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西尔·阿拉法特的一生跌宕起伏，充满传奇色彩。他一生中只来过一次上海，而且只停留了10个小时。
那是13年前的一个冬日，我意外地采访了阿拉法特。
本报记者顾龙
大雾迫降上海
这天是1991年12月23日。凌晨3时多，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将我从睡梦中惊醒。这是市政府新闻处处长邹昔民打来的，要我马上赶到虹桥国际机场贵宾室，有紧急特殊的采访任务。
我起床后，披上一件风衣，叫了一辆出租车，直奔虹桥机场。进了候机楼，我直奔贵宾室。邹处长已在门口等我，他说，是赵启正副市长叫你来的，他正在接待巴勒斯坦国总统亚西尔·阿拉法特，已经交谈了4个多小时。
阿拉法特率领高级代表团结束了对越南、老挝的访问后，准备前往哈萨克斯坦。因为苏联解体，阿拉法特想去了解一点情况。没想到遇到大雾天气，阿拉法特的专机在12月22日晚11时40分停降在上海虹桥国际机场。
当晚，上海市副市长赵启正、市外事办公室主任徐兆春等前往机场迎接。由于雾越来越大，能见度很差，专机一时不能起飞。市政府安排阿拉法特总统住龙柏饭店总统套房，但阿拉法特坚持要留在机场贵宾室。据他的高级警官说，总统考虑安全问题，不想离开机场。虽然他已两天两夜没有合眼了，但还是兴致勃勃地与赵启正副市长在贵宾室侃侃而谈。
邹处长边走边告诉我：阿拉法特十分健谈，几乎每分钟都在不停地说。把你和解放日报记者俞新宝叫来，你们采访阿拉法特，也正好让赵副市长歇一歇。
三色头巾含义
当我走进贵宾室，邹处长把我介绍给阿拉法特，说这是中国最大的一家晚报——新民晚报的记者，他想采访您。阿拉法特从沙发上站起来，满面笑容地走过来与我握手。他个头不高，一身绿军服，腰间别着短枪。他头上扎着红、黑、白三色的格子头巾。红色表示沙漠，黑色表示国家，白色表示城市。那时60岁出头的阿拉法特曾风趣地说过：头巾给我一个国家，巴勒斯坦建国后，我可以不戴头巾，改变装束。
“我就是‘愚公’”
在市外办翻译小赵的帮助下，我开始采访阿拉法特。
我的第一个问题是：这次您为什么要去哈萨克斯坦？阿拉法特说，他去主要是了解当前苏联变化的情况。“苏联被美国吃掉了，变化太快了。”他赞扬中国了不起，中国在世界多边关系中将起很大的作用，尤其是中国的毛泽东了不起！
我就问他：您为什么说毛泽东了不起？阿拉法特说，我读过毛泽东的好多书，特别是《愚公移山》，我读过好多遍。讲一个老人搬掉两座大山。毛泽东说，为了搬走大山，可以子子孙孙，一代接一代去做。中国人的这种精神是很可贵的，不是拿钱可以换来的。中国的精神就是不怕帝国主义。我也不怕帝国主义，我就是毛泽东说的“愚公”，要搬走帝国主义这座大山！
阿拉法特在回答问题时，一直十分慷慨激昂，说到兴奋时还喜欢打手势。时间过得很快，采访已有1个多小时了。
这时，赵启正副市长又与阿拉法特交谈起来。阿拉法特对赵副市长说，据可靠人士透露，美国把“希望”放在中国的第三代身上。因此他特别强调要对青年人进行历史教育。现在有许多青年人对美国的历史、对世界的历史了解太少，不能仅仅强调一个方面，而掩盖了美国的腐败的一面。美国不把别人放在眼中，常常把自己的观点强加于人，比如人权观点。
阿拉法特还告诉赵副市长，他崇拜古罗马的斯巴达克斯，他查过，斯巴达克斯是巴勒斯坦人。阿拉法特说到这里声音大起来：最近一些美国人到处炫耀美国力量如何强大，但我说它是一个“新罗马”，也会解体。我是斯巴达克斯，我不会向“新罗马”屈服。
阿拉法特停顿一下，又对赵副市长说：“人和动物有什么区别？人是有原则性的，作为一个人不讲原则，那就没有什么意义了！”
轻松吃中式早餐
这时已经是早上6时多了。龙柏饭店的张总经理走进贵宾室，邀请阿拉法特总统去饭店吃早餐。赵副市长对阿拉法特说，你一夜没睡，也没吃东西，龙柏饭店是上海的国宾馆，去休息一下。
阿拉法特摇摇头。他身边1.80米高的高级警卫说：总统怕不安全，不想离开这里。赵副市长说，我们上海是最安全的，请总统放心。阿拉法特沉思片刻，与警卫说了一些话。警卫对赵副市长说：“总统说了可以去，但是要国宾的待遇，要保证安全。”赵副市长回答：一定安全！
过了一会儿，机场的一辆奔驰车开来了。阿拉法特与赵启正同坐一辆车，两辆警车在前面开道，来到了龙柏饭店。
在龙柏饭店里，阿拉法特总统和他的随行人员轻松地吃了一顿中国式早餐。
1小时后，阿拉法特在赵副市长陪同下，走出餐厅，来到大草坪散步。这时阳光明媚，雾散天晴。阿拉法特笑容满面，他一边走，一边对赵副市长说：上海太美了！虽然第一次来上海，但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下一次来中国一定要访问上海，住在龙柏！看到总统很开心，那些随行的警卫脸上也掠过一丝微笑。
从龙柏饭店回到虹桥机场，阿拉法特高兴地为虹桥国际机场签名留言：“祝巴中人民友谊万岁！我表示衷心感谢！致以人民的敬礼，中国坚定地坚持支持巴勒斯坦的立场，我们将肩并肩直到胜利！”
难忘悲情英雄
12月23日上午9时多，阿拉法特走上长长的红地毯，登上了他的总统专机。他站在机舱口，久久地向送行的赵副市长一行挥手致谢！
上午10时左右，阿拉法特的专机飞上蓝天，飞往哈萨克斯坦……阿拉法特在上海度过了10个小时，他留给人们深刻的印象：一个不折不扣的强者，与命运抗争，永不屈服；一个充满坚韧、豪情、魅力的悲情英雄。
我的采访结束了。当天上午我发了一则独家的新闻，又按赵启正副市长的指示，将采访的情况写成内参。几天后，俞新宝将我与阿拉法特握手的照片送来，我一直保存着，更深深地记着这次难忘的独家采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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