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生在俄罗斯北奥塞梯共和国别斯兰市第一中学的人质危机已经结束两天,但由此造成的冲击波仍在继续震荡。当地民众沉浸在无尽的哀伤和愤怒中,获救人质的创伤至今仍难以平复。此次人质危机也给俄罗斯的安全和反恐提出严峻挑战,而欧盟和俄罗斯因此引发的外交风波更在人们的预料之外。
除了震惊,还是震惊
随着夜幕的降临,别斯兰市第一中学的断壁残垣之间发出暗淡凄惨的灯光。现年29岁的维塔利看到眼前的惨状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愤怒。
“他们在这里杀人,不仅仅是杀人,而且屠杀的是儿童!儿童!他们在这里屠杀儿童,”维塔利只是愤怒地重复着同样的话,“我的感受除了震惊,还是震惊!”
仅有3.5万人口的别斯兰市从没有像今天这样悲伤过。在人质事件结束的第二天晚上,当局允许居民进入这所已经几乎成为一片废墟的校园,让他们亲眼目睹这片发生恐怖惨剧的地方,寻找一切对他们来说还有意义的东西。
孩子们尽情嬉戏耍闹的体育馆如今已经成为恐怖的地狱。上千名人质被困在这座建筑物内,忍饥挨饿,随时面对死亡的威胁。恐怖分子将爆炸物放在体育馆的篮球架上,并引爆炸药造成大批人质死亡。体育馆的一角现在还躺着一个被烧得乌黑的篮球架,让人不寒而栗。
地上到处都是玻璃渣、弹片和木屑。所有玻璃都被震得粉碎,墙上布满了弹孔。体育馆顶部被炸开了一个大洞,透过那里能看见外面凄凉的夜色。
一张经历了劫难的木头课桌歪斜地放在体育馆中间,上面摆着一束红色康乃馨和两个东正教标记作为纪念物。课桌下有一本蓝色课本,那是九年级学生瓦迪克·祖巴耶夫的奥塞梯语课本,但他已经再也没有机会使用。
在工程兵排除所有爆炸物后,工人们开始清理废墟,推土机将一堵堵残破不堪的墙壁推倒。面对这样的场景,兹洛耶夫和许多别斯兰居民只有一个想法:“把整座学校铲平,修建一座纪念碑。在发生这样的惨剧后,学生们怎么还能回到这里继续上课?!”
到处都是哀伤
别斯兰居民怎么也不会想到,他们在一夜之间要准备这么多葬礼。
第一批死者的遗体于5日下葬。截至发稿时,俄罗斯官方的消息说有338人遇难,而一个名叫维塔的停尸间工作人员告诉法新社,死亡人数已经达到394人,其中至少有155名学生。他们刚刚开始的美好人生就在这样一个恐怖的日子里戛然而止。对于孩子的父母来说,留给他们的将是无尽的悲伤和不断重复的痛苦回忆。
由于数百名伤者目前仍然在别斯兰和附近的弗拉季卡夫卡兹医院接受救治,许多至今仍然不知道亲人下落的居民在希望和绝望中发疯似的来回奔走。小镇的墙上张贴着许多幸存伤者名单,他们将这些名单复印下来仔细寻找核对,一次次地在恐惧中前往停尸间辨别身份不明的死者身份。
“我儿子失踪了,”焦急万分的阿尔贝特·阿德哈耶夫告诉独立电视台记者,“他实在太小了,不知道该如何说明自己的身份,我不知道到底该在哪份名单上找他。”
为了帮助阿德哈耶夫这样的父母,医院4日公布了身份不明的患者名单。他们中许多人因为年龄太小不知道自己名字,还有的是因为受到过度惊吓至今仍然没有恢复过来。
目前有542名伤者在医院接受治疗,其中包括336名儿童。弗拉季卡夫卡兹医院负责人乌鲁兹马格·扎内耶夫说,不少儿童虽然幸存下来,但将终身残疾,一些人将从此失明。
相比之下,现年23岁的索斯兰·比多耶夫是幸运的。他几经波折终于在一家医院中找到了仅受轻伤的弟弟。但弟弟讲述的经历让他感到十分震惊。
“他告诉我们,人质被带进体育馆后,枪手勒令他们打开体育馆的地板,然后从下面取出藏在那里的武器。他告诉我,最初的爆炸就是从那里响起,”比多耶夫说。
类似的描述证明,武装人员发动劫持人质事件不仅事先进行了精心准备,而且得到了一些当地人的帮助,这更让小镇的居民感到无比愤怒。
袭击细节浮出水面
目前,俄罗斯安全和情报部门正在对这起骇人听闻的人质劫持事件展开调查。一些关于绑架者身份和策划袭击的细节也逐渐浮出水面。
俄通社-塔斯社援引一名不愿公开姓名的俄情报官员的话说,这起袭击事件是车臣非法武装和“基地”组织相互勾结所为。车臣非法武装头目沙米利·巴萨耶夫是事件主谋,而“基地”组织在车臣的代表阿布·奥马尔·赛义夫则提供了资金援助。
俄罗斯安全部门官员说,劫匪早在暑假期间就开始策划、准备这起袭击事件。国际文传电讯社援引一名当地安全部门官员提供的消息说,恐怖分子在7月份利用学校进行整修的机会,化装成建筑工人进入学校,将炸弹、地雷和火箭筒等武器夹藏在大批建筑材料中一起带入学校,藏在体育馆地板下及其他隐秘地点。
“我们发现了大量爆炸物和地雷,这说明绑架事件是事先精心策划,”当地安全部门官员瓦列里·安德烈耶夫说。
一场外交风波
在人质危机结束后,欧盟轮值主席国荷兰外交大臣贝尔纳德·博特发表的一则声明又在俄罗斯和欧盟之间引发了一场外交风波。
声明说,所有国家都应该共同合作,防止发生这样的悲剧,“我们希望从俄罗斯当局那里知道这场悲剧到底是如何发生的”。
俄政府对荷兰代表欧盟发表的这则声明十分不满,俄罗斯外交部紧急召见荷兰驻俄罗斯大使,要求对此进行解释。
“在悲剧性的日子里,博特先生的声明和国际社会对俄罗斯的支持与同情背道而驰,”俄外交部在一份声明中说,“荷兰外交大臣的不恰当声明令人生厌,而且是一种亵渎。我们希望荷兰方面对此作出解释。”
面对俄罗斯政府的诘责,荷兰外交大臣博特在随后召开的新闻发布会上说,他的话遭到了误解,他“从来没有要求俄罗斯向他通报情报”,更无意对莫斯科提出批评。
博特说,声明只是希望俄罗斯能和欧盟交流有关情况,加强在反恐领域的合作,在危机结束后进行评估,总结经验和教训,因为反恐已经成为一个全球性问题。(冯俊扬)
恐怖经历
在重获自由后,一些劫后余生的幸存者讲述了那段不堪回首的经历。
西玛·阿尔贝格娃(学校厨师)
事发当天,阿尔贝格娃和数十名学校教职员工一起在校门外迎候家长和学生,劫匪占领学校后将他们赶进了体育馆。
“那里有至少1000人,我们像沙丁鱼一样被装进罐头……我们不得不轮流睡觉,”她在接受《生意人报》采访时说,“他们禁止孩子使用厕所。到了星期五(3日)上午,许多孩子已经失去知觉。(由于缺水,)一些孩子不得不向鞋子里撒尿,然后饮下自己的尿液。他们一边喝一边哭,许多孩子嘴唇干裂,不停地流血。
“他们杀害了那些最强壮的男子……在把他们的尸体拖出体育馆时说:‘我们已经打死了你们的父亲和丈夫。如果你们试图逃跑,那将面临同样下场。’”
法蒂玛·阿里科娃(当地记者)
阿里科娃是当地一家报社的记者,在学校开学当天去别斯兰市第一中学采访,不料落入劫匪的魔爪。他在接受《生意人报》采访时说,恐怖分子头目是一名大胡子男子,他不断地向人质讲述自己的残暴经历。
“当一名妇女露出膝盖以上的大腿部分时,他立刻暴跳如雷,要我们注意自己的衣着,要懂得羞耻,”阿里科娃回忆说,“男人们第一天遭到了毒打,回来时身上带着伤。第二天,他们就开始被恐怖分子枪杀。星期四(2日),学校里发生了几次猛烈爆炸。一名被他们带走的男子满身是血地回到这里,但他跌跌撞撞地刚走到门口就倒下死了。”
季阿娜·加德兹诺娃(学生)
和那些不幸遇难的同学相比,加德兹诺娃是幸运的。因为她在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灾难之后幸存了下来。
“劫匪命令我们躺下,脸冲着地板。我们只能趴在别人身上,因为没有足够的空间,”加德兹诺娃在接受《消息报》采访时说,“歹徒命令我们保持走廊畅通,这样他们可以来回行走。他们威胁说,如果有人把手或脚伸出来就要打死他。”
加德兹诺娃说,人质没有分到任何食物,学生最初被允许去卫生间喝自来水,但后来就被禁止了。一些学生在开学第一天给老师带来了鲜花,他们只好吞食这些鲜花来充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