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月30日,上海中山医院,一颗离开了母亲的身体,在儿子体内工作了38年的肾脏,又回到了母亲的体内,去延续母亲的生命!(本报昨日A3版报道)
·母亲孕育了儿子的生命,儿子又用自己的肾脏去挽救母亲的生命!这颗肾脏的回归,是多么博大的爱的轮回!
·在越来越多的人感叹人心不古,越来越多的老人因儿女不孝而怒上法庭的今天,田世国这个山东汉子的举动,令我们钦佩,更应引起我们的思考!
·让我们随记者来到上海中山医院,看看这颗肾脏“回归”前发生的一切吧!
采访语录
我妈为我们兄妹操劳了一辈子,我换给她一个肾值得,就是能换她多活一天也值得。
如果我妈恢复得很好,这就是个一辈子的秘密,她永远不会知道用的是她儿子的肾,但如果我妈排斥反应很强烈,我也许会告诉她,激励她活下去,我知道我妈会因为珍惜这个肾而坚持下去的。9月28日,中秋节的晚上,记者赶到上海中山医院,记录下了田世国捐肾前一天的点点滴滴。
9月28日夜里田世国通宵未眠
中秋之夜,上海中山医院,窗外,月光如水。田世国不动声色地坐在母亲病房里,还在讲着他如何找到肾源的假话。其实,田世国的心揪得紧紧的,就在当天下午的检查中,母亲查出胃部和肺部都有阴影,医生怀疑是癌症,如果那样的话,他们的一切努力都白费了。
母亲一点都不知道检查结果,她还在督促田世国快回广州上班。儿子在一边不停地接电话,告诉母亲他正在努力订票,实际上,他是在电话里和医生商量明天手术的事。医生们没有灰心,说:“冒冒险,让老太太喝点水再做次CT。”母亲贪婪地喝了一整瓶子水,一边喝一边说:“水真好喝,怎么这么甜啊?”
田世国转过头去,眼泪哗哗地往下流:“我妈已经半年没喝水了,做透析的痛苦,根本就没法用语言来形容。”门外,田世国的脸难受地扭曲:“你想象得出半年不喝水的滋味吗?有时候太渴了,我妈就轻轻咽点口水,或者弄点石榴籽含在嘴里,切两片黄瓜贴在嘴上,稍微润湿一下嘴唇。”
六楼,田世国病房的人说,一夜都是他弟弟睡在他的床上,没见到田世国回来。而第二天早上记者再见到田世国时,他只是很疲倦地说一夜未眠,因为他搞不清楚母亲到底有没有癌。
9月29日上午指标全部配型成功
9月29日一早,田世国下楼去做肾造影,检查室门前已排了长长一队,但大家一看他来,都纷纷让开了。田世国捐肾救母的事在中山医院已不是秘密,所有人只是在帮他瞒着母亲而已。
医生告诉田世国,最后两项指标也配上了,明天完全可以手术,田世国长长松了一口气。
回到病房,医生来通知,说母亲的CT结果出来了,阴影只是淤血而已,田世国两眼兴奋得放光。
9月29日中午“真想马上见妻子”
知道CT没事,母亲中午高兴地干吃了两个馒头,还一个劲儿地劝旁边一个只吃了半碗米饭的病友:“你得多吃,否则病怎么能好呢?”而田世国只喝了两碗茶盅大小的酸辣汤,他已经在遵照医嘱减少饮食了。母亲很奇怪地问儿子:“你怎么吃这么少?”田世国轻声回答:“妈,明天就做手术了,你就别操这分心了。”
走出病房,田世国给远在广州的妻子打电话,别看田世国长得五大三粗,但和老母妻儿说话时细声细气地,非常温柔。田世国说:“明天就做手术了,我感觉有些对不起你,这会我特别想马上见到你,真的,就想见你。”
电话那端,记者隐隐约约听到了一个小女孩稚嫩的童声,好像是在一边抢电话一边叫:“爸爸,我要你回广州后带我去吃麦当劳……”“我小女儿才四岁半,”沉默了一会,田世国对记者说:“你问我给母亲捐了肾,会不会影响到今后照顾家庭,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你,但我觉得,我妈为我们兄妹操劳了一辈子,我换给她一个肾值得,就是能换她多活一天也值得。”
“我儿子说了,爸爸你去换肾吧,将来你身体不好,我大学毕业后去挣钱养活你和奶奶。”田世国很自豪。
9月29日下午兄弟俩苦心“演戏”
田世国的弟弟田世凯在7楼母亲的病房门口站了整整一下午,几乎连眼睛都不敢眨一下。他非常担心,万一哪家媒体的记者闯进去采访母亲,那他们苦心设计的一切就全完了。
“如果我妈知道那个肾是我哥的,她会从楼上跳下去,她绝对做得出来!”田世凯嘴唇哆嗦着,“她真的会跳下去!”一位白发苍苍的病人正在楼梯口散步,他接了一句:“报纸上报道了那么多父母捐肾救子,也没见哪个儿子不肯接受的,现在儿子要给母亲捐肾,竟然怕母亲知道后跳楼,真是……”
透过窗户,记者看得到病房里的母亲精神非常好,话也很多,她哪里知道儿子精心导演的这一切呢。
田世国一下午都没捞着休息,被一群群记者包围着采访,但当记者们提出要见一见他母亲时,田世国举手作揖:“求求各位了,就剩这一下午了,千万不能让我妈知道,大家帮帮忙吧。”其他记者走后,田世国带着记者来到母亲病房:“你是老家来的人,我五年没回枣庄了,真想和你多聊一会。但进了病房,你可千万别说是报社的,就说是专门来给我送飞机票的。”
田世国的母亲一把拽住记者的手:“闺女,大过节的,这票不好订吧?”老太太的手和脸就像干枯的树皮,没有一丝水分。记者说:“是明天早上九点飞广州的机票。”老太太又转身嘱咐儿子:“我手术你不用守着,你路上小心点。”旁边病床上的一位阿姨眼泪流了下来,她老伴赶紧把她拉了出去。
回到六楼,田世国病房的人跟他开玩笑:“原来广州就在六楼啊,我们都是在广州住院喽。”田世国默默拿起不知何时放在病床上的手术通知书,他这才觉得心放下来了。
9月29日晚上“感觉非常轻松”
晚上,在一家小酒馆里,田世国倒了满满一杯白开水一饮而尽:“来,老乡,回去替我谢谢老家对我们母子的关心!”田世国说,母亲的病彻底改变了他们兄妹三个小家庭的生活,现在他们的一切都是在围绕着母亲转,这次手术要花近十万元钱,今后母亲还要终生服药,现在他们每个家庭都已借了大量的钱,几乎运转不下去了。
“钱是人挣的,只要我妈还活着,就能激励着我们再去挣钱。”田世国满怀希望地说:“现在我们兄妹的所有存折、工资卡都放在一起,刚才我妹妹还打电话来,说她今晚抱着孩子往上海赶,还说妹夫下月的工资快发了,一发她就拿过来,让我们再运转几天。”“你现在在想什么?”记者突然问。
田世国说:“很多记者都问我今天是不是很紧张,其实我感觉很轻松,真的,我从来没这么轻松过,明天,我的一个肾就要在我妈体内工作了,我就能救我妈了。”
“但当你妈醒来,发现她用的是儿子的肾,能受得了吗?”田世国又沉默了一会儿:“如果我妈恢复得很好,这就是个一辈子的秘密,如果我妈排斥反应很强烈,我也许会告诉她,激励她活下去,我妈会因为珍惜这个肾而坚持下去的。”
突然,田世国又有些担心:“明天我比我妈早半个小时进手术室,你说在那半个小时里不会露馅吧?”
晚上八点半,田世国起身告辞:“老乡,我得回医院了,我去跟我妈道声别,因为‘明天早上九点就坐飞机回广州了’。”(记者 张洪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