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景不再的武当山门户
漂浮的文明之中线·湖北均州
■资料
均州净乐宫
净乐宫是武当山八大宫之一，原建筑面积3万多平方米，全宫占地面积121785平方米。《图经》载：“净乐治麋，玄帝降生于净乐之国”。古人以均州为净乐之都，真武大帝在此降生。净乐宫原有大小殿堂和道房520间，明、清名人的游记中，把净乐宫描绘成皇帝行宫，气势恢弘，可惜这近似故宫的美妙建筑被毁于火。后几经修葺，粗还旧制。修建丹江口水利枢纽时，该宫重要文物被运往丹江口城区。
均州：长眠水底的古城
“如果没有这座水库，也就没有丹江口。”丹江口市文物局副局长陈志中在壮观的丹江大坝上回望着身后的小县城说道，“这里原来是一片荒凉的洼地，只有盗墓者出入，40年前，我们的家是在那边。”陈志中指向丹江口水库的最深处，顺着他手指的方向，除了一眼望不到边际的水面和远方的山峦，什么也没有。上世纪70年代出生的丹江人，如今只能从父辈的记忆中得知，在丹江口水库60多米深的水下，隐藏着一座消失的古城———均州，那里曾是他们的家。
“均州是我这一生见过的最美的一座城。”88岁的刘老先生感慨道。上世纪60年代，他被迫带着一家人从均州迁到遇真宫村。提起均州的往事，刘老先生失明的双眼仿佛泛起一丝微弱的光芒。“均州有八大景，我现在还能背出来。”刘老先生沉吟了一阵，一个景接一个景说道，“观音过渡、小楼望月、雁落鱼池……”当他背完最后一处景致的时候，在场的所有人都为他喝起彩来。
“均州最著名的人物是陈世美，其实他在宋代是个有名的清官。《铡美案》只是一个编造的故事。”刘老先生兴致勃勃地讲述道，“我小时候最喜欢去城边的陈世美墓玩，那座墓很高。有石亭，石碑，碑上刻着陈世美的生平。当年的均州要比丹江口还繁华。每到集日，周边各地的人们都会聚到均州县城的城隍庙，热闹非凡。当然，均州的标志还是号称武当第一宫的净乐宫。它太壮观了，规模要远远超过玉虚宫和紫霄宫。“
均州在古代是丹江下游的重要城市，也是武当山的门户。古人游武当的路线是乘船先抵均州，然后再取旱道上山。明永乐年间，明成祖朱棣在均州为自己修建了一座气势宏伟的行宫净乐宫，净乐宫的特殊之处在于与故宫同时建造，除规模略小外与故宫的建制几乎完全一样。史书也将之与故宫并称“北修故宫，南修净乐”。
“如果不是被水库淹没，均州肯定是国家第一批历史文化名城，如今也是世界文化遗产武当山古建筑群的一部分了。”陈志中不无遗憾地说道。“最令人惋惜的还是净乐宫，1967年丹江口水库蓄水，正是‘文革’破四旧的时候，许多文物没能抢救，长眠于水底。”
从均州城被淹开始，湖北的考古工作者便紧盯着丹江口水库的水位线。2000年，丹江口水库的水位因干旱降至128多米。净乐宫的一部分露出了水面。丹江口文物局紧急抢救了一批净乐宫古建筑的构建和一些石雕。随着南水北调工程的推进。如今迁至丹江口的均州人准备重新拾回一个旧梦———重建武当第一宫———净乐宫。
净乐宫：重拾的旧梦
“其实，将净乐宫迁移重建是在建丹江口水库时决定的，但因‘文革’而没能付诸实施。”陈志中介绍道，“两年前，市政府出了前期经费，决定在以前选定的地址，重建净乐宫。但是这个计划进行得并不顺利。”
从丹江大坝到重建中的净乐宫，驱车只需十分钟。重建的净乐宫四面环山，地势北高南低。“这个地点是上世纪50年代的时候，由全国知名专家选定的。与净乐宫当年的环境比较像。”陈志中说。
踏着泥泞的小道走进正在建造的净乐宫，工地上，只有两三个工人慵懒地和着水泥。除了一台搅拌机，没有任何大型的施工工具。向山上望去，一座像故宫太和殿一样规模的宫殿只建造了一半。
“市里拿不出几千万，只管了点前期的事情，现在工程包给北京海淀的一个房地产商了。”陈志中说，“他们有钱的时候就盖一点，看现在的情况……”陈志中沉吟了一阵没有说下去。
“我们文物部门没钱，说话不硬气，原来他们为了省钱，说要把净乐宫建成石头的。我们极力阻拦总算没实施。不过说的太多了也不成，毕竟这工程现在是人家的。”
这座重建的净乐宫几乎是一座全新的宫殿。只有宫门前的石制牌坊和一座近三米高的龟驮石碑是从老净乐宫中迁移过来的。老均州城的人们都记得当年抬龟的场景。几百名工人手持撬棍，用木滚子把龟一点一点的挪到了现在的位置。此后，这只见证着净乐宫兴衰沉浮的大龟在荒野中孤零零地等待了30年。
在净乐宫旁边一个独立的院子里，堆放着许多在丹江口水库枯水期抢救出来的石碑、石刻、石雕。其中有形态威猛的石狮和神兽也有面容祥和的佛像。“因为经费不足，我们现在只能抢救这一小部分。等到二期蓄水，水位涨到172米，这些珍贵的文物就再也露不出来了。”陈志中说道，“但是，从目前的情况看，工程部门大概只能负责二期的事情。也就是说，他们不会管一期蓄水水位之下的净乐宫和均州。”
“如果由国家拿出一笔经费重修净乐宫自然是最好的，”陈志中畅想着，“那样的话，文物部门就可以尽量按照净乐宫的原样建造，也才不至于失去重建的意义。现在我们则有点骑虎难下的感觉，向工程方提要求没有用，不提要求一旦建的不像样子，挨骂的是我们。”
丹江口水库的修建使南水北调从一个遥在天边的梦降落到地上。淹没的均州和净乐宫则永远成了一个均州人的梦。丹江人想捞回这个梦，哪怕只是个影子。二期工程的蓄水，是契机，还是永久的遗憾？
■专家访谈
谁为一期工程淹没的文物埋单？
丹江口市文物局局长殷进访谈
1967年，丹江口水库建成蓄水，淹没了包括均州县城在内的许多地区。由于时处“文革”特殊时期，包括武当山第一宫净乐宫在内的许多文物古迹没有得到有效的抢救和保护，以致长眠于水下。随着南水北调二期蓄水工程的临近，丹江口库区位于172米之下的地区将被彻底淹没。二期工程对文物保护来说，无疑是一次更为严峻的挑战，但同时也是弥补一期工程遗憾的一次难得的机会。针对丹江口库区的文物保护问题，记者采访了丹江口市文物局局长殷进。
新京报：能不能具体解释一下一期工程和二期工程？
殷进：所谓一期工程指的是上世纪60年代丹江口水库建成蓄水，那次工程也可以看做是南水北调工程的一部分，因为这个整体的设想从建大坝时就有了。二期工程就是指这次抬高大坝蓄水到172米。
新京报：这两期工程的文物保护工作有什么不同吗，为什么要分开来谈？
殷进：我觉得其实没有什么不同，一期涉及可以抢救的文物和二期文物都应该在此次南水北调文物保护工作的范畴内。在一期工程中，由于历史原因，当时的文物保护工作留下了许多遗憾。这几年，文物考古部门工作的一个重点就是抢救一期的库区文物。一期的蓄水水位是157米，但在枯水期，历史水位最低可降到146米。文物部门可以借这个机会开展抢救性保护和开掘。
但是目前看来，水利工程部门可能只愿为157米之上的文物保护工作出经费。这样一来，那些原本能够抢救保护的文物将得不到保护的经费。包括净乐宫的重建问题，也是涉及一期工程的问题。
当然，从文物保护法来讲，工程部门只负责对其工程涉及的文物保护工作提供经费。一期的文物可以不在这个范畴内。但我们仍然希望工程部门能够为一期的文物负责。因为二期蓄水确实对一期文物保护有影响。试想如果水位不涨到172米，我们还是可以对128米之上的文物进行拯救和保护的。
新京报：目前丹江口库区文物保护最大的问题是不是经费的问题？
殷进：除了经费问题还有时间非常紧迫。工程计划2008年蓄水，留给文物保护的时间并不多。另外在文物开掘的过程中，如何防止盗墓和偷盗文物也是一个问题。我们现在采取一个办法，征集了一些文物保护志愿者，每月支付30元，举报盗墓，还是起到了一定作用，但是，文物部门是非常穷的，从目前的情况看，这每个月的30块钱因为不在编制内，都有可能拿不出来。
■记者手记
在这里，我追求的是一段已经消失在水下的历史。1967年，丹江口水库蓄水，彻底淹没了千年古城均州和古城中的标志建筑净乐宫。由于时处文革特殊时期，许多文物古迹没有得到有效的抢救和保护，以至长眠于水下。从那以后，从均州迁到新城丹江口的人们便一直梦想着重建一座和当年一样辉煌的宫殿。
随着南水北调二期蓄水工程的临近，丹江口库区位于172米之下的地区将被彻底淹没。二期工程对文物保护来说，无疑是一次更为严峻的挑战，但同时也是弥补一期工程遗憾的一次难得的机会。
古均州的文物能否抢在二期工程之前破水而出？净乐宫能否像50年前计划的那样得以完美重建？丹江口的文物工作者和我一样在寻找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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