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楚网(农村新报)雨泼得邪乎,村民们望着村子“头顶”上的水库,乱作一团。村支书不在家,有不少的老人跪在雨水中烧香磕头,祈祷老天开恩。
正在乡里开会的韩支书,见雨下得这般暴,坐不住了。他蹭到主席台前,跟会议主持人请假,说回村子去看看水库大坝。没有准假,他垂头丧气地回到座位上,坐下,起来,起来,又坐下。编了个理由,又去主席台前,对着主持会议的领导的耳朵嘀咕:“肚子憋得不行,想去方便方便。”准他上厕,他就三步两步地蹿出会场,翻过乡机关的院墙,消失在暴雨之中!
他头上箍着一顶发黑的破草帽;脚上穿着两只水船样的布鞋,被黄土泥粘得两只榔头似的,扒下来丢到山坡上;肥大的粗布褂子水淋淋的,跑起来碍事,脱了丢到山坡上;把裤腿挽到大腿根子,拧个扣儿,飞跑,两脚趟在浑黄的泥水中,泛起一串串红色的漩涡……
村民们哭天喊地的涌到村子的至高处——大坝及大坝两头的山坡上。大坝里的水猛涨,一场毁灭性的灾难随时都有可能降临。
雨帘中钻出个水淋淋的没了人样的人来——韩支书,冲村民们喊:“不要哭闹,不要哭闹!”回应他的只有轰轰的洪水声。
韩支书急了,趔趔趄趄地跑到大坝当中,抓下头顶上的那顶发黑的破草帽,吼了起来:“谁再他妈的鬼哭狼嚎,我操他八辈子祖宗!”这声音压过了轰轰的洪水声,也震颤了颗颗绝望的心。村民们静了下来,一束束哀怨的、仇视的目光立刻包围了韩支书。就在这时,韩支书脚下的大坝被恶浪冲撞出了个裂口,一股水柱喷泉似地窜了出去!
水破坝是很微妙的。若没有破漏之处,即使漫坝溢流,屁事儿没有;若有破漏,哪怕一丁点,就会由小及大致使整个大坝彻底崩溃。韩支书面对脚下大坝的裂口,绝望地吼出一句——其实只吼出一个“人”字来,就率先趴在了裂口处。村民们如梦初醒,人抱着人,人摞在人上,筑起了一节“人坝”!浑浊的洪水,漫“人坝”溢流……
不知是水龙王被人们的举动吓懵了,还是老天有情受了感动?洪水,终于有了不再上涨的时候。大坝保住了,村子保住了,人们都还活着。一张张水淋淋的笑脸,一声声泥浆浆的痛哭,一缕缕水淋淋泥浆浆的羞色与后怕,交织在一起……
韩支书被人们抬到山坡上,放在“凸”状石头上空瘪了肚子,醒了。他瞅瞅那仍在打漩儿的洪水,看看姿态万千的人群,挠了两把淤满了淤泥与血迹的脑袋,平静得好象什么事都不曾发生过似的笑了笑,说:“毛主席早就说‘人定胜天’嘛!”
夕阳从豁开的云缝儿筛下通红的光来,一会儿又被乌云拽了回去。人们搀着韩支书,往家里走。
村头的大喇叭响了。音乐下来就是本乡新闻节目。播音员扯着大鸭嗓子播送乡防汛会议盛况:“……最后,会议通过了‘关于对某某村韩支书擅自脱离防汛工作岗位的处分决定’……”
韩支书还没听完,就一屁股坐在了路上的泥坑里!
村民们急了,吵着,骂着,嚷着要砸烂大喇叭。有人高喊:“有良心的,走啊,到乡政府去……”
犹如一股巨大的洪峰,村民们向村外涌去。韩支书一下子从泥坑里跳了起来,一跺脚溅得自己满身泥水:“谁他妈的敢胡来,我操他八辈子祖宗!”
这动地惊天的吼声,仿佛一道牢固的大坝耸立在翻腾的情绪面前……
(作者单位:湖北省团风县委宣传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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