产妇分娩直播

荆慕瑶

张敏和金燕志

　　直播分娩的背后

　　主持人：荆慕瑶

　　编 导：宋楠

　　首播时间：7月11日 23：30分

　　嘉宾：

　　张敏 《中国人口》栏目负责人

　　金燕志 北京大学第一医院产科主任医师

　　（内容提要：央视《中国人口》栏目6月9日播出《“直播”分娩》节目后立即引起广泛关注，同时也引起了颇多的争议，这种面向大众展示分娩过程的做法能否起到颂扬母爱的作用？产妇痛苦的表情是否会令很多没有生育的妇女产生生育恐惧？医院和产妇为何会接受这样一次特别的拍摄？就一系列问题，《新闻夜话》采访了这期节目的总策划人，也是《中国人口》栏目负责人张敏，和北京大学第一医院产科主任医师金燕志。在这期节目中，两位嘉宾讲述了发生在这件新闻背后的故事。）

金燕志

　　导视：

　　央视直播产妇生孩子过程引起社会广泛关注

　　全国有四成以上新生儿为剖腹产出生 专家建议分娩方式应科学选择

　　导语：欢迎收看我们的节目。在一般人眼里女性分娩本来是个人的隐私，但是一次20分钟的电视直播，却让这个过程不再神秘，婴儿也在众目睽睽之下，来到了这个世界。这就是中央电视台《中国人口》栏目，6月9号播出的《“直播”分娩》节目，这个节目播出后，立即引起了很大反响，人们不仅关注这次率先面向公众的直播分娩形式，而且也分享了节目当中，两位产妇初为人母的喜悦。但是为什么要策划这样一期节目呢，面对产妇在自然分娩过程当中经历的痛苦，还能起到提倡自然分娩的作用吗？今天我们要专访的就是这期节目的策划人张敏，和北京大学第一医院的产科主任医师金燕志，她是这次分娩过程的主治医生之一。　　

　　主持：分娩在中国人看来，还是一件难以启齿的私事，那你们为什么要把这个过程搬到电视上呢？

　　张敏：我们《中国人口》的栏目，实际上是要关注人们的生育、生活和生命，那么首先就应该是生育，我们在讨论选题的时候，因为我们有的导演说想希望就是采访一个叫导乐陪产的这么一件事，看看丈夫在陪伴着自己的妻子生产的过程中，他是一种什么样的想法，也没想整个去记录这个过程。然后我们在议这个选题的时候，我们就在想，因为在前一段时间报纸上，看到有一个北京的中学生，他由于他自己的父亲或者母亲有一种特殊的条件，允许他到了剖腹产的一个手术室，他用小DV机去拍下了这个整个过程，后来把就把这个作为一个家庭作业，去在学校里头去放，放完以后，我们听到的报道，就是很多孩子看完都哭了，当时看的时候非常的紧张，看完了以后都哭了，然后很多孩子都在说，他说回去我要好好谢谢我的妈妈。就是说她生我这么不容易。　　

　　主持：那你们的这个节目，就是为了表达这样一个主题吗？

　　张敏：我们基本上是，其实我们在采访过程中，我们其实还通过采访，通过和金主任的接触，我们其中还感觉我们这个选题其实还有很多有关知识方面的这样的内容。但是首先我们要说，因为从我自己来说，我自己有一种深深地困惑，我也有孩子，我一直觉得这一代孩子，他们不知道感恩，他们不知道母亲生我们不容易，或者说父母养育我们不容易，他们觉得这个世界就是他们的。甚至有一次我听到一个孩子是这样说的，说我家里人因为我的降生，因为我的存在而给他们，不管是我的父母，还是我的爷爷奶奶，和姥姥姥爷，给他们带来这么多的欢乐，那他们不该好好地对待我吗，当时我这种感觉，我觉得孩子们把这些事弄反了，以前像我们这代人感觉好像说，你应该去感恩父母，现在他觉得，父母应该感恩他，我觉得这社会有点不对了。那么我们想用什么方式来唤起孩子这种，也不叫感恩吧，或者是一种对父母的一种爱。所以当时一说这个选题以后，我们就挺振奋的。然后我们想，我们应该把这个过程去展示给大家。　　

　　主持：那你要表达感恩的这个主题有很多种方式，为什么一定要选择电视直拨分娩的过程呢？

　　张敏：因为其他各种方式咱们也做了很多了，这个可能是我们一种新的尝试，当时我们也不知道，它是否可以成功，我们当时议论完选题以后，虽然很兴奋，但是我们在实施的过程，其实我们知道，我们肯定是有难处的，因为首先考虑，这是一个个人隐私，第二医院是否接受我们的这种拍摄的这种过程，特别是对于孕妇，就是产妇和她的全家，包括家属，是否能够接受这种观念。　　

　　主持：国内通过公开的媒体来展示这个分娩过程，是非常非常少的。2000年的时候，在广州曾经有网络直播整个的分娩过程，但是当时也没有一步到位，进行电视直播，就是考虑到不同的人，可能对这件事情接受起来有一定的困难，那你们为什么就能够有勇气说大家就能接受你们这次电视直播？

　　张敏：因为本身我觉得这是我们《中国人口》栏目的责任。

　　主持：大家为什么你们就有把握大家观众能接受呢？

　　张敏：因为我们整个栏目所贯穿的主题，是让大家去关爱生命，我们这片子说，生命是伟大的，去关爱生命，同时去看看整个生产的过程，看看母亲她的由于这个生命的到来，她所付出的东西。那么由此我们要唤起大家内心一种对母亲的爱，和对生命的一种关注和一种叫做真爱。　　

　　主持：你们的这期节目贯穿了你们的理念，而且观众也很认同你们的节目，但是我想问的是，有收视率方面的考虑吗？

　　张敏：好像我们主要的关注点不是这，我们主要的实际上说，我们在什么节目中，能够用什么样的选题能够把我们节目的这种主旨和我们能为群众服务的这种东西能够体现出来。　　

　　导视：

　　生命在众目睽睽中诞生 生孩子不再神秘

　　产妇痛苦表情是否会引起生育恐惧

经历分娩痛苦

　　主持：电视直播分娩过程在全国非常少见，《中国人口》栏目前期也联系了其他医院，但因为对方忙而没有成功，当时找到你们的时候，我知道您所在的医院，每天接生的孩子也很多，但是您对这个节目是非常非常支持的，为什么会同意这样的拍摄？

　　金燕志：这个问题不光是你问我，我也接到很多电话，都问我这个问题。当然有些我也没有回答他们。今天在这回答，可能就全都给说了吧。因为这个，当时从张老师也好，还是从他们颜导演，颜泽玉给我打电话，就说他是这个节目的，把他的想法跟我说了一下，他想播一个关于分娩这方面的。当时刚才张老师说的，她们的初衷我了解的不是特别的清楚，但是我觉得他这个节目，就是说提倡自然分娩这个想法特别符合我的想法。　　

　　主持：您希望通过这个节目来宣传大家最好是自然分娩？

　　金燕志：自然分娩，不是说不能生我非得自然分娩，我提倡的就是说，一个分娩的科学理念，就是说，如果你有条件自己分娩的话，应该是顺其自然，不要盲目地追求，我要去剖宫产，省得疼。

　　主持：您希望宣传一个，科学的这种生育理念？

　　金燕志：对。

　　主持：但是您有没有想到当时摄像机是要直接进到产房里去的？

　　金燕志：是呀，这个她说了，他已经说了。当时我就说，根据当时这个产妇和家属的意见来决定。

　　主持：她们也同意吗？

　　金燕志：当然同意了。

　　主持：是您说服了之后同意的，还是当场同意的？

　　金燕志：我说你们（摄制组）到这来等，如果有呢，我去做家属和孕妇的工作，如果今天不同意，明天再来，当时我们安排了两个时间段，所以当时正好她们来了以后，正好产房里有两个产妇，这个家属还真是挺好的。

　　主持：我很好奇，我相信大家都很好奇，这个产妇跟她的丈夫，怎么会同意被拍摄？

　　金燕志：当时我们就跟她讲，因为我就说，要拍这么一个节目，就跟她谈，然后她们就跟家属在谈，所以一说，都没有意见。

　　主持：您告诉她们了，这个过程是要被电视播出去的？

　　金燕志：对，但是我跟她讲了，你的那个隐私绝对不播，所以我跟她们在播的时候，有的时候我就说，这个镜头不要播，因为牵扯到人家的隐私，我说只能照脸，照产妇的脸，然后小孩出来照小孩。我当时全都跟她们讲了，我说隐私一定要给人保密，当时是这么讲的。跟病人和家属都是这么讲的，所以在这种情况下，她们是接受的，而且她们进去的是两个女的摄像师。

　　主持：这个也是协议当中规定的？

　　金燕志：对，这是我要求的，因为我也是怕到时候家属和产妇有一些个想法。所以她们先是一个男的摄像师，我说一定要换，所以她们后来就换了两个女的摄像师，她们在里边照，照而且有的时候，我说这个不要照，然后那个要照，就是说，我就说一定要保证人家的隐私不要给人家播出来。

　　张敏：我们也严格地遵照金主任跟我们说的。角度一定得这样，我们是斜侧面的这种角度的。

　　主持：这个完全是金主任说了算。

　　张敏：那当然了，到产房里，金主任是我们的领导。

　　主持：哪个能拍，哪个不能拍，你们得要听医院的。

　　张敏：当然得要听医院的呀。因为本来确实是一个很敏感的问题，我们也并不是想展示别人的隐私，我们最开始的初衷也不是，任何方的初衷也不是这个样子。所以在一开始，我们在和金主任沟通的时候是这样，最后我们是严格按照金主任的方式，金主任说，你们都出去，你留下，就是这种感觉。　　

　　主持：在这期节目当中，两位产妇都是选择了自然分娩，很多人都对产妇在分娩过程中的痛苦印象非常深刻，展示他们的痛苦，是你们这期节目的主要内容吗？

　　张敏：我们当初因为在这个问题上，我们其实应该说是我们估计的不足，我们只是想，在这个节目中，要体现一个生命的伟大和母亲的伟大。很多人他在说，他说产妇在这里边很痛苦，其实我们是这样理解，只要是要孩子，那么她就会经历，不管是剖宫产，还是自然分娩，都要经历痛苦。

　　金燕志：不是有一句老话嘛，不生儿不知父母恩，实际上分娩的过程，甭管是剖宫产也好，还是自然分娩也好，我觉得作为母亲来说，她确实都是有一定的痛苦，但是这些痛苦呢，我觉得作为人来说，因为我也生过孩子，都是能够忍受的，不是说这个痛苦不能忍受，给你怎么是不是，所以就是说，但是这个过程，确实是一个妇女在分娩过程当中，要经受的一个过程。　　

　　主持：但是这个电视直播让很多观众看到这些产妇的表情是非常非常痛苦的，您不担心吗，看了这期直播之后，很多人反倒害怕自然分娩了？

　　金燕志：有些人觉得我看了以后，更害怕了。但是有些人看了就说，我知道当时是怎么回事了，所以她就觉得不那么茫然了。有时候听人家讲，怎么恐怖，怎么害怕，就是这样，所以她说使我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了，有一个初步的了解。所以我觉得可能每个人的理解不一样吧。

　　张敏：就是这种痛苦吧，我是听很多自然分娩的人说，她说生孩子是挺痛苦的，但是这种痛苦又是最容易被人忘记的。因为她得到了更多，而且她得到了她的孩子，得到了丈夫的爱，我觉得她得到的是双重或者是三重的，那么付出这点东西，我觉得作为任何一个女性来说，不会因为说，我就这一点痛苦，我看到了这几个镜头，我就把今后一生的所有的这种，我自己想要孩子，想做母亲的这种愿望完全取消了。

　　直面生命诞生过程令人震撼

　　专家呼吁，不要走进生育误区

　　主持：在这个拍摄过程当中，您是始终在产房里的，而且这个节目出来之后，您也是第一个观众，它带给你多大的震撼呢？

　　张敏：很大，我跟你说，我在产房里头，孩子出来的那一瞬间，泪水是不由自主流下来的，流完以后，我自己就在那喊，孩子出来了，我觉得我自己，我真是不是说别的，是说我自己心中有一种太阳升起的感觉，同时孩子出来的第一声，我觉得好像我这样替他呼了一口气，就是说，世界上的第一口气他呼到了，然后我就到处跟这些人，我说孩子生出来了，生出来了，结果他们那个护士们，全不理我，后来我一想，人家可能是司空见惯，我已经那种全身，我全身都湿透了，穿的衣服都湿透了。

　　金燕志：张老师那次是特激动，其实我们就是说，已经比较习惯。

　　张敏：因为天天做这个事，然后我回来以后，我问北大医院的护士长，很年轻的一个护士长，后来我说，我说孩子生出来听是什么感觉，她说我们就放心了，她说只要是母亲和孩子都健康，我们的心就落地了，我就是，如果说平时我要听到这么一句话，我觉得可能是一种敷衍，但是在那会，我感觉真是她们的真心话，我非常非常感动，真是我，什么时候我看到那，我就是流泪那种感觉，因为我自己生孩子，我也没看到孩子是怎么样出来的。就出来的那一瞬间，我真是全身是震颤那种感觉。我不知道可能有一种生命的一种震撼吧。　　

　　主持：我相信您的很多病人就是那些待产的孕妇，也看了这期节目，那这期直播分娩的节目，对她们有什么影响呢？

　　金燕志：我觉得她们看了以后，很多人觉得特别有信心，这方面的东西做得太少了，就是说，目前咱们国家有很多，不光是孕妇也好，还是准备要生小孩的，或者没有怀孕的这些个妇女也好，她们经常在一些聊天过程当中，或者从网上看一些东西，最后就说来咨询也好，或者私下里跟我聊天也好，都说，赶明我要生小孩，我一定要剖宫产。当时我说，为什么要这样，她说省得疼啊，就说了这些，我说你生完了以后，手术完了以后，疼会比生孩子疼也不亚于那个，所以当时，而且现在剖腹产率也是非常高的，就是我们这么控制的状态下，还要在40％到50％。有些医院甚至高达70％到80％。

　　这个剖腹产率不断增加这个现象是不是正常的？

　　金燕志：当然不正常的，这个绝对不正常。

　　主持：这是不对的？

　　金燕志：这是不对的。所以世界卫生组织曾经问过我们，就是说，为什么中国的剖宫产率这么高。有些时候，我也不是很理解，但是我想，可能有这么几种原因，一个就是说，从这个产妇本身和社会因素，再有一个就是医疗因素，就这两个因素，从社会因素来说，我觉得咱们国家很多的产妇，互相有时候她们看网，就说剖宫产好，你去怎么怎么着，实际上有时候都是一些误区。她就认为，到时候生得快，不受损伤，或者小孩将来怎么聪明，实际上我刚才讲了，它没有道理。

　　主持：就是站在专业的角度来讲，剖腹产只是解决难产跟那些重症产妇的一些有效办法，对于健康的产妇，它是不适用的？

　　金燕志：对，我希望能宣传这方面的科学理念，在国外，怀孕的妇女去检查完后，上她这个所谓的学校，她也是让丈夫陪伴着她，用什么体位，在分娩的时候，然后丈夫怎么帮着她吸气，哈气，你看电视上也经常有，所以这些东西，比咱们国家要做得多。

　　张敏：所以实际上应该说，我们这方面的工作还远远的做得不够，应该说像这种，金主任讲的，科学的不同的，有不同的好处和不同的坏处，应该在我们的媒体中，应该向这些年轻的想要做母亲的这些女士们，给她们有一种很好的一种知识的普及，那么可能她在怀孕真正要做母亲的时候，她会做出比较理智的选择。

　　主持人：谢谢二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