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千上万”的中国人靠向银行举债,变成了所谓的“个人负翁”,提前过上了有房有车的幸福生活。只是,“负翁”们在套现了自己的将来后,真的能够像温莎公爵那样生活吗?
文/罗雪挥 张跃辉
2001年,CCTV做中国经济年度报告,有三位嘉宾,依照年龄从高至低分别是清华大学社会学专家李强、经济学家樊纲、出生于20世纪60年代末的金融专家钟伟。主持人问他们,一年挣的钱怎么花?李强说他全部的钱都存在银行了;樊纲说他一半的钱存在银行了,一半的钱在投资;钟伟说他在银行没有存款,而且是负债。
这并非有意安排,而恰是三个人生存状态的真实写照,三个年龄阶层的消费观成为中国社会急剧变迁的一个缩影。
用明天的钱,圆今天的梦,推动着年轻一代的中国人从“无产主义”欣欣然地奔往“负产主义”。
1997年,中国个人住房按揭贷款金额不到200亿;2003年,全国个人住房贷款金额达到1.2万亿。不到7年的时间,几乎翻了60倍。
而来自各商业银行的数据显示,汽车个人消费信贷2002年全年不到700亿,截至2003年10月,却突破1800亿元,一年时间翻了番。
“成千上万”的中国人变成了所谓的“个人负翁”,靠向银行举债,提前过上了有房有车的幸福生活。
充满乐观精神的“负翁”们
“个人‘负翁’在全部人口中的比例非常小,比中产阶级这个概念还要小。可以被形容为三明治薄薄的奶油中的生菜叶。”北京师范大学金融中心主任,年轻的博士生导师钟伟说,个人“负翁”属于中产阶级的初级阶段(高级阶段要有第二套住宅)。
资料显示,个人“负翁”们往往集中在城市,特别是像北京、深圳这样典型的“移民”城市,年龄多在25岁至40岁之间,大都受过良好的教育,拥有一份收入不错的工作,工作节奏快,生活压力大,最有望成为精英阶层的一员,却也最缺乏来自祖辈的荫泽。
卢坚拿到北京名校MBA学位后,毕业分配留在了北京。如今,她靠贷款终于在自己心仪的西山附近购买了一套房子。“十年前,住在筒子楼烧煤油炉的时候我就希望能够在这个地段有自己的屋子,但加上装修现金一次拿出来要100多万,如果不借助贷款,需要砸锅卖铁才买得起,会比较紧张,但是等将来我不紧张了,可能房子就没有了。负债消费可以让人们提前获得可能在将来不再的商品。”
吴宏在高校任职,正在攻读博士的他,贷款购买了一套90多平米的房子。他对前途非常乐观,觉得即使在最坏情况下,自己这些年对教育做了这么多的投资,拿去变现供房也毫无问题。
刚刚从北大毕业不久的甘勇,在清河贷款购买了一套两居,支付完首付和契税后他已经没有余力装修,更不用提买家具。可是四壁空空也是家,他幸福地在只有一个抽水马桶的毛坯房里享受着成为业主的欢愉。未来还长,但这已是这个来自遥远省份的青年扎根北京的第一步。
王强是土生土长的北京人,家住前门,拆迁的梦盼了10多年,两年前,他终于决定不等了,改变生活要从改变住房开始,他贷款买了一个“鸽子窝”,虽然只有30多平米,但是解决了两大难题:洗澡和上厕所。虽然他仍盼望拆迁了换个大屋子,可是他不愿意在等待中耗费自己的青春,享受现在才是硬道理。
“几乎所有的‘负翁’都对靠自己的能力谋取未来的生活充满了信心,所以预支将来,而‘透支未来’是都市‘负翁’最明显的特征”,钟伟如是说,他本身亦是这种理论实践的典型一员。
据国际权威的物业顾问戴德梁行旗下泛城中国董事胡港文估计,目前北京、上海至少有七成以上的住房是通过按揭方式购买的,他认为将来这个比例将来可能会达到九成左右。这将与发达国家逐步看齐。
曾在法国念MBA的李辉介绍,他的法国同学,几乎无一不是用贷款买房买车;来自香港的卓振邦在一家丹麦公司的华南办事处工作,他告诉记者,香港除了顶级豪富,即使是做生意的人,也会选择分期付款,让自己的资金流动起来,更不用说打工阶层,后者贷款买房买车的比例几乎是百分之百。
中国的城市青年,由零开始,用不到10年的时间,从一无所知,一无所有,到大规模负债提前消费,几乎是用百米冲刺的速度,积极投奔到了全球化“负产主义”的怀抱。
房车生活后面的风险与代价
在外企工作的乔洁本来生活十分轻松。她和先生的月收入加起来过万,在同龄人中最先贷款买房,而且选择了较高的月供额度。因为房子离市区太远,于是再贷款买了辆车,有了孩子后,加上聘请保姆等费用,每月等着付的账单就将近1万,几乎没有任何周转的余地,不得不月月等出粮。然而,没有预料到的事情发生了:因与老板发生冲突,她辞了职,在没有找到下一个工作之前,为了维持现有生活水准,乔洁只好靠借债度过难关。倘若不能够及时找到工作,乔洁辛苦挣下的房车生活将面临破产。
近年来,个人因为诚信意识不足,或者过于乐观,未考虑到失业、健康恶化、意外事故等不利因素,贷款超出实际支付能力而不能够及时还款,从而英勇致“负”的实例屡见不鲜,“负债一族”被银行告状案逐月增多。一些仍然在还月供的人,因为房供支出远远超过收入三分之一的安全警戒线,也处在了捉襟见肘的危险边缘。特别是高收入阶层,因为对未来的预期比较高,贷款的数额越大,出现债务的风险系数则越高——而这一切均建立于一个稳定的工作之上。
并不是职位高,工作就更稳定。据说,现在商界中存在着一批老总一级的“下岗”者。NextStep管理顾问公司总监周敏先生从事猎头业务,他认为高职位、高收入阶层同样存在“就业安全”等问题。一项员工离职原因的调查表明,“高层”员工自企业离职,往往并不是因为薪资待遇低、工作能力不够等原因,而主要是因为对企业的文化或新的工作环境不适应、对公司的经营战略、理念或管理模式不认同、沟通能力及领导力缺乏、公司机构重组等原因。
而重新找到一份合适的工作往往需要相当长的时间。周敏认为,高收入者在负债消费时需周全考虑,如果两三个月或更长的时间里没有工作,在收入骤减的情况下,是否还能够按期供款,而不过多影响正常的生活质量和品位。
为此,银监会在即将出台的《商业银行房地产贷款风险管理指引》中,规定如果贷款个人(或家庭)月收入为1万元,则房贷月供最多不能超过5000元,尽可能地防范此类风险。
香港的卓振邦先生因工作派驻广州近四年。他很诧异地看到中国内地青年买房要“一步到位”,一下子就买很大的新房。他告诉记者,在香港,年轻人一般都会选择贷款买房子,但是正常情况下,他们会根据自己的经济实力,“有多少收入,供多大的房子”,由小到大,有能力才换房子,或者先买二手房,以免给自己背上沉重的债务包袱。他自己就已在香港贷款买了一个二手房。
债务的负担只是你要负出的代价的一部分。中国社会科学院社会学所致力于研究消费的陈昕就认为,“负翁”们实际上签了一个约,把未来二三十年的时间、智力、劳动全部抵押给了银行。为了不出现债务危机,你所有的精力必须放在赚钱上,这种制度下对你的自由、劳动、时间甚至道德和思想都进行了控制,你个人变成了负债消费的奴隶。”“至少我现在不敢轻易跳槽了”,不少“负翁”如是说。
“负产阶级”有多远?
“你们所遇见的试探,无非是人所能受的。神是信实的,必不叫你们受试探过于所能受的。在受试探的时候,总要给你们开一条出路,叫你们能忍受得住”。
这是2003年香港破产网上的祷告词,祷告方向是“求主怜悯香港人,尤其是负资产及破产人士,求主帮助他们积极面对面前的挑战,为他们开一条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出路。”
泛城中国董事胡港文介绍,香港出现的负资产主要受经济因素的影响,在上世纪90年代,香港的经济结构开始转型,在转型的过程当中,港英政府遗留下来的经济问题没有得到解决,亚洲金融风暴又使其更加恶化。1997年,是香港地产业的转折之年。香港经济由过热被迫冷却,楼价回落了一半左右。数据显示,当时的中原城市领先指数已经只剩下45.71点——也就是说,香港人在楼市上的每一元钱投资,只剩下四毛五分。
香港特有的“负资产”一词(房产实际价格低于所借的银行贷款,超出部分为无抵押的负债),也就是在这时出现的。
到2004年初,香港金管局宣布,去年第四季负资产住宅按揭贷款有67600宗,涉及负资产的未偿还金额有1070亿元,而这已是2001年以来的最低纪录。
随着中国个人“负翁”数量的急速上升,中国,特别是北京、上海是否会像香港那样出现“负产阶级”?中国房地产协会秘书长顾云昌对此保持乐观。他认为北京房价一直平稳,不存在像香港那样楼市崩盘的影响,因而不会出现负资产。
泛城中国董事胡港文的看法也趋同:“现在看北京大环境,我还是坚持处在一个利好阶段。北京、上海出现香港‘负资产’的情况可能性很低。”
但是胡港文举出了一个特例,其实在香港人购买内地外销房时已经出现过“负资产”的实例。1999年上海房地产业处于谷底,当时外销房与内销房两个市场合并,外销房失去了优势,基本上外销房价都下跌了一半。只是当时外销房的购买者大都是香港有钱的投资者,对他们来说,这只不过是一个投资生意,亏了就离场,没有心理负担,与老百姓的日常生活不是很密切,因而这个情况就没有引起媒介的关注。
这些投资外销房的香港人,作为中国内地最早的负产者昙花一现,因其数量少,又承受得起损失,还远远构不成一个负产阶级,未在上海造成像香港那样的社会波动。
在中国内地,真正意义上“负翁”的大量出现,要上溯到1999年中国福利制分房制度的全面终结。
到今天,人们想拥有一个家的愿望已经远远不是遥不可及的梦想。虽然那些格林小镇、德国印象、罗马嘉园恐怕无法如它们的广告词那样,承担起一个人与一个城市的所有未来,但是有屋则安。
更多的个人“负翁”实实在在地拥有了自己的房子,虽然可能是15年、20年,甚至30年后才真正属于自己。
只是,无限憧憬的你,在套现了自己的将来后,真的能够像温莎公爵那样生活吗? ■
“成为一个欠债的人, 而不是一个有钱的人”
钟 伟
北京师范大学
金融研究中心主任
教授 博士生导师
新闻周刊:中国个人“负翁”有哪些特点?
钟伟:中国以年轻人购房为主;抵押贷款集中在大城市或者是二线以上的中等城市;而住房信贷风险防范机制和西方差得很远;中国人倾向于提前还贷,这对于银行来说是一种风险。另外在国外,抵押贷款购房处理得比较彻底,在国内还很少听说因为没有及时归还抵押贷款,住宅被强制拍卖的。我们的国有银行在这方面表现得还是相当温情。
新闻周刊:中国个人负债消费中会出现坏账吗?
钟伟:在东南亚新兴的一些国家中,房贷还款情况很糟糕,原因是社会信用体制不善,银行风险管理体制也不善。中国的情况是处于居中,风险管理体制不善,但是中国老百姓道德水准还不错,至少在没有硬性约束的情况下大家在主动地还款。从这个意义上说,中国的住房贷款非常有社会主义的特点,我们享受着社会主义大家庭的温暖,同时我们也用自己的行为温暖着社会主义大家庭的信贷。要在国外的话,银行的坏账率可能就比较高了。
新闻周刊:对个人而言,负债消费与储蓄,哪一个是更好的理财手段?
钟伟:中国货币化的进程是非常快的。你的货币化的收入将越来越高。在这种急剧的货币化过程当中,你一定要成为一个欠债的人,而不应该成为一个有钱的人。因为钱不值钱。在这种时代过程中,惟一不能够持有的就是现金。你随便买什么都比存钱合理。
而对住房本身,你一定不要把每个月你要归还银行的钱作为一种负债,分期付款买房和储蓄没有本质的两样。储蓄叫做“零存整取”,这个风险是非常大的。因为到你整取的时候,钱可能已经不值钱了,而买房是“整取零存”,房子本来不是你的,但是你已经拿到了,连本带息整取拿到了,为了整取,你现在零存,买房难道不比存钱好吗?
新闻周刊:这是否有悖于储蓄传统?
钟伟:中国高储蓄的传统美德是跟我们非常苦难的生活结合在一块的。中国五千年历史中,大概只有三百多年没有战争,这种情况下,不可能去置地置田。既然现在苦难暂时告一段落,中国就应该改变这种行为,要负债“过生活”,而不是储蓄“熬生活”。
新闻周刊:对银行来说个人消费信贷是优良资产吗?
钟伟:所谓“成也萧何,败也萧何”。之所以这个业务发展起来,是因为银行不遗余力地推动,培养了一帮年轻人的负债消费习惯,银行能不能对这个抵押贷款进行有效的管理,那就看银行自己的本领了,如果说银行发现住房抵押贷款的坏账上升了,那一定不是别人出了问题,而是银行自己出了问题。
新闻周刊:会不会出现青年一代大举负债消费的局面?
钟伟:有可能,像日本和韩国就出现过这种情况,韩国的年轻人就刷卡消费,全无节制,不考虑偿还,现在很多年轻人是晚熟早消费,他们的消费欲望很强烈,作为“负翁”消费的能力也很强。但是他们心理上、智力上相当晚熟,还没有想到有个人责任,社会责任。
新闻周刊:负债消费会成为一种习惯吗?
钟伟:有可能会变成一种习惯。但是这种习惯形成的过程将会非常缓慢。东亚的文化圈当中,节俭、克制、储蓄以防将来的不测还占主导地位。像新加坡、日本,尽管它们已经是发达国家,储蓄率也非常高,而像美国经济波动比较大,但是储蓄率仍然是极低,这跟社会的文化背景密不可分。
新闻周刊:个人负债消费对国民经济会有怎样的影响?
钟伟:等于是给经济加上了一个发动机。美国经济七成的推动力来自于消费。中国银行里现在躺了20万亿的储蓄,如果这20亿中能够有一部分投入到消费中来,哪怕每年动5%,也是一万多亿,是一个非常可观的数字。 ■
“不要把负债建立在想当然的乐观预期上”
陈 昕
社科院社会学研究所
青年与社会问题
研究室主任
鼓励和刺激少数人超出实际能力和合理需要,追求一种奢侈,这对社会来说是不公平
新闻周刊:什么是个人负债消费的标准?
陈昕:要适度,但什么是适度,这不仅是经济问题,而且还是社会与文化问题。最基本的是要考虑环境、资源、社会公正、个人全面发展,要看大多数人的生活状况及其基本需求满足了没有。你贷款购买花园别墅,要看其他多数低收入人口在消费什么。他们的不满会不会因此升级为失望、沮丧甚至仇恨?社会发展和谐不和谐?在上述意义下如果你是适度的,我认为经济、社会发展才可持续,而且政治上也可持续,否则离危机不会太远。
新闻周刊:但是人们有改善自己生活的权利。
陈昕:是,但多少是足够?比如房间大小,人均不要低于20平米,否则会给人的情绪、生理带来不方便。但是如果人均住房大大超过这个标准之后,就是一种浪费,9亿农民根本不能够问津这样的消费,为了少数人的利益,浪费和动用的是全民的资源,如土地、水、电、煤,石油、木材等等,而那些低收入的,真正需要满足基本需求的人,在医疗、教育,维持和发展生产等方面,银行的信贷评估系统使他们根本进不来。这种制度鼓励和刺激少数人超出了实际能力和合理需要,追求一种奢侈,这对社会来说是不公平。
新闻周刊:为什么个人负债消费在中国得到了超速发展?
陈昕:因为利益驱动,当你塑造这个事实上的中产阶级消费的时候,整个生产领域会跟随,把大量的资源投资在满足富裕人口的消费上,同时忽略了中下层群体基本需要的生产提供。而且把这些通过媒体,通过跟经济学界的联姻,灌输给人们,告诉你这是必要的。你买了天通苑的房子,你还要买北京三环以里的房子,收入再好些,你还要考虑到郊区买别墅花园,不断刺激你,不断处于一种欲购情结,不断处于消费和能力的紧张之中,这样你“满足”了,而你又似乎永远不满足。在这个过程中资本得到了升值,利润的生产与再生产得以进行下去。
消费者认为这是他自己的选择,实际上这是一种文化的选择,是文化环境通过广告、时尚、媒介,把这种奢侈浪费的享受包装成了一种品味,一种风尚,一种现代性,一种成功,文化对大众的灌输已经使得大众失去了批判的眼光。
新闻周刊:但是美国的经济的确因消费投资而获得了发展。
陈昕:全球都成美国了,就没有美国了。这样的发展意味着美国要这样生活,发展中国家就不能够那样生活,因为资源是有限的。看看中国的资源,土地、森林、水源、石油,全面都在出现危机,如果2亿人有这种负债享乐消费的能力,资源还有吗?环境还要吗?低收入的人生活不是更要恶化吗?
新闻周刊:您认为在中国“负翁”中会出现负产阶级吗?
陈昕:怎么不会?看亚洲的金融危机,香港、泰国的房地产业,包括新加坡、包括日本,韩国,都比我们发达得多,一下子那些有房有车的人产业都被银行收走了,一夜之间倾家荡产;银行收走了一堆不断贬值的资产,也加重了自身的危机。一场金融危机就能够把社会打击到一个深重的灾难中去。
为了防范这种现象,国家要鼎力支持,防止崩盘,结果会使经济投入结构更加不合理。这个危机是有机的,一环扣一环,在中国,负产也必须要加强风险意识,比如粮食涨价、非典、石油问题、国内经济结构不合理、西方国家施压要求人民币升值、银行坏账、贫富分化导致的不满——这些你都想到了吗?这些都是潜在的危险,一个因素出了问题,就是多米诺骨牌连锁效应。所以负债的信心与预期是不可靠的。
新闻周刊:作为个人应该如何防范这种风险?
陈昕:要适度,要知道风险性,不要把负债建立在想当然的乐观预期上面。比如80平米够用了,我为什么要买120平米呢?装修花3万可以了,为什么要13万呢,这都是规避风险的方式,适度、节俭,按需消费。
新闻周刊:您个人会选择贷款买车买房吗?
陈昕:会的,因为现在的这套体系把所有人都卷进来了,无论主动的还是被动的。这种体系不是没有问题,但人们似乎无法回避和抗拒,甚至不可以反思,这正是它的潜在危险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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