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持人：许可  嘉宾：李洁军 本期编导：张成军

　　［视窗·外景］

　　［短片解说词］

　　大茅岛――位于广东中山市南朗镇的东南。二十世纪五十年代以来，除了皮肤病研究所的工作人员，每年定期来岛上巡诊，几乎罕有人至。这座岛上的居民，多年来过着和外部世界隔绝的生活。1996年6月，一位记者登上这座小岛，从此以后他就和岛上的居民结下了不解之缘，近九年的时间，他无数次来到这里，用镜头不断记录着岛上居民的生活变迁。他就是《新快报》摄影记者――李洁军。

　　［栏目·内景］

　　主持人：李洁军，你在连续9年的时间里，每年都到这个大茅岛上去拍摄采访。那么这个大茅岛，它是怎么形成的？

　　李洁军：大茅岛它在广东的中山市，距离南朗镇10海里的海面上，1955年和1958年的时候，珠三角是为了把那些麻风病人全部集中到大茅岛上，专门成立了一个大茅医院，进行隔离治疗，是这样形成的。几十年过去以后，到70年代末80年代初的时候，这些病人都已经康复了。这些当时的康复者想回归，就是有的要回家，有的自己的父母、自己的亲人要回家的时候。因为这个社会对麻风病的认知程度不高，很多人回去以后，没有办法在亲戚家，跟亲人一起生活，受到了社会的歧视，然后这些人又回到了岛上。当时我知道这个信息的时候，是1995年的12月份在珠海。

　　主持人：麻风病对与我们来说，听起来都觉得挺害怕的，你那时候害怕吗？

　　李洁军：去之前确实也了解了一些基本的常识，那么我是觉得一个职业记者，应该面对这些危险和面对这些灾难，不应该后退。就是猎奇的心态，应该去接近这些人，看看这些人怎么样在岛上，过着世外桃源一般的生活。

　　主持人：我们看到你身后的那张照片，是不是你第一次去岛上的时候？

　　李洁军：对，是1996年的6月17号。我现在翻到当时的采访日记，清楚的记得这一天。

　　主持人：乘着小船？

　　李洁军：对，乘着小船。当时是珠海皮防所的一个工作人员，带着我和《珠海特区报》的一个摄影记者上去了。刚刚上岛的时候就觉得，这些（麻风病）康复者都躲着陌生人，因为我们作为记者也是陌生人，躲着我们，而且他们的目光都是痴呆。房屋都是过去几十年，从五十年代到……

　　主持人：是什么房子？

　　李洁军：是平房。因为过去是医院的建筑，所以说都很残破。人的精神状态极差，目光都很呆滞，几乎不和任何陌生人打招呼。

　　主持人：那他看到你们拿着相机，这么去了，那是不可能拍照的。

　　李洁军：第一次上去，他们就是用一种很敌视的眼光，用他们的语言就是不给你拍照，不允许拍照。因为他们受到过这种不公正的待遇，就是我刚才前面提到的，很多康复者当年想回归社会，想回家、想见自己的亲人，但是这个自己的亲人不接纳了。因为他们常年的疾病，这个面部，有的残疾程度比较重；有的是截肢了；有的手烂掉了；有的变成这个白内障、青光眼；有的人鼻梁烂下去了，甚至皮肤都有些……很难以表述吧。因为社会不接纳，而且不理解麻风病到底属于什么病，这些人心灵受到伤害以后，他们回到他们的世外桃源，这是他们的领地。外来人进入到他们领地的时候，他们也用那种眼光看着那些外来的人，就是一种抵触。第一次去的时候，首先见到村长、梁村长。这个穿着条纹衬衫的是梁村长，但是这张照片不是最早拍的。这是2001年拍的，村长是住在村头，第一户。医院撤销以后，大茅岛成了一个自然的村，梁村长就是村里面的最高行政长官。刚开始去的时候，他也是很抵触，因为有中山市皮防所的工作人员做工作，我就进行攻关了。因为摄影记者随身都是，带着两台相机或者三台相机，很扎眼的东西。我发现只要是村里的人，见到带相机的我们这些人，就很躲闪，躲闪我们的镜头。

　　主持人：很警惕。

　　李洁军：对，要不就是老远对着我们喊，用粤语喊：不许拍照，不要照我。就用广东话来向我们表示一种……我就觉得相机这个东西很不亲切。所以，索性就把它们藏到摄影包里，最后就跟村长沟通。第一次去基本上没有拍什么照片，就拍到了一张这样的照片，就是在村口的一个大榕树下，这是一个麻风病患者康复以后，康复以后的现状比较惨。当时我了解的情况，最早的时候，政府给他们的生活补贴，是每个月只有六七十块钱。

　　主持人：每个人。

　　李洁军：对，因为岛上是封闭式的，外面的人口基本上也不上去，岛上的人也不太下来。那么有一条小船，过去是供医护人员来往于陆地与海岛之间的，岛上有一台发电机，可以每天晚上供一个小时的电，那是在1996年的时候。

　　主持人：每天晚上他们只能有一个小时的电？

　　李洁军：对，对，对。那时候条件，家里面基本上没有什么东西，就是家徒四壁的感觉。有一张床，有一些蚊帐，基本的生活用具。因为第一次上岛之后，完全就是沟通的工作，那我觉得就像那张照片一样的，拿着一个采访本，做起文字记者工夫来。就是去跟他们，跟村长，先要攻下村长，跟村长去聊天。那时候我还抽烟，大家互相递着烟，然后我递一根过去，他也递一根过来，但是他不跟你握手。

　　主持人：村长也是一个曾经的麻风病患者？

　　李洁军：对，康复者，麻风病康复者。在这个岛上，当时我上去的时候有一百五十多人。1996的时候，用这种方式，就是说他递过来的烟我也可以抽，我递过去的烟他也可以抽。那么，我觉得首先是一种消解，消解我们之间的这种隔阂。然后拉近距离，然后我就跟村长说：能不能带我到村里去转一转、走一走？村长说可以。然后他就戴着一个大斗笠，我们在全村就转了一下。它就是一个一平方公里的小岛，岛上的环境确实是像世外桃源一样。

　　［视窗·外景］

　　［短片解说词］

　　云南丽江大地震、中越边境大排雷、三峡工程大江截流、香港澳门回归、国庆50周年阅兵……，李洁军亲历了无数次重大新闻事件的采访报道。当李洁军用手中那只记录了无数经典瞬间的镜头，对准在这座岛上生活了近半个世纪的“特殊人群”时，同以往所经历过的辉煌时刻相比，内心的感受截然不同。长时间近距离地接触，李洁军和这些远离社会的人们，情感的距离也越来越近。

　　［栏目·内景］

　　李洁军：有一次，我就不说是什么地方的记者上去过，也是皮防所的人带着一帮记者，上岛上去采访过一次，但是发生了一件事情。有一个女记者在坐船离开海岛的途中，把她的采访笔记本那个塑料皮撕下来，扔到了海里。

　　主持人：为什么？

　　李洁军：她这一幕，让船工杨小明看见了。杨小明就觉得这些记者好像很害怕我们，很害怕我们已经康复的麻风病人。他把这一切告诉了村长，村长也告诉了大家，所以大家对记者好像特别抵触，觉得就是那种对抗的心态，互相不理解的心态。他觉得记者好像跟全社会一样，看不起我们这些麻风病人，看不起我们这些康复者。很多人不了解麻风病，包括在我的印象中，我觉得这是一个很可怕的一个传染病。发生麻风病的条件，必须是卫生条件极差的环境，比如像广东，高温、高湿、高炎这种成分，卫生条件达不到，极易可能会得麻风病。现在的医学条件，一旦发现（患病）两个月之内，用药都可以治愈。

　　主持人：那像岛上的这些，你说的康复者，跟他们接触还会有传染性吗？

　　李洁军：没有，完全没有。但是他们很自觉，就是说这九年中间，我觉得我跟他们接触，我不去握他的手，他绝对不会伸出手来握我，但是他们很可能会抱我，用手搂着我说：“李记”又来了，会用广东话说 “李记”，就是把我的“记者”的“者”字给省去了，有点像是跟我开玩笑，要损我一样：啊 “李记”又来了。老远的会冲上来搂着我，我会主动的去跟他们握手，因为大家都很熟悉了，像朋友一样了。因为第一次、第二次去采访，每次去拍摄心情很承重，觉得就是这样一个很具有悲剧性的题材，很弱势的一个群体，他们的生活这样的贫困。这是1996年我第二次上岛去拍的一张照片，当时做了一期专题，我把它作为故事的结尾，就是说一个背影，意味深长的表现这些麻风病康复者想回归社会。企盼彼岸、企盼全社会的人，对他们的理解，对他们的关注。有一个岛上特有学问的人欧阳先生，当时我每次去的时候，他很抗拒。他从来不跟我打招呼，我每次冲他笑，他都不理我。但是我觉得他戴着一副眼镜，看着很有学问的样子，很学识渊博的样子，我就特别想接近他。就是1997年有一次，终于接近了他，跟他聊。他在做饭，我就凑上前去拍照，就没有用相机去拍照片。先凑上去跟他聊天，今天做什么好吃的，这种沟通反而很容易接近他。他就跟我说：很简单，就是下面条。然后他就把我让进他的那个房间里，很简陋。你看，就是一个蚊帐，一个床还有一张桌子，就聊起他的身世。他是解放前在上海的一个私立的外语学校读书的，后来解放以后，在广州市政府的一个机关里面工作。然后得了麻风病，后来又被打成了右派，之后他的妻子又跟他离了婚，然后就作为一个麻风病人，把他送到了中山市南朗镇的大茅岛上。我觉得他20多岁的时候就被送到了……一个有理想有抱负的青年，而且又受过良好教育的人，而且有很多理想和抱负，全部淹没在这个岛上了，因为疾病。这是一次简短的采访，等我再去的时候，这老人家已经去世了。村里的人说有一次下雨，他外出突然摔了一跤，因为脑淤血就离开了。他的故事我相信还有更多更多没有挖掘出来，很遗憾。他叫赖言，拍这张照片的时候，我采访他的时候，他的妻子就很不同意出像。

　　主持人：他的妻子也是麻风病患者吗？

　　李洁军：也是麻风病人，他是1982年结婚的，他妻子也是麻风病人，他们两个都是康复者。这张照片是1982年拍的，中间坐的是他的父亲。

　　主持人：就是说他手上拿着的那张小照片？

　　李洁军：对，他父亲到岛上来，见证他们两个人的婚姻。当年赖言治好以后想回家，但是到了家以后，左邻右舍的人，反应非常强烈。他们家里的压力就非常大，就说赖言……

　　主持人：咱们还是不看这张照片了。就说他这种形象，会不会有传染呢？

　　李洁军：他这种面目可憎的形象给他们的左邻右舍都带来了恐慌，然后左邻右舍就给他的家人带来压力。他就完全没办法在那里生活，然后又卷着行囊又回来了。他还是觉得这个地方是他生活的一个领地，一个很纯静的地方。就是因为社会完全不理解，像这样的例子非常多，很多老人回去了，有的是回去以后，自己的父母不认他了；有的回去以后是他的子女不认他了。这个肖医生过去也是麻风病患者，他是久病成医的，他上岛的时候很年轻。

　　主持人：也是被隔离的患者？

　　李洁军：对，也是被隔离的患者。他就经常给医护人员做下手，然后学会了很多的医疗常识。当（上世纪）80年代初大茅医院撤销的时候，他就作为中山皮防所的一个常驻医生在岛上。就说久病成医、自学成才。现在负责岛上的这些老人们的日常的医疗的照顾治疗。

　　主持人：你有这么多的影像资料，但是好像你在媒体上公开发表的只有一次？

　　李洁军：对！

　　主持人：为什么？

　　李洁军：就是第一次。我刚才重申过，想重申我的第一次心态，就是报道的心态、猎奇的心态。回来以后在我们的报纸上做了一个图片版，我还记得标题叫“生命在这里延续”。我觉得是他们康复以后第二次生命，他们在这里延续，我觉得用了“延续”两个字。从这以后每年我只发一次稿，就是他们哪一方面特别需要帮助的时候，我就发一次稿。我觉得如果能够呼吁一下，能够有一点社会效应吧。大多数的图像，我都没有把它拿出来，就是新闻摄影业内交流的时候，我拿出来给大家展示一下。我觉得作为一个职业记者、摄影记者的生涯里面，常年关注这样一个弱势群体，记录他们的生存状态，记录他们的变迁，记录他们人性深处的东西，比什么都值得。而且我也从来没有想过，一个很功利的思想，是要把这些照片发表啊；卖出去啊；或者是出书啊，我觉得好像意义都不大，而且我跟他们的感情太深厚了，我觉得这样做我内心会非常不安。我就觉得我每一次上岛拍照片，从第一次去，就是最早的时候，每次去拍照片可能会拍八、九个胶卷；到现在下去，可能只拍一个、两个胶卷。就是说我在淡化、淡化拍摄、淡化图像、淡化找有视觉的冲击力的画面。大多数都是我去看望他们，去跟他们聊聊天，然后需要补充一些场景的照片。比如说村里的房屋上都架了天线了，电视机的天线了，有一些变化了，这个种了很多芒果树，芒果都结果了，我觉得我为他们高兴。而且有的亲人，可以反复到岛上来看望他们了。然后今天村长又跟我说：哎呀！前几天你不来，什么什么慈善机构，又给我们捐了一批东西。我想通过他们的变迁，可以说我找到了一种满足感。

　　［视窗·外景］

　　［短片解说词］

　　经常和岛上这些“特殊群体”交流，李洁军对自己的言语行动处处都非常谨慎，唯恐有一丝疏忽，伤害这些曾经遭受身心重创的人们。而岛上的居民也把他当作自己的亲人一样看待。最难忘的是2001年春节，大茅岛的村民邀请他上岛做客，席间这些因社会偏见而无法回归社会的麻风病康复者，轮流向他们喜爱的“李记者”敬酒。

　　［栏目·内景］

　　主持人：就是2001年的那次聚会，为什么说是一个快乐事件呢？

　　李洁军：岛上从来没有过这样一个快乐事件。蔡所长给大家组织了一次春节团拜会，在一个场地里头，摆上了五、六张大圆桌，然后由肖医生主理炒菜。从南朗镇买了很多的烧鹅、烧鸡之类的熟食，然后自己又炒了很多菜，带了大量的白酒上来了。大家应该说是痛饮吧，尤其是原来的老院长，还有一个赵院长，赵院长跟大家相处的那种感情……

　　主持人：咱们可以看看那个聚餐的场景。

　　李洁军：好。这是从大家开始，因为岛上都是孤儿，他们有一种协作精神，大家做任何事情的时候都是会分工。你去摆桌子，他们做饭，他们洗菜；妇女就去洗碗，这是摆桌子。然后这是做饭的人，这是一些老人等待，等待吃饭，然后炸鞭炮，过年了。这是过年前炸鞭炮，这是在吃饭，老人已经开始吃饭了。你看她那残缺的手，然后这是大家在痛饮，左边的这个就是蔡所长。

　　主持人：就是新任的所长？

　　李洁军：对，他是军人出生。然后岛上有几个军人的康复者，他每年会把这几个军人召集起来。

　　主持人：为什么？

　　李洁军：我觉得这种军人的情结，给岛上带来了很多好处。这位就是岛上最调皮捣蛋的军人，他也是个军人，他说他以前在广西军区的，但是他身强力壮，他最能干事情。有很多生活不能自理的康复者，由他来照顾。这是蔡所长为了跟他喝酒，表示谢意，追着他喝酒。这是大家吃完饭了在聊天，这个是你看一麻风病人在相拥着赵院长，就是原来的老院长，第几任我就不太知道。因为我1996年上去的时候是王院长，王院长1998年已经去世了，他也是一个麻风病的康复者。这是赵院长，你看大家这种友情，相拥到码头，你看这张照片，当时岛上有很多狗，这条狗我们每次到码头，它就迎接我们。然后我们走它就在码头上送你们，特别感人。原来我每次是从单位要车去，我每次都是喝醉了以后，在车上一直睡到广州，我觉得我也很开心、很放松。我觉得在遥远的地方，有那样一群老人，值得我尊重；而且他们也很尊重我，甚至我每次去拍照片，去岛上拍照片的相机都非常简单，行装也很简单。我不会用很大的广角，不会用很长的镜头，觉得有点侵略性，有点干扰他们的生活。我每次都带着比较小型的相机，就是说很自然。

　　主持人：那这么多年，你也跟我们说到了很多故事，你的照片也见证了大茅岛的变化。那如果要你说，大茅岛最大的变化是什么呢？

　　李洁军：人，我觉得还是这些老人们快乐的在岛上生活，过去他们是……很贫困，起码他们内心深处觉得社会上对他们的不公正待遇。我觉得是人的变化，不是因为物质条件丰富了，物质丰富了，不是说因为捐助多了。我觉得是全社会营造的一个气氛，再加上亲人给他们的关爱越来越多了，然后全社会的关爱越来越多了，他们的精神面貌完全不同了。他们现在可以看报，可以看电视，可以听收音机，甚至已经村长、副村长，和肖医生已经有了手机了。通过这些变化，我觉得是人，他们快乐了。而且我现在我上去拍照片，我都是快乐的跟他们在一起拍照片，跟他们一起相处，不是过去板着一个脸，很沉重。

　　主持人：在听到别人把这个大茅岛称为麻风岛的时候，你不愿意听到别人这样称呼，你还会把他纠正过来，为什么？

　　李洁军：我觉得说麻风岛很恐怖。用这样一个麻风病的这样一个符号，冠于大茅岛我觉得是对这些老人的不公证。在我心目中我就觉得他们是一些健康的老人，他们因为过去的疾病，在特定的环境中，在特定的条件下，把他们封闭在这儿了。就像我刚才说得欧阳先生，他20多岁，血气方刚、他有学问、有学识、有才华又有理想有抱负，因为得了麻风病，因为受到了那样一种待遇，所以他一辈子就生活在这地方了。

　　主持人：今年你刚刚去过大茅岛，那你以后还会再去吗？

　　李洁军：应该还会去，一直会去，一直会去的。我觉得每年，因为我是一个职业的摄影工作者，由于的我的这种工作性质，不可能让我一年去很多次。但是我每年能保证去一次，我想通过一年的变化，比较上一年的变化，就是说通过一种客观的影像来记录他们的生存状态，他们的这种变迁，甚至是他们精神面貌的变迁。我每年还给他们照个大合影。

　　主持人：你这里有合影吗？

　　李洁军：这是以前的一张照片，今年又照了一张大合影。我今年去的时候，就把去年的大合影每个人送一张。

　　主持人：他那每一年都会有一张新的合影。

　　李洁军：对，已经连续三年了。手里都有一张合影照片，他们自己也很高兴，过去他们不愿意看到自己的这种形像，但是他们现在有所改观。

　　主持人：李洁军，通过刚才跟你聊了这么多，看到这些照片、看到这些老人、这样的笑脸，虽然可能他们的五官肢体有些残缺，我想他们不光是在麻风病，这个病魔下生存下来的幸存者，而且他们也像你刚才说的，他们是健康的老人，我们也希望他们能够快乐的度过晚年。谢谢李洁军接受我们的采访！

　　李洁军：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