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我随当教师的父亲回农村老家。行进在田边小道,父亲一指左边竹木掩映的青瓦小院:“这里出了个伟人,现在被打倒了。”然后就嘀咕“他怎么就成了党内第二号走资派?他是好人呀。”我问:“他是谁?”父亲稍稍提高声音:“他叫邓小平,是我们邓家的骄傲。”后一句当时我不懂,就过去了。在院后的水塘边,父亲拉我洗手,“小平可能在这里游泳嬉戏过。”又走了好一阵子,快下山了,父亲说:“你个子小,钻进左边大石头往上看。”我刚钻进去,父亲急着问:“看到了什么?”“石块、青苔。”“往左右看把细些!”“看见了,右边有个大大的手印!”“对了,这里是佛手山。他还会掌权的。”
第二次直接和这三字的联系,是我心中永远的痛。那时我正读高中,大约是1976年刚开学不久,胖胖的班主任叫我写一副标语,内容五个字,犹犹豫豫地写了,又犹犹豫豫地贴了,贴出不久就被人撕了。随着岁月的流逝,我越发愧疚,虽然那事只发生在偏僻的丘陵学校一隅。
第三次联系着邓小平的名字,是我和一大批老少青年命运乃至民族命运的根本转变。历经十年动乱,国家第一次恢复了高考,我和大批根本不可能继续升学的学子一道圆了大学梦。国家走上拨乱反正、改革开放、经济建设之路。
第四次写邓小平三字,我已经上了大学,探家时听了乡邻告诉邓家院子的铁树连开三年,我写了一篇习作《铁树开花》,老师斧正之后,上了系里的文学板报,虽然我自己和看过我原稿的同学对老师的大刀阔斧极为不满,我还是暗自高兴了几天,毕竟是我第一次公开“发表”的与邓小平有关的文字。
第五次与邓小平“联系”在一起,有点莫名其妙。我新到一个工作岗位,主动要求到基层锻炼,退休了的老父不知究竟,冒失给我所在的市委写信,内容我不清楚。突然被单位领导召回,几个领导在办公室等着我,十分严肃地要我说明白:究竟和邓小平同志是什么关系?我随口答:你们和他什么关系我就什么关系。“一把手”打断我的话:现在是组织和你谈话。我正经说了:我有幸和他同乡同姓,没有亲戚关系。我深知,小平同志很重亲情,但决不搞“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那一套。对他的亲舅舅淡以兴,也没有要求当地政府特别关照,只是自己寄钱贴补老人的家用;他舅妈要为儿子谋个公职,小平也没答应。以小平的为人,即使真有特殊的关系,也不会允许打他的牌子升官发财。其实,我受他老人家的恩惠已经很多了,学着他一点点,对国家、对人民、对社会有所贡献,不给姓邓的抹黑就踏实了。
老人家去世后,我回家乡时专门到邓家小院默祭。我因了他而骄傲、自豪,愿意学着像他那样为人、行事,愿意把他永远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