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5日，51岁的潘燕颖已经连续28天没有迈出过家门了。
这天上午，记者在潘燕颖的亲属和律师的陪同下，进入屋内。
潘燕颖位于抚顺市新抚区站前街的家里异常拥挤。八十多平方米的旧式三居室里聚集了近30人，从床上到地上随处可见的被褥，更使得屋内少有立足之处。近30个声音使屋内乱成一片，分不清是谈话还是争吵。
见到亲属的潘燕颖在厨房里和她的表妹抱头痛哭。突然，她瘫倒在表妹怀里，一位亲属按住她的人中穴，大声喊着她的名字，其亲属连忙拨打了120急救电话，120随后到达现场。
与这28天来所有想将她带出家门的人一样，急救人员准备将潘燕颖送到医院观察的要求遭到了拒绝。在场急救人员表示，病人目前血压偏低，接近临界值，按她的年龄，如果再低，有休克的可能。急诊病志上清楚地写道：“缺血性心脏病、抽搐原因待查，病人应到医院进一步完善检查及诊治……不能到院，后果自负”……
“软禁”缘由
女儿中介办砸了
潘燕颖的遭遇和女儿有直接的关系，这些吃住在她家里、限制她人身自由的人全部是女儿小英（化名）的“出国中介”的受害者。
在抚顺市一处居民房里，刚刚做完“月子”的小英看上去有些憔悴。“现在这种情况下，我不能对母亲尽到孝心，也不能尽一个母亲的责任，我根本就不敢去婆婆家看孩子。”小英失声痛哭：“我愿意接受法律的制裁和一切应得的惩罚，但是我妈妈是没有过错的，她不该受到牵连，我对不起她。”
小英是潘燕颖唯一的女儿，今年27岁，在媒体工作。2002年，小英出国一年。回到国内后，很多朋友来找她询问办理出国手续的经验。在小英顺利地为朋友介绍来的4个人办成了出国手续后，她得到了4份二千多元的“中介费”，从此，来找她的人络绎不绝。
“接下来，我又办了三批，第一批8个人、第二批12个人、第三批9个人，但一个也没成。”
小英介绍，第一批她是通过沈阳某中介公司的一个人为8个人办理的，没想到签证竟然是假的。小英曾带领8个人找到此人，但一方面，此人自称“神通广大”，可以通过其它方式解决这个问题，另一方面他们担心无法追回已经交的费用，都不同意报案。
第二批是通过北京一家中介公司的李某，再次办下了12个签证。小英介绍，当时李某表示，正值禽流感高发期，出境比较困难，一拖再拖后，李某让其中5个人改道云南出境。2004年2月，由于持有假签证，5个人被云南边检部门扣留。报案后，李某携款逃跑。
“2月份那次，她妈都给她跪下了，不让她再办了。”小英的父亲既生气，又心疼刚出月子的女儿。
“一步错，步步错，我太天真了，我以为可以用再办下来一批的回扣，一点点地还给前面7个人的钱 ……”小英在这种情况下，收了第三批9个人的费用，给这一次的中介人汇去一部分后，其余的还给了第二批的7个人。但第三批的也没办成。
从此，第一批8个人、第二批中的5个人、第三批的9个人，用各种方式不停地找小英要钱。8月1日下午，小英在医院生下了孩子，7日出院，“债主”再次上门。8月9日，小英瞒着所有的人，离开了抚顺。8月23日，小英远在上海上班的父亲得知此事，带小英到抚顺市经侦支队自首，并提供了几名涉案人员的情况，因尚在哺乳期，小英被取保候审。而8月9日，十余人就住进了小英母亲的家。
“债主”诉苦
我们也是受害者
“我妈和这件事是无关的，她从来没有参与过。”小英哭着说。而进驻潘燕颖家“债主”的说法和小英不同，据他们介绍，小英曾口头表示，钱在潘燕颖处，可以找她要。
“我们对她很好，每次做完饭都是第一个盛给她。”一个五十岁左右的女士表示，“她就是钱，就是唯一的希望。我们知道这样不对，没办法，她是我们唯一能找到的人，要是也跑了，我们上哪要钱去？我们都不富裕，每家都是几万元啊，我们也是受害者。”
“谁把她抢出去，我们就跟谁拼命！”一个妻子曾被云南边检扣留的男子，在120急救人员要求抬走潘燕颖时非常激动，房门一度被锁。
“自首？她不是跑了吗？没人告诉过我们！”所有的“债主”都肯定地表示，抚顺市经侦支队曾经为他们做过笔录，但至今他们也不知道小英已在8月23日自首。
警方态度
我们怎么处理啊
据“债主们”和潘燕颖的亲属介绍，抚顺市经侦支队、抚顺市新抚区公安分局、抚顺市站前派出所在众人数次拨打110和双方报案中，都已经知道这件事。
“警方没让我们走，他们说你们自己把人看住，但不要打骂她。”屋内人纷纷证实警方曾这样表示。
记者在场时，110又一次赶到了现场，记者与一位高姓干警有了下面的对话：
记者：派出所领导知道这件事后，表示怎么处理？
警察：是这样。110出警，不处警。如果想解决得到派出所去，但她这件事，派出所不一定能解决。
记者：有律师说，这是非法拘禁，派出所知道吧？
警察：非法拘禁我不知道，我刚到我哪知道他们非法拘禁啊？什么叫非法拘禁？
记者：那您知道非法侵入住宅是怎么定义的吧？
警察：这事儿看怎么唠，她欠人家钱，又不让找，那怎么处理啊？
记者：公安局可以处理。
警察：公安局不处理这个事儿。
记者：不是已经报到经侦支队了吗？
警察：我不是经侦支队的，我不知道。
记者：现在有人进家了，主人让走，他们不走，你们怎么处理？
警察：……我们接警必须到，但不处理，其他的不归我们管，我们也回答不了，怎么办，我们得问总台。拿人家钱，给人家不就完事了吗？
在屋内又一阵混乱过后，两名警察不知所踪……
截至记者发稿，潘燕颖仍然未能出门。文/图 尹晓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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