浸透着神秘面纱的城市
漂浮的文明之中线·河南淅川
河南省淅川县在南水北调工程中线地位特殊,这里既是丹江库区的末尾,也是丹江口水库淹没范围最大的地区,同时也是南水北调干渠的开端。淅川是我们在中线工程丹江库区调查的最后一站。自从上世纪70年代,淅川下寺龙城出土的大量精美青铜器震惊了世界,学术界一直猜测被丹江口水库淹没的龙城便是楚都丹阳的所在。南水北调二期工程将使随水消水涨时隐时现的神秘龙城至此长眠水下。楚都之谜难道会是一个永远的谜吗?
沉没在水底的神秘龙城
河南省博物馆从外表看像一座水泥金字塔,彰显着中国第一文物大省的气派。走进位于三层的楚文化展厅,一件件精美的青铜器令人赞叹不已。镌刻着铭文的编钟,镶嵌着镂空花纹的酒案,形态奇特巧夺天工的神兽,件件价值连城。这些精美的青铜器均出自一个地方———淅川———一个浸透着楚都之谜的城市。
淅川县考古所所长李玉山约我们在楚都大饭店见面。尽管楚都丹阳的所在地至今还是个谜,但在淅川,随处可见以楚都命名的酒楼和宾馆。
“如果不在二期工程淹没前调查清楚,下寺龙城遗址到底是不是楚都丹阳就永远是一个谜了。”李玉山不无忧虑地说。
下寺龙城遗址是南水北调丹江库区的国家级文物遗址。在丹江口水库一期工程中淹没于157米水位线下。但在近年的考古发掘中,却屡有重大发现。
“在枯水期,暴露出的古墓随处可见。水消水涨长年累月地冲刷,使这些古墓的轮廓变得十分清晰。”李玉山说,“从省博物馆出土的编钟的铭文解读,这里埋藏着众多楚国王族显贵,很有可能就是楚都丹阳的所在。”李玉山的老师,河南省著名考古学家曹桂岑从1970年就开始主持丹江口库区文物保护和发掘工作。
“丹江库区是一个考古的天堂,水退去的时候,文物遗迹随处可见。1978年的时候,我在下寺发现了第一个古墓,并出土了整套的编钟,以及神兽等文物。”曹桂岑说,“下寺龙城有80多万平米,由于淹没前后的主动性发掘不多,所以至今没法确定龙城就是楚都,揭开楚都之谜,将是一个不亚于兵马俑的轰动世界的发现。”
与湖北库区均州净乐宫遇到的情形一样,曹桂岑和李玉山都希望南水北调二期工程能够解决一期遗留的龙城遗址之谜。“这个谜如今到了非揭开不可的时候,要么成为千古之谜,要么开掘出震惊世界的文物遗址。再拖下去是不成了。”李玉山有些焦虑地说。“我不同意把157米之下都定成死水位。丹江口水库水位最低的一年降到128米。至少在128米之上都应该列入保护范畴。”
留给李玉山揭开谜底的时间如今只有四年,这四年中,只有在枯水期水位下降到一定高度时才能进行发掘。“但是至今,工程规划部门还没对我们上报的文物情况进行核实。我最怕的是经费最后下来了,但我们的时间也没了。”李玉山感慨道。
“丹江库区文物最大的特点是从新石器时代到近代,包含了中国各个历史时期的遗迹,中间没有缺环。”曹桂岑介绍,“丹江淅江交汇地区自古以来就是人类世代居住的地区。如今,对文物保护和抢救工作威胁最大的是这里的盗墓实在太猖獗了。”
盗墓:文物抢救的雷区
淅川的古墓有上千座之多。每到枯水时节,古墓纷纷露出水面。“时间长了,有古墓的地方会发出嫩芽。使古墓的轮廓变得一清二楚,根本用不着具备专业知识,普通人也能找出古墓在哪儿。”曹桂岑说,“从上世纪90年代以来,被盗的文物不计其数。其中虽然也追回了一些十分珍贵的文物,但有许多文物还是流失到国外。”
据曹桂岑介绍,有一件化子瑚从淅川流失后在美国克里斯蒂拍卖行现身,标价15万美元。另一件更为珍贵的公元前605年的克黄豆则被日本书光艺术馆收藏。
最令曹桂岑感到不解的是,这件克黄豆曾被当地公安部门从抓获的盗墓贼手中截获。但是不知道什么原因,并没有按照文物法的规定转交到文物保护单位。
“面对盗墓我们实在拿不出什么好办法,淅川不久前对盗墓进行了一次严厉的整治和打击,收到了不小成效,但是一阵风过去,盗墓又会猖獗。”曹桂岑说,“光顾着抢救开掘文物,不注意制定防范盗墓的措施,等于给盗墓贼更多的机会。”
“有一种说法既好笑又叫人感到痛心,”李玉山说,“是我们这些文物工作者培养了大量的盗墓贼。有时候我们在资金不足的情况下不敢轻易开掘文物,假如你只开掘几个墓穴,其他的墓穴没钱开了,等于告诉盗墓贼这里有宝贝。盗墓贼会跟在屁股后面把所有的墓掳掠一空。”
盗墓无疑是南水北调工程文物保护可能面临的一个严峻问题。曹桂岑一想起这事就深感不安。“向好的方面设想,丹江库区的文物保护经费及时到位了,我们对南水北调的区域进行大规模的抢救性开掘,但开掘出来的大量文物怎么保管呢,未开掘的墓葬谁来保护呢。如果处理不好这些,带来的损失将不可估量。”曹桂岑说。
淅川之下的墓葬蕴藏着巨大的秘密和财富。连从事了多年考古研究的曹桂岑都说不清淅川的水下和地下到底深藏着多少谜团。“我不敢保证在南水北调的抢救性发掘中会出现比预想中更重大的发现。”曹桂岑用自己曾发现的轰动一时的越王剑举例,“越王剑是在一个不起眼的小墓中发现的。发掘前,不会有人知道这么小的一个墓会出土这么珍贵的文物。考古就是这样,它是难以预知的,但可以肯定的是,淅川蕴藏着丰富的文物和无数的谜,一旦失去便无法挽回。”
■专家访谈
沙河:河南文物保护的分水岭
河南省文物管理局文物处处长司治平:
见到司治平时,他显得有些焦急,长江委提供的线路图只是地图上的一条红线,这张绘有红线的地图就挂在他身后的墙壁上。但是,这条红线显然对他的工作没有什么指导意义。
《新京报》:据我所知,河南库区和渠道的规划工作不是一个单位完成的,你们怎么配合规划部门做文物保护的调查呢?
司治平:河南的情况确实比较特殊。既有库区又有干渠,位于淅川的库区淹没区有140多平方公里。而干渠从长度来讲是超过河北的。
从规划上看,河南的规划由多方完成,主要以沙河为界,沙河以南是长江水利委员会出规划,长江以北是河南省调水办出规划,过黄河的一段是黄河委出规划。
《新京报》:从目前的情况看,文物保护的调查工作是不是遇到了一些阻力?
司治平:现在确实出现了一些问题。主要是与长江委之间的协调有问题。事实上,我们与河南省调水办之间的关系还是理得比较顺的。沙河以北的调查工作我们开展得很早,省调水办不仅给我们提供了详细的线路图还派专人跟随考察队。涉及重要文物地区能避让的尽量避让。
例如,焦作有一座古城遗址恰好在规划线路上,在听取了文物专家的意见后,省调水办更改了线路,使干渠绕道而行。但是,长江委始终没给我们一个详细的线路图,对我们上交的库区淹没区的调查报告也始终不置可否。当然,长江委自己也做了许多调查。但我认为,对文物保护的调查还是应该与文物部门通力合作。这同时也是文物部门的职责。
《新京报》:按照8月会议传达的计划,各省在10月拿出规划有没有可能?
司治平:现在看恐怕很难。省文物管理局为南水北调的文物保护调研其实已经投入了许多经费。
按文物法规定,这些经费应该由工程部门支付,但工程部门至今仍不明确。所以经费也就无从谈起。这是南水北调工程文物保护与三峡的最大不同。三峡由国家拨款,文物部门知道该向谁要钱。而至今,我们也不知道经费由谁出,就怕知道的时候,留给文物保护的时间已经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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