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CTV.com消息(东方时空—百姓故事):
2002年夏季的7月,长沙市出租汽车司机许维革,为了改变命运,参加了一场10万元高额奖金的生存极限挑战赛。这是一次大型公益活动。
许维革在经历了近一个星期的孤独生后之后,才见到了家人,但由于许维革没有见到父亲,心里有些不安。但是,就在这一天,父亲再一次被送往医院抢救了。而对这一切全然不知的许维革,还沉浸在30多年来,自己与父亲磕磕绊绊的回忆中。
2000年以前,许维革有12年不曾叫过一声爸爸,父子俩形同陌路。
由于许维革的父亲常年在外地工作,许维革从出生到七八岁的时候,对父亲还都没什么印象。
许维革:那个时候,我觉得父亲是一个影子。但是我心里边总有个期盼,那个时候,盼望我爸爸早点回来。
终于有一天,父亲退休回家了,他才真正开始和父亲生活在一起。但在他看来,父亲最疼爱哥哥。看到哥哥比自己受宠,年少的许维革心里不是滋味儿。
许维革:我羡慕他,也恨他。我觉得是我父亲的责任。
许维革把对哥哥的嫉恨,变成了和父亲周旋着,企图引起父亲对自己的重视。
就这样,许维革把他少年时代的活力,大都用在于父亲的斗智斗勇上,一直到他高中毕业,父子俩的对抗公开化了。
许维革:毕业了,在家里没事儿干,成天到处玩儿。父亲就问我准备怎么打算,干什么?他说,你不能总是这样悠悠荡荡,无所事事,游手好闲的。他说你现在也到了法定年龄了,我不该再养你了。
父亲的这段话,让许维革心里更加不平衡。
许维革:他当时跟我说的时候,我就在想,我哥参加工作那么多年了,你也没说过那么多话呀,他每次回来吃呀喝呀的,你还要给他路费,那都行。我也是你儿子,我才十几岁,你干吗这样管我?我确实是想不通。
许维革的离家出走,是包括父亲在内,全家人谁也没有想到的,家里一片混乱。几天后,许维革的气儿消了,没事儿人似的回到家中,没想到,父亲的火儿却一直未消。
许维革:我父亲那时候能打动我……
许维革没有像往常一样,闭起眼睛忍着疼痛。这次,他梗着脖子直面父亲。
许维革:我居然跟他还手。他打我,我一下抓住那竹棍就拽,差点把他拽倒。因为那时候我觉得窝在肚子里的火太多了,太大了。(当时)我父亲感到很惊讶的。
许维革:怎么说呢,出于那种小孩儿的报复心理吧,那时候就基本上没叫过他什么(爸爸)了。
父子矛盾从此升级。这时候,许维革感到无法和父亲相处,于是,他决定离家参军,直到要走的头一天,他才只告诉了母亲。
许维革:我(报名)当兵走的时候,我父亲是不知道的。去参加武装部的欢送会时,我父亲也没说什么。我知道他盯着我看,心里肯定在想事情,但是我不知道他想什么。
离别本应该是缓解矛盾的最好机会。直到车轮转动,许维革父子却没说一句话。
许维革:我到部队开车,从新兵连直接分到汽车连学开车还让我第一年开车。
部队的纪律是严格的,但许维革却感到了从未有过的放松和自由,他的许多长处在这里也可以充分发挥。
许维革:我就觉得从那个时候开始,我的运气相当不错。
经过了部队生活的锻炼,许维革已经不再是当年的毛头小伙子了。由于表现不错,当兵刚到一年半,部队领导就特批他第一批探家。
许维革:当时我想这次我回来以后可以和我父亲缓解隔阂的,但是我没有做到。
许维革:晚上的时候,大概是六点多钟,我父亲回来了,我父亲回来的时候我在吃饭,看到他时我就把饭碗放下,站起来了。他特高兴地说,哎呀,回来了?我说回来了,我说下午到的。我就问他干什么去了,他说一个厂里让他当技术顾问去了。后来晚上的时候他问了我一些部队的情况,我也一一作了解答。
也许是父亲在等待儿子先开口,也许是儿子在寻找开口的最好时机。
许维革:第二天他骑了个自行车就出去了,这以后就没什么交流了。
许维革:每次他回来的时候我都睡了,要不就在同学家,朋友家玩去了,没回来。
父亲整天忙碌着单位里的事情,儿子也整天不在家,父子俩很少见面。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眼看许维革的探亲假就要期满,父子俩又一次要面临离别了。这次,许维革不想放过和父亲缓和关系的机会。
许维革:在走的头天晚上,父亲很晚回来的,喝了点酒。我就跟他说我明天要回部队了。他隔了一会说,你走就走吧,我又没留你,你是该早就回部队了。就给了我20块钱。
那个时候,许维革父亲一个月的工资只有150多块钱,他递给许维革20块钱。但是,谁也没有想到,这20块钱,却激怒了许维革。
许维革:我说这钱您留着喝酒吧,回部队的路费我还有。当时我就没接,大概有四五分钟吧。
许维革:当时我想到的是他为什么只给了我20块钱?我哥哥工作那么多年,他是有工作的,每次回来吃喝都不说,走的时候,他(父亲)身上没有钱,他都出去借钱给他当路费。这个事以后父亲的隔阂达到了一个巅峰。
挑战赛到了第15天,开始进入全封闭阶段。但是这一切都没能打断许维革对往事的回忆。
许维革从那次探家摔门儿去以后,直到他后来复员、工作、结婚、离婚,父子紧张的关系一直没有改善。后来,父亲老了,许维革也已经三十多岁了。
直到1996年,许维革的女儿出生了,许维革当上了父亲。几年中带孩子的经历,使他开始感悟到父亲这个词的含义。
许维革:自从有了我女儿以后我就慢慢地开始理解我父亲。生活中很多艰难困苦,孩子来到这个世界上之后就开始了。孩子在襁褓中的时候,奶粉什么的就要想着的。上幼儿园之后你要每天去接她。天冷了怕她冻着,天热了怕她热了。上学了还要操心她上学的事。现在就一个孩子都这样,我们父辈那么多孩子,肯定我父亲也有他的考虑。
此后,许维革开始努力尝试着和父亲沟通,父子关系也有了改善。
这张照片是许维革两年前拍的,对于他来讲,这不是一张普通的照片。那是许维革女儿三岁生日的前一天,许维革的前妻把女儿接走了。许维革发现父亲为此整天闷闷不乐,他没等到约定的日子,就赶紧把女儿接回来了。
许维革:我把我女儿接回来的时候,一进门,我女儿就叫爷爷奶奶,叫得特甜。我父亲激动坏了,跟小孩似的。那种表情真的老小老小,我真的在老人的身上看到了小孩的表情,激动的都不知道怎么回事了。当时我父亲的那种表情,我都快要哭出来了。
于是,许维革拍下了这张照片。
许维革:这是我后来(停顿,眼圈红)为人之父之后,理解我父亲的最大原因。(长时间沉默,眼眶湿润)
这一幕,被细心的大姐许维英看在眼里,她感到是该让他们父子彻底解除隔阂的时候了。
许维英:我把他们组织起来在家里,方方面面我把工作都做好了,大家吃团圆饭。
许维革:临走的时候,我无意叫了我父亲一句。我父亲端着酒杯的手都凝固了。后来我下楼的时候,我姐追上我说,我父亲在哭。
许维革走后,父亲又喝了很多酒,由于饮酒过量被送进了医院抢救,从此便卧床不起。
从那以后,许维革仿佛变了一个人,他一边努力开车挣钱为父亲治病,一边尽可能多的抽时间照顾父亲。日子久了,许维革感觉到,他和父亲冻结了十几年的关系在渐渐溶解着。
许维革:我家住四楼,他那个时候已经行动相当不便了,我把他从楼上背下来,到理发店里去理发、刮胡子。……或用车送他去洗澡,公共澡堂因为天气冷嘛,如果天气暖的话我就在家里给他洗澡给他搓背。而且,那个时候我看到我父亲的脸上也是洋溢着我父亲的笑,很满足的笑。
许维革在孤独小屋静静的回忆着,这反倒使他夺魁的人气指数不断攀升,人们对许维革能够夺冠越来越看好,再有10天,胜负就能揭晓了。而此刻许维革心里想的是,再有10天,就能和父亲见面,能够和父亲说声对不起。
但是,就在这个当口,许维革居住了19天的孤独小屋的门被组委会工作人员打开了。
许维革:制片主任很犹豫地跟我说,我父亲病危了。他当时跟我说我脑子里嗡的一下。
同期许维革:已经过世了?制片主任:是上午通知我们的,我们研究了很久,还是决定通知你。
许维革:我想我必须见我父亲最后一面。因为在这之前,我亏欠我父亲的太多了。
许维革就此退出了比赛,离开了他生活了20天的孤独小屋,放弃了曾经被自己希望用来改变命运的10万元奖金。人们无不为之惋惜。
许维革:我理解我父亲理解得太晚了。当我第一次叫他的时候,就是在十多年以后第一次叫他的时候,我父亲基本上是垂暮之年了。
这个最具亲和力慈善大使奖,并没有消除许维革心中的懊悔,那以后,他常常独自一人到父亲的墓前,一呆就是几个小时。
许维革:我来跟我父亲说说话。自己心里想什么,就跟父亲说什么。我想他在另外一个世界都能知道。
许维革:我愧疚我亲人的太多了。我希望我在以后的日子里面能有所补偿。能够使自己振奋起来,能给所有亲人一个安慰。
“因为父亲又骂我不争气,我不服,跟他又讲不通道理,所以懒得理他。”
“兄弟,天下没有不是的父母,不管对与错,他们总是为希望我们好,珍惜现在的拥有吧,别非要等到失去后的那一天才感到后悔,甚至是悔恨啊!——许维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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