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去年9月至今，“天下第一泉”趵突泉28年来首次全年不停涌，但权威专家表示，“济南近年处于丰水期，喷涌的现状很可能随着平水年和枯水年的到来而一去不复返”。居危思安，持有以上观点的专家可谓十分严谨。但奇怪的是，这一结论的支持者却分属两派，他们在济南地下水是一脉水还是两脉水的问题上进行了长达二十年的理论争论，并在这长达二十年的时间里实践着截然不同的治水方案。
五龙潭坍塌引发思考
10月28日凌晨3时许，跟“天下第一泉”趵突泉一脉相连的五龙潭传来一声巨响，在距西岸十余米的水面下，骤然间塌陷出一个面积近20平方米、深三四米的大坑。据五龙潭管理处负责人董先生反映，五龙潭塌陷后，水文地质方面的专家在第一时间查看了现场，虽还未对坍塌原因做出最后定论，但表示极有可能与地质构造有关。
“地下水是相通的，现在济南地下水的开采非常普遍，这很有可能是造成坍塌的原因”，管理处的董先生说，“现在济西的地下水开采正处于试验阶段，每天有30多万立方米的地下水被抽出地面使用；而在济南东部郊区，工业大户常年使用自备井抽取地下水的状况也已持续了近20年了。”
如何把握泉城地下水的开采量一直是困扰济南市民的难题。长久以来，老百姓在自家庭院里打井取水的现象司空见惯，企业大规模采用地下水进行工业生产也是屡见不鲜。而最引人注目的无疑是济南专家在对地下水进行勘察过程中的庞大开采量：一方面，以山东师范大学地理研究所黄春海教授为首的“一碗水”派二十年来苦苦坚持“引黄入济”计划；另一方面，以山东水文水资源勘察局高级工程师商广宇先生为首的“两碗水”派积极推崇“济西抽水试验”。
有人竟用山泉水洗车
在济南西外环和北外环的交接处，有三四间小平房，墙面都是裸砖，极为简陋，仅在墙上写有“洗车”字样。一旦有生意上门，小工就会拖出细长的水管给客人洗车，从水管里喷出的水比城市里洗车点的水清澈好多。水为什么能有这般清澈，大家心里都明白，因为长长的管子直接通向土井，取用纯净的地下水。
无独有偶。在济南南部山区，当地农民滥用山泉水给来往的游客洗车是一点不希奇，有的还用“用趵突泉的源头活水洗车”招揽生意。据济南一个户外俱乐部的朋友反映，开越野车进山时，一路上会有很多招呼洗车的村民。
作为泉城，济南有开自备井取地下水用于生活的传统，但随着济南近二十年频繁出现的泉水干涸的事实，济南市政府从2003年8月起成立了封井保泉办公室，对自备井进行拉网式检查。封井保泉办公室负责人张恩武先生告诉记者，截至2003年年底，在济南二环路以内，已经封闭了73眼深水（深百米以上）自备井和近千眼浅层自备井；而到了2004年3月，市委市政府把封井范围扩大到二环路以外，又关闭了34眼深水井。
偷采还拿“开采证”搪塞
10月27日，济南一家媒体以《东部一些大企业“偷采“地下水》为题报道了一些企业违规使用地下水进行工业生产的事实。但这些企业振振有词：“何为偷采？我们是有正规的‘地下水开采证’的！”
在早些年，城市的自来水系统没有到达边远的郊区，济南市政府的确允许郊区的个人和企业自行开采地下水来解决生活和生产用水。
记者在采访高工商广宇时得知，媒体的报道只是言辞有些过激而已。他举例说，济南东部的大企业进行地下水开采已有20多年的历史，当时采水具有合法性是因为自来水的网络还没有到达该地区，而今，他们完全可以利用自来水却仍擅自开采地下水，的确是违规行为。其中原因无外乎：企业向水资源局交纳的开采费用是随机的，大多为几毛钱一吨，并没有一个定额，甚至有不交的情况存在。
现在济南市自来水公司花费2000多万投资的板桥加压站已经正式投入使用，且完全能供给东部大企业正常的生产用水。但企业领导还是以生产过程对水质要求较高为由，拒绝使用地表水。高工商广宇先生直言：他们不愿意放弃地下水这个“香馍馍”，归根结底还是便宜的地下水价在起作用。
现在更为严峻的情况是，济南东部的大企业得到济南水利局的默许，在东郊又钻探了29眼自备井，其中14眼已经安装了水泵，只要一通电，每口井每天就能开采8000立方米地下水。
济南封井保泉办公室的负责人告诉记者，济南市政府要把封井保泉的范围从二环以外继续向外扩散，到达东部郊区只是一个时间的问题，这些企业如果不自觉放弃自备井的使用，等到强制时限，所有的自备井将被强行封闭，并需交纳自来水公司原本给予优惠的城市建设管网配套费一百万至二百万元。
“一碗水”“两碗水”争论焦点
济南是典型的漏斗型地形，南部山区由于丰富的植被是其地下水源的涵养区。“一碗水”派和“两碗水”派专家最大的分歧在于：整个济南周遭的地下水是属于一个水系还是两个不同的水系，对这个问题的解答将关系到济南丰富的地下水在哪个区域开采和“天下第一泉”趵突泉如何得到持久保护。
“一碗水”派的代表专家黄春海教授认为：济南的地下水是一个密不可分的整体，开采了济南西边就会造成主城区的地下水回灌补充，如此一来，趵突泉喷涌所依赖的地下水供给就不足。他说：“济西地下水开采工程上马之后，趵突泉的水位已经下降了近90公分，和黑虎泉相比，水位低了1.3米，今年可还是丰水年啊！如果在往年，趵突泉很有可能就停喷了！”
“两碗水”派的代表专家商广宇高工则认为：由于存在一个岩溶弱发育带，济南的地下水分为济东和济西两个互不相干的水系，这样开采济西的地下水并不会影响趵突泉的喷涌。他说：“现在济西每天的地下水实际开采量是28万至38万立方米，远低于济西地下水补给量122万立方米。济西的地下水东面有岩溶弱发育带阻隔，不能往东补给城区泉群，如果不开采，这么好的水质就白白流向黄河北，蒸发后还会造成当地平原的盐碱化。”
“一碗水”“两碗水”项目对比
在记者采访黄春海教授和高工商广宇的过程中，记者发现两个派系分别是不同行政部门的追随者。“一碗水”派支持的是山东省水利局，“两碗水”派则听从省委市委关于水资源的决策。
“一碗水”派的“大手笔”当属“引黄工程”和“东湖工程”。
前者投入40亿元资金把黄河水引入济南，加工后作为城市居民用水，但济南居民从2001年喝上黄河水开始就一直心有不快；后者是在距离济南飞机场1.83公里处造一个占地一万亩的东湖，把黄河水引入，做复杂处理，预算投资11.7亿元。
“两碗水”派的工程是“济西抽水试验”和“地下东湖工程”。
和“为保护泉水引黄”的声音相反，“两碗水”派认为“济南不缺水，西部地下水源丰富，完全可以供给济南城市居民的用水”。为此，他们决定分两期投资共7000万元开采济西地下水，让居民喝到甘甜清澈的地下水。而现在进行着的“济西抽水“前期工程因重新让济南民众喝上了地下水而颇被媒体看好。
高工商广宇还表示：“‘地下东湖’和‘地上东湖’相比，花钱少，见效快，最终预算仅占‘地上东湖’投资预算的二十分之一”。一个趵突泉，两个保泉方案在酝酿。
从目前的状况来看，“一碗水”派20年40亿元的投入似乎没有功劳只有苦劳；而“两碗水”派在不到一年的时间里，花了3000万元就实现了泉城居民喝着清澈的地下水看趵突泉的夙愿。
但是问题在于：现在这两派专家依旧各自为政，实现着各自的开采计划，一旦明年趵突泉停喷，依旧无法说清究竟是哪一方的开采缺乏科学依据造成地下水资源的枯竭，那么“一碗水”和“两碗水”最终的学术定论将依旧遥遥无期。
一个趵突泉有两个部门来保护，且保护方法截然不同，存在的原因值得深思。这不仅造成社会资金的极大浪费，更有可能延误保护的最佳时机。
作者:□晚报特派记者谢飞君济南摄影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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