播出日期：2004年7月20日

　　记者 丹铭 王斌

　　编辑 刘阳

　　主持人 张绍刚

　　嘉宾 中国人民公安大学 余凌云

　　导视：

　　连车带人翻进水里

　　刹车失灵责任在谁

　　内容简介：四川省自贡市一辆公交车由于刹车失灵翻入河中。记者在调查中发现，公交车司机李燕在明知道刹车有故障的前提下还冒险上路，而她学习大客车驾驶证时竟未满法律规定的21周岁。同时，维修工人王会林不仅没检查刹车板，甚至连上岗资格证都没有。

　　主持人：各位好，这里是《今日说法》，欢迎您进入我们今天的节目。我们今天请到演播室的嘉宾是中国人民公安大学的余凌云教授。余教授，交通事故是威胁现代人生命安全的几个最重要的杀手之一。在所有的交通事故当中，最危险的又数公共交通工具的交通事故。比如公共交通工具一旦出现了问题，可能就是十几个人甚至于几十个人的生命安全受到威胁。

　　2004年3月31日下午1：00多钟，在四川省自贡市的市区内发生了一起惨案，一辆高速行驶的公共汽车突然驶离正常的路线，撞断路边的树木和护栏翻入河里。当时车上共有59名乘客，除一人跳车逃生外，其余58名乘客全部落入水中，一时间，水面上到处都是呼救的人影。

　　坠入河里的公交车车牌号为川C03564，是自贡市的第10路公共汽车。事故发生后，自贡市委市政府领导迅速赶到事发现场，当即启动了特大事故应急处理预案，积极组织营救工作。几十艘打渔船很快从四面八方被调遣过来，在河面上搜救落水乘客，自贡市民更是奋不顾身跳入冰冷的河水中救人。市民朱建平一人就进入车厢4次，救上了6名落水乘客。

　　经过多方营救，有44名乘客被救上岸送往附近的医院抢救，其中重伤5人，轻伤39人。而令大家感到无比悲伤的是，有15名乘客在落水后溺水身亡。顿时，无数个家庭陷入了悲痛之中。28岁的刘旭东就在这次交通事故中遇难了。刘旭东是自贡市网通公司的技术人员，也是家里的独生子。刘旭东的父母告诉记者，由于儿子的单位离家较远，10路公共汽车就成了刘旭东上下班主要的交通工具。

　　那天，刘旭东就是在午饭后去上班的路上出的事。刘旭东的亲属们无论如何不愿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他们一直很懊悔当天没找个理由阻止刘旭东去坐那趟公共汽车。而自贡市釜溪职业中学的教师吴国平也同样处于悲痛之中，因为他的母亲和妻子在这场车祸中都丧生了。吴国平说，出事那天中午，他在学校加班，没有回家吃饭，就给妻子打了个电话，妻子在电话中告诉他今天炖了骨头汤，叮嘱他早点回家。

　　没想到，这一次通话却成了最后的诀别。吴国平不敢想像妻子和母亲在水里垂死挣扎时的情景，他更不愿把亲人去世的消息告诉还未满8岁的儿子。遇难者的亲属们怎么也想不明白，在市区内这么平坦的大道上，市民们一向非常信赖的公共汽车怎么会出这么大的交通事故呢？那究竟这场悲剧是天灾还是人祸呢？相关部门立即开始对事故原因进行调查。

　　失事公交车上的司机李燕说，在行驶途中，她突然发现刹车失灵了。而为了避让同方向行驶的一辆小车，她将车撞向了河边的护栏。经过几次撞击之后，车辆终于失去控制翻入河中，她自己也被甩出车外，腰椎被摔断了。交警部门很快作出了交通事故责任认定，认定事故的原因是由于刹车板的螺丝脱落导致刹车失灵。按照规定，公交车出车前，司机应当对汽车的性能包括刹车板的灵敏度进行调试和检查，但是司机李燕说那天她在出车前并没有检查刹车板。

　　虽然李燕没有按规定对车况进行检查，但是李燕上一般的司机熊春容告诉记者，她在与李燕交接班时，已经告诉李燕车子的刹车有些问题。也就是说，在李燕当天出车前，她就已经知道刹车板有问题了。但是，刹车板的故障当时并没有引起李燕的高度重视，她没有及时将车开去修理，而是心存侥幸地开着有病的公交车上了路。

　　大家都觉得公共汽车特安全，而且懂点行情的人知道有一个专门的公交车维修厂，定时定点定期地对公交车的各个部件进行检查。如果说李燕当天忽视了刹车板的问题，那专门对汽车负责维护保养的人员难道也没有注意到刹车板的异常情况吗？据记者了解，就在出事前7天，事故车辆刚刚在维修中心进行过保养，王会林就是当时对那辆公交车进行维修检测的人员。王会林告诉记者，他以前从来没学过刹车部位的维修，所以当时对汽车进行维护时他压根儿就没有检查过刹车板。

　　关系几十人生命安全的刹车板，就这样被维修工轻描淡写地忽略掉了。而记者在深入调查时又发现，这位维修人员居然连车辆维修的上岗证都没有。这样的维修企业我们的主管部门又在做什么呢？四川省自贡市交通局运输管理处一位负责人说，如果有人对这种情况有投诉和举报的话，他们一定会去监督检查，如果没有投诉的话，他们就认为这是正常现象。

　　这位负责人承认，他们对维修企业的监管的确存在疏漏，所以才使得没有上岗证的维修人员充斥了公交车维修中心。除了刹车板有问题，没有及时维修之外，交警部门在事故责任认定中还指出事故发生的另外一个原因就是李燕在驾驶过程中操作不当。因为会开车的人都知道，脚制动失灵之后，还可以用手制动，也就是应急制动来控制汽车，一样能起到刹车的效果。

　　如此简单的操作，司机李燕为什么会不知道呢？记者在调查中发现，李燕是1980年出生的，也就是说她在1998年领取大客车驾驶执照时还未满18周岁。而根据公安部《机动车驾驶证管理办法》的规定，初次申请大型客车学习驾驶证的年龄必须在21周岁以上。那当初交警部门为什么会给一个未到学车年龄的人核发驾驶证呢？

　　车管所的负责人给记者介绍说，当初李燕在申请大客车驾驶执照时，交来了一张1977年出生的身份证复印件，而这张复印件上面的年龄已经达到了申请大客车驾驶执照的年龄。车管所负责人的解释是李燕用一张假的身份证复印件蒙混过了关。但是病床上的李燕却说自己对此并不知情，她决没有使用假身份证去申请驾驶执照，因为她把身份证交给学校后，由学校统一办理的驾照。

　　原来，李燕当初上的技工学校与学生签有合同，只要学生交上几万块钱的代培费，学生毕业后学校就帮忙办驾照并送往公交公司上班。虽然李燕的年龄未到，但她也给学校交了学费，学校当然要给她想办法。但是，学校使用假的身份证复印件申请驾照，交警队为什么没有发现呢？对此，学校的一位老师解释，当时公交公司驾训队只要交警队提供学生身份证复印件，没有要求提供原件。

　　但交警队的负责人却说，按照公安部的规定，申请大客车必须要有学生的可令记者想不明白的是，一个未到大客车驾驶年龄的人为什么能顺顺当当地领到驾驶执照，又为什么能够顺理成章地成为一名公交车司机呢？给钱上学就能买到驾照，这样培训出来的驾驶员其驾驶技术可想而知。这就使得事故的发生成为一种必然。只是谁又应该对这15条人命负责呢？

　　3.31事故发生后，自贡市委市政府将出事地点的防护栏漆成了红色，以此警示后人，一定要把安全生产放在第一位。目前，遇难者家属已经按规定拿到了赔偿款，而肇事司机李燕因涉嫌交通肇事罪，维修人员王会林因涉嫌重大责任事故罪被检察机关批准逮捕。但是，人们不禁要问，疏于管理的相关部门他们又应该承担什么样的责任呢？

　　主持人：公共交通工具出了交通事故可能导致15个人死亡，毫无疑问现在看来司机肯定有责任。她明明知道刹车可能有问题，司机李燕的驾驶的行为有没有可能触犯刑律？

　　余凌云：有可能。因为根据我们国家的《刑法》规定，交通肇事罪它的构成要件主要是违反了交通管理的法规，造成了重大的交通事故。在本案当中，作为客运车辆的司机，她在运营之前应该对机动车安全性能进行检测。第二，她当时是知道刹车有问题的，但是她可能过于自信，存在侥幸心理结果发生了悲剧，造成了这么多人死亡，因此她涉嫌构成了交通肇事罪。

　　主持人：维修工不知道刹车在哪儿，有关的负责人还说有人举报我们管，没人举报我们管不了。这是不是问题的第一个环节？

　　余凌云：对，像公交车特别是维修公交车机动车要求维修人员应当具备一定的资质，所以要有一定的维修的技能，而且他应该有上岗证。

　　主持人：作为一个主管部门，在这个环节上首先应该要把住关，聘人不聘人，聘什么样的人主要是用人单位来解决。作为主管部门，他要通过不断地监督检查来发现主管单位中有没有存在一些违法的问题，而不是把举报当做自己的惟一。

　　余凌云：是这样。因此在这个案件里，我感觉到责任更多的应该是要追究他的用人单位和主管部门，公交公司主要是要承担一个是民事上的责任。对于死者和受伤的人它要赔偿。第二，作为公交公司主要的主管人员应当接受行政上的处分。

　　主持人：下一步问题又出在李燕身上，不过不是李燕直接做的一件事，有人在背后操纵，李燕在没有满18岁的时候有人给她发了大客车的驾驶证，是交通管理部门办的。

　　余凌云：这仍然是一个不履行法定责任的问题，不满21岁的李燕也作为放发大货车驾驶证，作为我们交警部门没有认真把关现在出了问题，我们可以在行政上对有关的责任人员进行一定的处分。最近，以公安部五个部委名义发出了一个《关于预防道路交通事故“五整顿”“三加强”实施意见》，如果发生了10人以上的特大的交通事故的话，要对事故进行倒查，从中央到地方追究相应责任人的行政责任。

　　主持人：我们经常能够听到有时候交警部门在面对公交车的违章的时候，也有很多的头疼和苦恼，现在有没有全国范围的对于公交系统的交通安全的整治？

　　余凌云：根据《道路交通安全法》有关的规定，它有一系列的制度加以保障。《道路交通安全法》规定， 严格公交车驾驶员考试管理，把好“考证关” 缩短公交车检测的年限，提高检测的频率，确保及时发现隐患， 对六个月里发生了两次以上的特大交通事故的公交单位要进行整顿，该单位的车辆一律不准上路，明确要求驾驶员在上车前必须检查车辆的安全性能。在7月1日实施的《道路运输条例》里，对交通运输企业的有关的条件，有关的管理做了更加严格细致的规定，相信这个条例实施以后，不再会出现不具有修理技能的人也充斥在修理的队伍里头。

　　主持人：目前每年因为交通事故所死亡的人数位居世界第一。2003年，这个数字突破了10万，而且现在以每年10%的速度在递增，在所有的威胁当中，威胁最大的是公共交通安全，所以对相关问题的治理刻不容缓了。感谢您收看今天的节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