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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访“闽南话部落”:二十四都的林家铺子(组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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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EWS.SOHU.COM 2004年08月09日17:29 来源:东南早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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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面粉加南瓜粉的混合物,可以做主食当地妇女戴的“福建斗笠”
要到江西广丰二十四都,五都是必经之地。就在我们转车的当儿,一位路过的老大爷一眼就看出我们是从泉州过来的。“这一带几乎都是福建(闽南,记者注)人啊,他们对广丰人都讲广丰话,对老乡就只讲闽南话。”从他口中,我们得知“五都”也是江西广丰的一个乡,离二十四都还有10多分钟的车程。
特派记者焦海涛林加华文/图发自江西广丰县二十四都
林家
8月7日一大早,记者从浦城县城出发,转战江西广丰二十四都,继续早报记者的寻访。
和浦城一样,约100公里的路程全是盘山公路,间或有漆黑的隧道。我们在盘亭乡路口接到早就守候在这里的老黄。这天,他专门抽出时间和我们一起,借此机会前往二十四都寻根。
进入江西地界,感觉太阳大了很多。我们乘的班车从浦城到二十四都,加上沿途“捡”的乘客,总共不到10个人。但此前在浦城盘亭的采访中,他们普遍反映广丰的经济要比浦城的好。
二十四都是许多外迁闽南人熟悉的一个名字,这里曾经繁衍了许多的闽南人后裔。二十四都有林、张、郑、陈、徐等大姓,祖先都是从闽南移民过来在这里留传的后代。在二十四都附近,上饶、洋口直至武夷山一带,都有闽南人的村落。
林家铺子
林星炉的饭店就开在二十四都的车站旁,虽然面积很小,但还是显眼得我们一下车就看到了。我们进去的时候,几位衣衫不整的食客正打着饱嗝晃悠悠地走出来。
在饭店的大门口,就能看到里面挂着的横幅,用艺术字写着“爱拼才会赢”。这是他儿子专门请师傅写的。
我们的午餐就在这间“小林家铺子”里进行。得知我们千里迢迢专程来访的目的,林星炉特意吩咐伙计给我们炒了几个大盘菜。老林也是闽南人在二十四都的后裔。这家饭店是他去年才开的,以前他在外地跑生意。他曾听老人们谈起,到闽南,只要讲起闽南话,那里的人都很热情,更别说是本家,吃住都给你包了。
在二十四都,林姓是大姓。从这间饭店往里走不远,就是著名的“大林家铺子”———这里的人家,门牌上都写着:横山镇—上铺村—林家。明明在车站还大字写着二十四都,怎么现在变成了横山镇呢?问了几位当地人才知道,原来二十四都是横山镇的前称!至于二十四都这个名字的来历,即使是当地人,也说不清了。不过,现在人们还是习惯二十四都的叫法。
林星炉早些年曾经拉煤、批发树木去福建卖,遇到说闽南话的,他都说自己也是闽南人,是老乡,所以也经常在一起喝酒庆贺。后来,慢慢攒了些底子,就开了这家饭店维持生计。虽然生意不是特别好,但在这一带,他已经算拼出来的了。饭店的招牌可以盖过两扇门,上面写着“承包宴席,提供旅社”。
见到我们,林星炉最得意的是写着“爱拼才会赢”的横幅。当时挂上去的时候,觉得挺亲切,有了这句话,已经是闽南人的标志了!红宝箱
林星炉和这里生活的大多数人一样,有点不修边幅。即便是热心地带我们去拜访族长,也一样穿着件短袖无领的“老头衫”。
77岁的林家是上埔村林姓的族长,也是他们中间最年长的老人,祖上流传下来的族谱一直都由他保存着。
这是个干瘦的老人,没有穿上衣。见到记者,他异常激动,小跑着来见我们。在他的指示下,族人搬出了一个一尺见方的木箱,上面缀着大红绸子。林家打开它的动作像是朝圣,缓慢而庄重。打开木箱,还有一层塑料薄膜,这是为了防潮。这10多本族谱分别经过两次修订,有9本是老的,已经传了上百年。事实上,数量远远不止这些,老人称更多的都在文革时期被烧掉了。文革前,族谱都是用油纸包着的,到文革的时候,红卫兵来搜查要烧掉,老人把部分族谱埋到山上,一直到文革后才敢拿出来。
“这是他的‘红宝箱’,平常,谁都不能动这些东西。”一位族人说。
一口井
林家肯定地说,二十四都的林姓都是从福建泉州的安溪过来的,因为族谱里都有明确的记载。
根据流传下来的说法,清朝初年,郑成功以闽南为据点抗清,泉州一带战火纷飞。安溪林姓为免于战祸,被迫举家逃离安溪,逃到江西玉山、洋口,最后定居二十四都。当年的二十四都是座大森林,荒无人烟,也没有田地。一首流传甚广的民谣称,“三里路凑不齐一桌人”———可见当年这里的荒凉。
在这本族谱里,有一段关于当时外迁祖辈的记载,文成于光绪年间:“上五族玉璇由安溪连兜尾迁江西之信郡广邑二十四都,传有抄经本二百余年”。在后来修补的家谱里,对曾经的迁徙有更明确的描述:“(玉璇)康熙十七年卷来广信府广丰县四甲六堡信进社上铺”。
根据族谱,玉璇公是林氏第三十三代。“祖上流传下来的说法,当时出来时祖先只带着几本族谱出来,在安溪老家,还遗留有老房子,但现在,根本没有人知道是在哪里了。”林家称。
对于当年祖先为何会选择在二十四都定居,族人则有不同的说法,而一个关于“一口井”的传说则被大家广为接受。传说当年林氏祖先到二十四都外路边的一口井附近,生了一堆火取暖。三年后,这个祖先再来这个地方的时候,发现火竟然还烧着,于是就在这个村盖了房子繁衍后代。这口井到现在还在,虽然没有再用,但一直还保留着。
九节龙灯
林家祠堂的历史已经很古远了。同在二十四都、45岁的林声利说,起码也快300年了。
这家老祠堂是传统的闽南宫式大厝的布局,虽然有些破败,但是依然可以看出当年的气派:老祠堂对称排列,大门左右各有一间下房,这是闽南人俗称的“下落”。一个天井没有任何遮掩,两旁各有一间厢房。过天井就到了主屋正厝,中间是厅堂及后轩,其左右各有前后房四间,是住室和起居间,合称“上落”。厅堂是奉祀祖先、神明和接待客人的地方,面向天井,宽敞明亮。祠堂前有个很宽敞的门庭,在闽南人俗称里“大埕”,四周的围墙大多已经倒掉了。厅口、天井、厢房、墙础、台阶、门庭等铺砌平整条石,四周的墙壁则是用杉木做的,梁上的雕花依然清晰可见。
在林声利小的时候,祖屋很大,很豪华,周围还有一些房子,但后来都倒了。一长溜的祖宗灵位牌排上正堂,每到过年过节,特别是清明、七月半等节,族里的人都要到这里来祭拜,非常热闹。这里的人也有过七月半的习俗,时间是在七月十三。但与浦城黄氏“七月半”节的来历传说不同,他称,当时到这里,一过节本地人就会来欺负,所以族人就统一提前到七月十三过。
春节舞龙灯的习俗,在这里一直没有中断过。春节还不到,村里人就开始做九节龙灯,喜好游灯的人跟着老一辈开始练习,舞龙灯的技术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技巧都在龙头和龙尾上。从大年初一开始,九节龙灯在村里一户一户地走过去,象征吉利和祥。九龙抢珠、盘龙送瑞等形状,给节日带来很多的欢庆。现在,附近的村都有了春节舞龙灯的习俗,县里每年还会组织比赛。但能舞九节龙灯的,已经只有上埔的闽南人。
乡村旺族
在上埔村,林家的香火已经传了13代。代代不息的勤奋,让整个林氏的生活慢慢有了起色。
林家说,他的父辈不识字,一辈子就在这山里种烟、卖林木。祖辈里最有名望的,就是他的高祖父,他曾经是二十四都的秀才。听老人讲,他的高祖父是个文人,还会看风水。后来中了秀才,就在乡里当官。
林家老人的弟弟是族人公认的、林氏家族这辈人中最有出息的了———他是江西省公路厅的总工程师,还去过印度、科威特等地,见识很广。
早些年,上埔人生活并不好过。林星炉19岁父亲逝世,23岁自己便成了家。成家后一个月兄长便与他分了家,那时他每个月只有15斤大米,每天就要到50多公里外的深山老林里去偷木头回来换钱买米,而且利润还很低。每天一大早就出门,要到第二天大中午才能回来。晚上不能睡觉,走路还不敢打手电筒。后来改革开放了,他开始运木头出去山外卖,还卖煤,生活慢慢好了起来。村里的年轻人也开始出去外面打工,赚了钱回来盖房子、娶媳妇,靠拼搏让生活好过些。
而同在这里的林家寿也是如此,他靠着种烟,小日子也是越过越滋润。清溪
“二十一子”之秘
记者没有料到,在埔城一带流传甚广的“四状(音)元二十一子”的传说,在上埔村清溪的黄祖棋这里得到了补充。
从林家到清溪,步行只需10多分钟。这个小村落多是黄姓。黄祖棋是在此处的黄氏的族长。
“四状(音)元二十一子”的说法,浦城到二十四都一直被闽南后裔津津乐道,但却无人知道根底。68岁的黄祖棋为记者解开了这个秘密。
原来,根据黄氏祖上流传下来的历史,第109代孝山公娶三房妻妾,大房生有七子,二房生七子,就三房只有六个儿子。那年孝山公做寿,大房和二房都去拜寿,就三房不敢跟大家一起祝寿。三房说她不好意思去。族里有心人明白,是因为三房夫人觉得自己只替老爷生六子不好意思。后来为成人之美,族人就把一个外甥送给三房夫人当儿子。事实上,所谓的“二十一子”是三房夫人生子的总计。
至于“四状(音)元”,在黄保存的《四安黄氏宗谱》上可以找到些疑似记载,在“始祖四安堂分居史”一节中,记载着黄氏的“四安”分支,分别为南安经公支派分居、惠安纶公支派分居、安溪纲公支派分居和同安纪公支派分居,暗合“经纶纲纪”四字。
“迅马登程往异方,另寻圣地正光常。脚离此境又吾境,身在他乡似故乡。但愿勿忘亲叔父,春秋二祭咀经常。漫云富贵由天定,三七男儿当自强。”黄祖棋老人把这首诗念得烂熟,诗中的“三七男儿”即指“二十一子”。虽然他并不懂得怎么去写,但他坚信一点:这是祖上流传下来的,肯定与家族有关,绝不能忘。黄祖棋不愧为族长,因为他几乎对四安黄氏宗族的故事了如指掌,在这里很有威望。
据介绍,309年前,四安黄氏第138代祖先文贵公从福建安溪只身来到二十四都。当时,郑成功抗清,为了防止村民造反,下令安溪附近30公里必须全部外迁,不能再住人。文贵公只身一人来到二十四都上埔一带,并居住了下来,娶当地一女子为妻,繁衍后代再也没出去过。文贵公当年是个铁匠,到了二十四都,便开荒种田,此后一直延续下来。
黄老清楚地记得,族谱里说他们祖籍在福建安溪国盘头上尾巷。1998年,他到过泉州,想借机寻找祖籍。当时,老黄的儿子在厦门当兵。老黄来厦门看望儿子的时候,让儿子陪他上泉州,顺便寻找当年祖宗离开的地方。问了很多人,谁都不知道有这个地方。这一行,黄老没能遂愿。
然而,在儿子带他参观开元寺时,黄祖棋却意外地发现:门上写了“紫云”二字。他心里一震,这两字和黄姓有关!
当知道开元寺这块地的原主人叫黄守恭时,老人猛然惊醒:根据族谱记载,黄守恭是黄姓第109代祖宗,与自己安溪的祖上是同辈兄弟!
根据泉州史料记载,开元寺所建地盘,原是唐朝初年泉州大财主黄守恭的桑树园,公元686年时,黄守恭舍园建寺,请闽南高僧匡护主持工程。寺建成,初名白莲应瑞道场,后改称莲花寺,开元年间改名开元寺。黄守恭则被尊为“长者”,僧众于寺东翼为之建檀樾祠,世代奉祀。
在记载黄守恭的史料里,记载黄守恭生有五子:长子黄经居县北吕洋(属南安县),次子黄纪居县东黄田(后属惠安县),三子黄纲居县西葛磐(后属安溪县),四子黄纶居县南金柄(后属同安县),五子黄纬居漳浦绥安(今漳州市诏安县),黄守恭被奉为江夏紫云派始祖。在黄祖棋黄氏老祠堂里,主屋正厝就是挂着“江夏”祖牌。
“千两林地”
黄姓在二十四都的第14代子孙已经在成长,黄姓也在这一带流传了辉煌的历史。直到现在,说起“千两林地”的典故,二十四都无人不知。
日辉公是“千两林地”传说的主人公,他是文贵公在二十四都传下的第五代。日辉公考取功名做了上饶的县官,他为官清廉,为上饶和广丰做了不少好事,深得百姓景仰。传说日辉公的父亲过世时,日辉公把父亲的陵地,选在离二十四都将近40公里的一个山区。出殡当天,整个家族的人都来抬灵送葬。灵柩过处40余里路,村民们则置办三牲,拜祭日辉公的父亲,以感怀老人对日辉公的培养。日辉公还每家一匹白布。墓地至今还在,后人就管这块墓地叫“千两林地”,而且广丰一带无人不知。
在闽南,老人过世出殡时,有越多的人批戴白布,说明这个老人在当地受到的尊重越高。这一习俗到现在还在二十四都上埔流传。闽南一带流传过来的“冲关”游戏
冲关
无论是林家还是清溪,这里的大人、小孩都说闽南话,连小孩都知道:“我们都是闽南人”。
这里的年轻人也大部分出去外面打工去了,在孩子要第一次出远门时,父辈们会教导儿女:离乡不离族,离族不离腔。告诫子女不能忘了闽南话,不能忘了都是闽南人的后代。
黄祖棋说,虽然发音会跟广丰当地话有些混合,但大家都自觉地教子女闽南话,这里所有的人都懂得说闽南话。
在记者要离开上埔的路上,又见到几个孩子在玩闽南一带流传的一种叫“冲关”的游戏。
这种游戏在惠安等地的农村很流行,几个小孩一凑,在地上划个图,按参加游戏人数的不同设置不同的关数。每个关一个人,再另外一个人能在各个道上跑。游戏开始时,冲关的人要保证到每个关都不被对方碰到,否则算输。如果能冲到关头再冲回来,那就算冲关成功了。
这种游戏,在记者小时候时很普遍,也很受孩子们的欢迎。可近几年,已经很少再看到这种游戏在闽南一代出现。竟没想到,会在异乡再见到这种游戏。而他们,说着跟我们一样腔调的闽南语。老黄寻根
我们乘车在盘亭路口见到黄宗炳时才知道,他早上7点多就跑到路边等我们,已经站了4个小时。
老黄穿上他平常不怎么舍得穿的制服,还特地把衣服烫上了褶子。车上,老黄有点坐不住,一直堆着笑脸。每到一个地方,他都会向记者介绍,这里是哪里,它离我们的目的地还有多远,几分钟就要到了……
“知道你们去广丰,还真有点心急了。”老黄说,“昨天晚上老早就睡下了,早上6点多起来,收拾一下也没吃饭就出来了。”虽然说好等我们电话才出来的,他觉得还是提前站在路边晒太阳等比较塌实,感觉自己就想像真是一个游子,经历了几十年后要回到故土似的。
老黄先跟我们一起找到了林家老人。在看到林家族谱时,老黄也显得很兴奋。他翻着族谱,不时地搭讪两句,向老人打听一些祖上在安溪的故事。一听到老人说起一些在盘亭也有的传说时,他会马上插一句话进来。林家老人说,在二十四都的黄姓,有很明朗的迁徙的脉络。这消息让老黄对这次寻祖很有自信。
老黄曾听说,盘亭的黄姓是从二十四都附近,一个叫岭底乡的地方分支出去的。按照本来的行程计划,我们的最后一站就是岭底乡。老黄最后与我们达成了一致决定:直接到上埔黄姓祠堂找族谱。
黄祖棋老人很好找。他从房屋里挂着的竹篮里拿出5本族谱,老黄一本本拿起来,在手上细细抚摩。老黄一下子没了语言,他开始仔细翻查族谱,手指在纸上一个字一个字地点着看。3个小时的时间,就随着老黄的指尖悄悄溜走。
当黄祖棋跟记者讲起“四状元二十一子”等说法,老黄似乎一下子从梦中觉醒,加入了我们的话题,跟黄祖棋老人说在盘亭也有一样的传说,但没有人知道这个故事。他频频与黄祖棋老人打听关于黄姓的故事和一些分支状况,然后按着黄祖棋老人的指说去查族谱。
在黄祖棋的族谱里,老黄查到了自己祖辈的分支,是在二十四都附近的另外一个地方。他说过些时候,再找个比较空闲的时间,约上黄祖棋老人,去寻找他们祖辈的根源。
离开黄祖棋的家,两人互相向对方留下电话。还特意请记者为他们拍张合影留念。又上车了,老黄的笑有点不太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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