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人“看守”限制自由■110民警称“没有办法管”
［新闻提示］当房门被打开的那一刻，51岁的潘燕颖再也无法控制自己，与亲人抱头痛哭。哭罢，潘燕颖心力交瘁地倒在地上，这是她被“非法拘禁”的第26天，也是她第一次痛快地释放自己压抑许久的感情……
家中被扣
26天未能出屋
8月中旬以来，抚顺新抚区站前街一食杂店突然变得热闹起来，从对面单元4楼下来买东西的陌生顾客陡然增多。
8月10日，潘燕颖一人在家。急促的敲门声响起，随之12个人影在房门的猫眼中出现，潘燕颖没敢开门，而那群人直到晚上仍迟迟没有离去。
8月11日早晨8点左右，潘燕颖刚吃完饭，急促的敲门声再次响起，30多人站在潘家门外。潘燕颖马上报了警，警察将她和这30多人一起带到站前派出所。
30分钟后，警察宣布调解失败，潘燕颖回到家中，和她一起回家的还有那30多人。
从此之后，潘燕颖就再也无法离开自己的家了，她家的“客人”每天最少也有10人左右。事情是复杂了，潘燕颖的行动受到限制，对外通讯受到限制，亲属偶尔来看望她时也受到监视，家里的东西开始莫名失踪。
8月12日，潘燕颖见到了妹夫张维宝，因为前一天潘打电话时声音哽咽，张维宝放心不下就来看望她。“你带钱来了吗？”进门时，张经历了一番询问。憔悴的潘燕颖可怜的很，但张维宝却没有能力把她带出房间。
8月13日，表妹王柏华去看望了潘燕颖，当时她正被几个人堵在厨房里要求写着什么。出门时潘燕颖塞给她一张小纸条，上面有两个字“救我”。
8月21日，丈夫张鹏飞从上海赶了回来，但他没敢和潘燕颖见面，和妻子的联络竟然要通过远在澳大利亚的妹妹进行。“我怕我也被非法拘禁，那就更没人来想办法了。”
这些人到底是干什么的？他们为什么要把老潘软禁在家里？是讨债的吗？怎么警察也管不了？不解内情的邻居私底下议论纷纷。警方“默认”营救宣告失败
“我被其中一个人给打了，他下手还挺狠的。”8月27日，潘燕颖在电话中偷偷地向亲人诉苦。潘燕颖被困在房间里出不来，所有的亲属都很焦急，可又不能硬闯，这样会使事情越闹越大。
“求助警察吧！”所有的亲属都这样想。可从站前派出所到刑警中队再到新抚区公安分局督察科，亲属的努力都是徒劳，警察也“左右为难”，拿不出有效的解决办法。
昨天上午，得知情况的记者陪同这些亲属来到潘家。屋里的十几个人经过一番询问后开了门，亲人们进屋后，房门就被两个人死死把住。
当房门被打开的那一刻，51岁的潘燕颖再也无法控制自己，与亲人抱头痛哭。交涉中，房间里的那群人情绪开始激动。“你们是干什么的？谁来也不能把人带走！”一个被称作小东的年轻人大声喊道。
由于太过激动和承受了太大的心理压力，潘燕颖突然昏倒在亲属的怀里。120急救车随后飞驰而至，检查结果是“心肌缺血”，需要住院治疗。
听到潘燕颖要被带到医院去，房间里的那群人说什么也不答应，并用两条锁链锁住了房门，没办法，潘燕颖的亲属拨打了110。120急救人员最终也没能把潘燕颖带到医院，无奈的他们只好离开。
120急救人员走后，110民警赶到了现场。经过简单询问，110民警表示“110只接警不处警”，然后下了楼。在楼下，110民警向总台回话：“这件事我们以前就处理过多回了，没有办法解决。”
110警车最终还是启动了，营救宣告失败。亲属们无奈地从房间里退出，只留下潘燕颖孤单一人。
眼看着潘燕颖需要治疗，可120急救车就是带不走人，这不是对潘燕颖的非法拘禁吗？110民警没有处理现场的权力吗？警察为什么不制止这群人的行为呢？
欠债百万母亲成了“人质”
疑问在110民警的口中得到了答案，这个答案既在意料之中，也在意料之外。
“还能为啥，她女儿欠人家钱，100来万呀，虽说是她女儿欠的，但这事也可能与潘燕颖有关，否则这些人就不会来找她，欠债还钱，要我们怎么管？”事后，一位110民警对记者如是说。
从这位民警处记者了解到，潘燕颖有个女儿叫张薇薇（化名），张薇薇与软禁潘燕颖的那群人有债务关系，而且张薇薇可能涉嫌诈骗。
张薇薇与那群人究竟有何债务关系？经过沟通，那个叫小东的年轻人告诉记者，张薇薇曾帮他妻子办理出国手续，结果拿到手的却是假签证，妻子在云南出关时被扣留。现在他要找张薇薇拿回办出国的钱。
其他人的境遇与小东也相差无几，都说张薇薇帮他们或是他们的亲属办出国没办成，现在要找她要回自己的钱，因为张薇薇曾答应办不成出国就给退款。
那么要钱为什么不找张薇薇本人呢？毕竟她已经成家。讨债人中的王晓芬说，现在找不到张薇薇了，只好找她母亲，是张薇薇留下话说找潘燕颖要钱的。而警察的无可奈何，似乎更给了王晓芬等人如此讨债合理的证据。
面对记者，潘燕颖否认曾参与女儿帮别人办出国的事，同时表示她是坚决反对女儿这样做的。潘燕颖的丈夫张鹏飞也表示妻子绝对没参与女儿的事。
昨天下午，在抚顺某地的张薇薇接受了记者的采访，“我根本没想过跑，也从没说过让他们找我妈要钱。我妈和这事没有任何关系，她和我爸不让我帮别人办出国。”
“谁愿意让无辜的妈妈被扣这么多天啊？”张薇薇哭了。不过她承认曾经为三批人办过出国，一共有22个人，金额超过100万元。
其中第一批共8人，张薇薇委托沈阳某公司为其办理，后发现拿到手的是假签证，由于找不到经办人，这8人遂找她要钱；第二批共12人，她委托北京某公司为其办理，后5人因假签证被扣云南，由于经办人也不见踪影，其余7人就找她要钱；第三批9人，由于前面7人找她要钱催得很紧，她便把这9人的钱中的大部分拿来还给了那7人，这9人当然也要找她要钱。
张薇薇告诉记者，第三批那9个人的钱是她经手的，而第一批和第二批人的钱都是当事人直接交给经办人的。张薇薇说，为了不让事态恶化，她已经于8月23日到抚顺市公安局经侦支队投案自首，只不过因处于哺乳期而被取保候审。
“欠债也好，诈骗也罢，这和她（潘燕颖）没关系呀，这些人（讨债人）的心情可以理解，但他们的行为是非法侵入他人住宅和非法拘禁呀，警察怎么能不管呢？现在张薇薇已经投案自首了，即使这事真和潘燕颖有关系，那也应该由公安机关来采取行动，而不是听任这些人肆意妄为啊！”
潘燕颖亲属的一番话，让张薇薇再次泪流满面。她拿出一份写给警方的“关于帮办出国的情况说明”向记者表示：“我愿意承担法律的制裁，也需要法律和公安部门帮助解救无辜的妈妈。”
［记者手记］
法律与现实的困境
昨天17点20分，记者再次与潘燕颖通了电话，她告诉记者，“家里有18个人，正在打麻将。”
潘燕颖说，“我就想见我妈，她都86岁了。她快一个月没见到我了，都想出病来了。”而母亲与潘燕颖只相隔4个单元门的距离。
我们现在无法判断潘燕颖何时能获得自由，而今天确确实实将是她失去行动自由的第27天，以后也许还会继续。
讨债方担心人财两空，所以就控制了可以控制的老人。讨债人的遭遇和迫切要回欠款的心情都可以理解，但如此做法实在不妥。
按照法律界人士的判断，讨债一方的做法已经涉嫌非法拘禁或非法侵入他人住宅，然而这种行为却在实际中得到了警方的“默认”，我们不能不觉得遗憾。
而在这一事件中，讨债人宁愿相信诸如“子债父偿”之类的传统观念，也不愿选择诉诸法律，这既体现了我们的公民法制观念淡薄，亦在一定程度上暴露了法律还未能完全取信于民的现实困境。
这值得我们所有人，特别是法律工作者深思。
［法律链接］
非法拘禁，是指以拘禁或者其他强制方法非法剥夺他人人身自由的行为。为索取债务非法扣押、拘禁他人，也构成非法拘禁。非法侵入他人住宅，是指未经住宅主人同意，非法强行闯入他人住宅，或者经住宅主人要求其退出仍拒不退出的行为。 □首席记者陈铁／文记者汪兴宇／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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