锈迹斑斑。按照老板们的说法，“码头就快长出草来了”。

　　继续上行，船刚刚靠近寂静乡，就看见了两块矗立在河岸的标志牌，上面写着偌大的“禁”字，这意味着再往上行就是禁航区，禁止船舶航行。但就在标志牌旁边的山丘上，就有几个人工开凿出的巨大储煤坑。记者继续逆水上行，又出现了好几个煤码头。这些码头都修建在河流两旁陡峭的山坡上。码头附近的山坡被挖得满目疮痍，修建码头的弃土顺坡滑落江中。

　　上游的河面越来越狭窄，船夫介绍水深仅有六七米，但是这里却有整条梅溪河上最大的煤码头———郭家沟煤码头。等待运出的煤炭在这里堆积成山。码头上的人说，装载量2000多吨的船都能进来，他们都亲眼见过运煤船在这里搁浅，曾有一艘船因船底被划穿而沉没，船上装载的煤炭也沉入水中。

　　这些，就是当地人所说的位于禁航区内的非法码头。

　　非法码头抢了合法者的饭碗

　　据合法码头的老板们介绍，2003年3月，该县曾对临时过渡性货码头进行过规划，由县交通局负责，在规划区内，可按照规定的收费标准，办理完善相关手续后，有偿用地，建设码头。他们在规划区内征地200多亩建设煤码头，经有关单位批准后，总投资1800多万元，建成码头并投入营运。

　　他们说，在他们开始经营不到3个月，在寂静乡、康乐镇等并不属于规划区内的地带，有人非法建成煤码头并开始营运。

　　非法码头建成后，合法码头的生意一落千丈。记者看到，该码头上12个大煤坪空空如也，价值不菲的机械化传送设备完全成了摆设。

　　知情人士称，那些非法码头更靠近产煤区，运输成本更低。非法码头少交了一些建设手续费用及国家税费，大大降低了营运成本；运煤车不买准运证也能到达非法煤码头，但这却意味着国家将流失每车300多元的税收。

　　此外，修建煤码头必须制订水土保持方案，制定弃土堆积处置和排水方案。但禁航区内的非法码头没有一家办理任何水土保持方案，这意味着梅溪河沿岸的生态环境将会更加脆弱。

　　搞码头需要向镇上交钱

　　那么，这些非法码头是如何建起来的呢？

　　在康乐镇的一个大煤码头旁，记者假装准备投资修建煤码头，与煤炭看管人聊了起来。

　　他说，“手续我们都是有的。不然这也来找（麻烦），那也来找（麻烦），怎么行呢？”

　　“（办手续需要）到国土局、镇政府办，现在就要拿这个去办”，他用右手拇指和食指摩擦着（表示数钱）说，“明的叫你交3万元，暗地还不止……关键是这个（跑关系）要交钱”。

　　在他的指点下，记者到康乐镇国土环保村镇建设管理所咨询，自称欲在当地投资建设煤码头。

　　肖所长称，该项目现在被县里冻结了，不准搞了，现在不敢搞。“发展经济胆子不大不行，我们乡镇上胆子比他们（指县政府）要大些。”

　　在记者的再三要求下，肖所长终于透露出在当地建煤坪要收3笔费用：按照面积计算，一个煤坪交1万元，年初交，一次性交3年，交给镇政府，每5亩地算1个煤坪，“你有5亩5，我们就算两个煤坪，30亩就算6个煤坪”；一次性缴两年的土地使用费，每亩交2000元；第三笔费用由国土环保村镇建设管理所收，每平方米两元钱，办临时用地许可证，管用两年。

　　他说，航道的问题需要自己解决，“如果以后全部放开了，就不会存在这些问题。我的想法是，以后就控制不住了，因为这样子是限制经济的发展。只要有商品，就该有码头出现，才能带动经济的发展。只有经济发展，才能提高人均收入水平”。

　　他坦言镇上对禁航有怨言，“但是我们一直没有丢，一直都在争取。已经搞起来的煤码头，也在给政府施加压力”。

　　“乡镇有胆子批，有什么办法？”

　　显而易见，放任非法码头建立的根源是在康乐镇一级。上级的决定在这里变成了一纸空文。

　　在奉节县国土局，上上下下都回避康乐镇违规出让土地修建煤码头一事，该局一位副书记和监察大队一位副大队长均表示自己不了解情况，而分管领导不在。

　　对于这些非法码头，奉节县港航监督管理所的一位负责人显得无可奈何：“我们最努力的办法就是每晚12时在禁航区口子那里守着，守到第二天早上。”

　　“禁航区内是不能建码头的，禁航区船都不能进，建码头有什么用？县政府明文规定那里不是建设码头的区域。我们要求综合治理、要求拆除，但是靠我们一家部门不可能拆除。”

　　“乡镇有胆子批，有什么办法呢？”这位负责人说。

　　现在，在港航部门的调解下，梅溪河已经通航，但非法码头依然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