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令我长思,更忍不住含泪。这个人,是64岁的农民王家玉,十年前,先富裕起来的他便已身缠百万家财,有自己火红的实业;这个县,是他所在的安徽省颍上县,有140万人口,淮河一发水就遭殃,头戴一顶国家级贫困县的帽子。
十年前的春天,富裕的王家玉从街上带回6岁的流浪儿潘典龙,十年后的春天,当这名他收养的第一个无家可归者已成为汽车修理工时,在他一手修筑、勉力撑起的“家”中,生活着199个、近3/4身有残疾的孤儿。老人张开的双臂,如同温暖的羽翼,把简陋的大家庭围成了孩子们的快乐天堂——有饭吃、有衣穿、有床睡、有书读、甚至有球踢。弹指十年间,老人因此用光了百万家财,背上了22万元债务,尽管一切“活着”的生存和发展条件都丝毫谈不上有什么档次,但对于这群原本无依无靠的孤残儿们,从中得享的是何等的甘香甜美?!
4月1日,动人的故事被央视搬上《经济半小时》,与愚人节无关,也算不上新闻,由图文串成的内容,只是借荧屏更直观地复述我们的已知,199个孤残的未成年人共有“好大一个”“快乐老家”的罕见世相,早已使这老人、这大县声名远播。但是,复述还是那么深具刺进血脉、穿透心扉的力量——我不知道,被置于罩着理性之光的经济栏目,与诸如沪深股市飘红挂绿、潮涨潮落之类财富话题并排,是否央视基于财富伦理刻意而为,然这种并排至少对我有这样的震撼效果:故事的最大主题,不再是“199个孤儿和一个爷爷”,而是一个人的富裕与一个县的贫困,在感动于王家玉的爱的奉献时,更深深困惑于颍上县的爱莫能助。
没错,这个大县是贫困县,还是国家级的,还屋漏偏遭连绵雨,连淮河撒野肆虐也不放它一马,可是,面对一群孤残孩子的基本生存权利的保障,这就能成为它一味叫穷、听任一个老人将“富可敌县”继续到底的理由吗?民政局等机关虽有所接济,却杯水车薪得可怜,照该县负责人的意思是,他们的大部分财力精力放到了淮河治理上,根本腾不出手来办王家玉的养育院,不过恕我直言,这个所谓的“根本”,在常识上也根本不成立!让谁相信,解决199个孩子的生存之忧,会成为颍上县政府再迈也迈不过的坎?!若连这也是令其望而生畏、畏而却步的蜀道,还有什么必要大张旗鼓、将身心扑过去治淮——治淮目的到底何在?!政府负责人尽管表示了“感到非常内疚”,我还是非常纳闷:不管内疚是如何地“非常”,又岂能顶替肩负的责任?
拿财产计,王家玉已非一般贫困了,因为负债,今年春节甚至领受了债权人的拳脚相加,但在道义上,他是名副其实的富翁,这种富裕令这位老人仍揽着不是责任的责任前行,继续着难以为继的份外且“非法”的事业。面对这幕,颍上县政府(还有上级政府)怎么想、怎么办?保障199名孤残孩子的“活着”,是保障基本人权的应有之意,对此依法负有责任、能够合法予以解决、财力无论如何也绝对“富敌老人”的它,该如何去一展“富翁”形象,呈现出“富裕”本色?还可一如既往地高举国家级贫困县作挡剑牌,用十年一贯制的那种“非常内咎”的目光,眼睁睁瞧着老人在政府不容推卸的份内事上,两脚颤颤地“富可敌县”吗?
十年来路,怀揣爱心、千金散尽的王家玉走通了,但前路他注定走不通,政府该何去何从不必赘言。最新消息称,4月1日,阜阳市人大常委会副主任携捐赠物资前往这简陋而温暖的“家”,并动情地表达:“让王家玉的奉献不再孤单,让儿童们的生活更好!”与此同时,市团委、民政局在教育、低保等方面开始作为(《江淮晨报》4月2日)。我想,值得多说一句的是,真正让蹊跷“不再”,标要治、本更要治;我还想,值得多问一句的是,类似政府不作为的蹊跷,在全国哪里还有、有多少、怎样根除?(祝俊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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