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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勒斯坦国驻华大使扎卡利亚·阿卜杜·拉希姆接受本报专访
记者手记
上月29日，以军以制止巴武装人员的“卡桑”火箭袭击为由，在加沙北部发起代号为“赎罪日”的大规模军事行动。这次行动是2000年以巴新一轮冲突以来，持续时间最长、规模最大的一次针对巴勒斯坦人的军事行动。联合国近东巴勒斯坦难民救济和工程处总专员彼得·汉森在对加沙北部杰巴利耶难民营进行实地调查之后，得出了一系列数据：以色列在加沙进行的两周“赎罪日行动”
造成至少107人死亡，其中约30名未成年人，还有大约700人因家园被毁而无家可归，“在加沙地带，无家可归者总数已达到2万人”。
虽然以色列军队在15日夜暂时结束了“赎罪日行动”的地面军事行动，但以色列国防部长莫法兹17日在内阁会议上又表示，以军虽已从加沙地带撤军，但那里的军事行动并未结束。他强调只要有武装分子以难民营为掩护向以色列发射“卡桑”火箭，以色列军队可随时重新在加沙北部发动军事行动。此次以军发动以杰巴利耶难民营武装分子为目标的军事行动使难民营中巴勒斯坦人死伤惨重，大量建筑物被毁。除此以外，军事行动还造成加沙地区物价飞涨，联合国对巴勒斯坦难民正常援助也受到影响，这一切使巴勒斯坦难民问题再次为世人关注的焦点。本报记者就这一巴以争论焦点对巴勒斯坦国驻华大使扎卡利亚·阿卜杜·拉希姆进行了专访。
巴勒斯坦国驻华大使扎卡利亚·阿卜杜·拉希姆来自杰法，这片领土在1948年被以色列占领。本报记者赵亢摄
难民产生和现状
《新京报》：大使先生，在你看来导致巴勒斯坦难民问题的原因是什么？
大使：1948年前，加沙、约旦河西岸和今天的以色列，从地理上来讲是一个整体，即巴勒斯坦。自从1917年巴勒斯坦成为英国的托管地后，在英国政府的允许下，大批犹太移民开始从世界各地迁入巴勒斯坦。
1947年11月，联大181号分治决议（在巴勒斯坦建立一个阿拉伯国家和一个犹太国家）通过后，巴勒斯坦的阿拉伯人与犹太人之间的矛盾激化。在英国人的支持下，犹太人武装大规模地袭击阿拉伯城镇和村落，屠杀阿拉伯平民。不少村庄甚至被夷为平地。因此，大批巴勒斯坦人逃离家园，流亡到周边的阿拉伯国家从而沦为难民。这就是巴勒斯坦难民问题的开端。
1948年5月15日，犹太人在占领的巴勒斯坦领土上建立了以色列国。1948年12月，联大通过194号决议，要求巴勒斯坦难民回归1948年前的居住地。这个决议非常重要，几乎每个国家都承认这个决议，今天我们所提出的解决难民问题的主张就是以这个决议为基础的。
1949年年初，以色列驻联合国代表向联合国提交了成为联合国正式会员国的申请。联合国做出回应，把以色列遵守联大181号和194号决议，即巴勒斯坦建国和巴难民回归，作为以色列成为联合国正式会员国的前提条件。以色列代表稍后代表以色列政府向联合国保证遵守并执行上述两个决议，于是联合国同意了以色列的申请，接受其为正式会员国。但在以色列加入联合国之后，却拒绝执行这两个决议案。
此后，以色列从未执行过联大或安理会的任何一个关于以巴问题的决议。目前总共有500多万巴勒斯坦难民，我们必须为这500多万难民找到回归的途径。我们主张在联合国决议的基础上解决难民问题。只有在这些决议的基础上，谈判才有可能。
《新京报》：你能简要介绍一下目前生活在加沙和约旦河西岸以及周边的阿拉伯国家，比如约旦、叙利亚、伊拉克和埃及的巴勒斯坦难民的生活境况吗？
大使：至少有40%以上的难民目前生活在难民营中，他们依靠联合国和国际社会的帮助维持基本生活。
1949年，联合国建立了一个专门机构帮助巴勒斯坦难民，给予他们在食品、医疗和教育上的援助。绝大多数巴勒斯坦难民生活在深重的苦难中，这不仅是他们要求回归的理由，更代表了他们的这种权利。
巴难民大都来自1948年的被占领土。我本人就来自杰法，这是1948年被占领土的一部分，在特拉维夫附近。我们有权利回归故土，哪怕那里现在已经是以色列的领土。因此我们主张通过巴以双方领导层间的政治谈判来找到最终的解决办法。我相信只要谈判双方具有足够的诚意，就一定能找到合理的解决办法。
《新京报》：你认为解决难民问题的最大困难在哪里？
大使：最大的困难在于以色列政府的态度。他们至今都拒绝承认难民问题的存在，拒绝承认难民的身份，以色列官方不允许难民回归。
这是问题的关键。只要以色列政府承认难民的回归权，我们就能找到双方都能接受的解决办法。
难民回归权
《新京报》：你刚才提到了联合国194号决议，以色列为什么拒绝执行该决议呢？
大使：他们没有给出任何理由。他们有大国撑腰，所以他们根本不在乎联合国的决议，不在乎国际法，不在乎巴勒斯坦人民的福祉。你每天都可以看到以色列人屠杀巴勒斯坦无辜百姓的新闻，他们杀害的大都是妇女和儿童。但是尽管我们遭受了深重的苦难，我们还是奉行和平解决冲突的政策，我们依靠中国等友好国家的帮助，通过政治谈判来找寻解决办法。
《新京报》：联合国的决议并不具有法律效应，因此以色列可以拒绝执行，你同意这种观点吗？
大使：联合国是世界各国普遍承认的解决争端的平台。包括巴勒斯坦在内的阿拉伯国家严格执行联合国的一系列决议。比如1965年联合国安理会通过的242号决议，纳赛尔总统领导的埃及以及其他阿拉伯国家都执行了这个决议。1988年，我们也执行了242号决议，从而为之后举行的和平谈判铺平了道路。奥斯陆协定便是以242号决议为基础的。
《新京报》：除了联合国194号决议外，是否还有其他的国际法条款或其他文件支持巴勒斯坦难民的回归权？
大使：1949年以来，在日内瓦和其他许多地方召开的会议都支持巴难民回归故土。国际法框架本身就支持难民回归家园。这是每一个人的基本权利。然而以色列却一直在逃避责任，拒绝执行联合国决议和奥斯陆协定的有关规定，拒绝从占领的土地撤军。 现在沙龙计划从加沙和约旦河西岸撤军，以色列国内就有极端分子宣称要像刺杀拉宾那样刺杀沙龙。
谁知道这是真是假。以色列的政策就是要逃避责任。阿拉伯国家的领导人在贝鲁特和开罗召开的多次峰会上提出了一系列的解决巴以冲突的方案，但都被以色列拒绝了。
现在包括友好的中国在内的世界各国都要求以色列允许巴勒斯坦人以东耶路撒冷为首都建立独立的巴勒斯坦国，但以色列政府对此置若罔闻。
《新京报》：为解决难民问题，巴勒斯坦方面除了督促以色列尽快执行194号决议之外，是否还会在联合国框架内与国际社会有更多的合作？
大使：在所有解决难民问题的努力中，我们一直呼吁联合国和国际社会为难民问题的最终解决而努力。但这取决于两点。第一是以色列必须承认巴难民的回归权并付诸行动；第二是以色列必须同意重开政治谈判的进程，包括讨论巴难民问题。
《新京报》：你指的回归权是指回归到哪片土地上，是1948年前的土地还是1967年中东战争前的土地上？
大使：当然是1948年前的土地。比如说从杰法来的巴勒斯坦难民，他们应该回归到杰法。因为大多数巴难民都来自今天以色列境内的巴领土。只要巴以之间能就难民问题达成协议，就不会再有暴力袭击和流血冲突，生活在特拉维夫、海法等城市的人民就能过安定的生活。现在以色列政府鼓动在世界各地，比如非洲、法国、俄罗斯的犹太人移居以色列。但他们有什么权利移居以色列呢？那不是他们的土地。
《新京报》：由于现在生活在周边国家的难民已经到第四、第五代了，这些国家会不会逐渐使这些难民融入当地社会，而不再强烈主张他们回归。
大使：这首先是这些阿拉伯国家的主权，他们有权做出决定，我们无权干涉。
约旦、叙利亚、黎巴嫩和埃及是收留巴难民的主要国家。这些国家都明确声明不准备使巴难民融入当地社会。他们根据联合国194号决议主张难民回归。黎巴嫩政府规定巴难民不能在其境内从事72种工作，这几乎就是禁止难民务工。所以让巴难民回归是惟一合理的解决办法。
《新京报》：但目前的事实是，以色列目前不大可能允许巴难民回归。以色列人认为由于巴勒斯坦人在人口和出生率上都大大高于以色列人，巴难民回归会导致其民族特征的沦丧，对犹太民族的生存构成极大威胁，请问巴勒斯坦人在坚持难民回归权的同时是否考虑到这一点。
大使：如果这可以成为以色列拒绝承认难民回归权的借口的话，民主何在？以色列一直宣称它是一个民主国家，可是它这样做符合民主吗？
《新京报》：但如果巴勒斯坦方面坚持难民回归权的话，难民问题很可能在很长一段时间内都无法解决。巴勒斯坦方面是否有可能放弃难民回归权而代以其他解决方法，比如土地换和平？
大使：不会有其他解决办法。巴勒斯坦难民必须根据联合国决议回归故土。这也是我强调巴以开展政治谈判找到解决办法的原因。
《新京报》：巴勒斯坦难民是否永远不会放弃回归权？
大使：你是说让巴勒斯坦人民妥协吗？我们会在联合国和友好国家的帮助和支持下，像其他取得民主独立的人民那样坚持斗争，驱逐占领者，以东耶路撒冷为首都建立自己独立的国家。
难民营和武装分子
《新京报》：有观点认为巴方出于政治目的故意不让难民问题得到解决，因为巴方想以此迫使以色列满足其政治要求，您作何评价？
大使：但他们事实上就是难民。是以色列拒绝承认他们的难民身份，拒绝他们回归。所有其他国家都承认这一点。现在全世界都在呼唤巴以和平，所以我们必须找到一个和平解决难民问题的方案，使他们像其他国家的公民那样享受到公民的基本权利。
《新京报》：巴勒斯坦政府有没有拿巴勒斯坦难民问题作为政治谈判的筹码？
大使：在谈判中，巴勒斯坦政府当然会为包括巴难民在内的全体巴勒斯坦人全力谋求最大利益。
《新京报》：现在以色列指责巴勒斯坦武装分子利用难民营为掩护向以色列目标发动袭击，以色列最近的“赎罪日”军事行动也是针对难民营中的武装分子而展开。这种指责符合事实吗？
大使：我想反问，以色列军队在行动中发现什么了？发现大量武器了吗？那些难民营都是些破烂不堪的建筑物，怎么会成为武装分子的基地？这完全是以色列方面的借口。他们使用各种借口，在加沙和约旦河西岸的难民营中推倒房屋，屠杀无辜百姓。联合国在巴勒斯坦的观察员们向安理会提交的报告中涉及到了所有以色列军队犯下的暴行。只有和平谈判才能终止暴力和流血，迎来真正的和平。
我们希望和平谈判，但我们也随时准备以武力抵抗占领。以色列装备有美国提供的各种先进武器，我们有什么？什么都没有。这本来就是一场不平等不公正的战争。既然是这样，为什么不在联合国框架内开展政治谈判以找出一个和平解决方案来避免流血冲突呢？
《新京报》：你是说难民营中没有武装分子，或是说即使有，数量也很少？
大使：大多数被以色列军队杀害的人都是无辜的平民百姓。他们在面临占领的时候难道会伸出双臂欢迎占领者吗？这是什么逻辑？他们当然会反抗！他们还会继续反抗直到以色列撤军、巴勒斯坦人以东耶路撒冷为首都建立独立的国家。以色列军队现在不是在他们自己的领土上，而是在我们的领土上，在我们将要建立自己国家的土地上，我们当然有权反抗。
本报记者范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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