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每年新年都能收到中纪委副书记寄来的一张明信片，传说他能“通天”，但这并没有让他的官帽变大。
■在苍南县历史上，他是第一个，也是迄今为止惟一一个由县委发文号召学习的先进党员。但随后他就翻过个人政治声誉的最高点，曲折而下。
■苍南官场至此流传，他真的疯了，自己命不要，也要把人搞倒；有的干部之间互相告诫，什么事情都千万不能让苏曦知道，不然就死定了。
在温州市苍南县政界，除了县委县政府领导，谁的名气最大？
干部们聚在一起，免不了互相打听———“那个人”最近有什么新动向；他的“掌故”常常引得听众或切齿或大笑。
传说他能“通天”，他也的确跟浙江省一些老领导有过近距离接触，但这并没有让他的官帽变大。
对他的评价往往大相径庭。有人喊他“青天”，说他干实事；有人骂他“疯子”，说他乱咬人。
他就是苏曦，苍南县气象局现任副局长，官职之小之闲，与他的“名望”着实不符。但他的特点又是如此惹人注目——“爱管事、爱生事”。
2003年5月，苏曦被被任命为气象局副局长，苍南官场的评论是，气象局除了搞气象预报，差不多啥也不管，苏曦到了那里，才不会生事。
但苏曦还是“本性难改”。他发现气象局由于过于清闲，很多职工长期不来上班。他正试图抓一抓考勤。当然，这一想法正遭到几乎全局职工的反对。
气象局有职工搭股在外经营“礼仪公司”，专门在节庆时施放大气球。他对此忧心忡忡，因为气球里充的是易爆的氢气而不是规定的氦气，存在很大的安全隐患。“现在最要紧的，是他们还把氢气存在居民小区里。”苏曦说。
为了气球的问题，他已经跟局里的一些同事爆发了冲突。几天前，有人冲到他的办公室，揪住他的衣领就打，还警告他不要再自己“找死”。这简直成了规律，往往到新的岗位工作不久，苏曦就会因“多管闲事”被人辱骂或殴打。
苏曦说，现在的他，跟以前的确很大不同了。“年轻的时候看见看不惯的就要管，这几年只管本职工作范围内的事，而且是忍无可忍的事。”
说这句话的时候，苏曦38岁，其实正是一个干部的黄金年龄。但眼前的苏曦个头矮小，大大的眼镜快遮住了半个脸，人显得木讷苍老。从1990年开始，他已经宦海沉浮14年。14年太长，发生的事情太多，苏曦自己都经常理不清这些年的脉络顺序。
其实，11年前，他就已经名动苍南。
“向苏曦同志学习”
1990年，苏曦大学毕业后分配到苍南县仙居乡乡政府当文书，那年他23岁。
文书一职，负责乡政府所有文件收发，全乡婚姻登记管理，还保管乡政府所有公章。这个职位，在乡里倒可谓是位子不大，权力不小。历任文书向来吃香喝辣，算得上一号人物。
但乡政府的同僚们迅速发现，这个文书不寻常。
当地村民，很多都已结婚生子，却还没有到乡政府登记。如果想再生一胎，乡民们往往会到乡文书处请求登记，并标明新婚未生育，这中间，好烟好酒少不了。
但苏曦不同，烟酒不收，“新婚夫妇”们往往碰一鼻子灰。时间长了，大家知道这个文书不好惹。
苏曦还要负责给各种文件、条子盖上公章。来乡政府办事的人，苏曦往往是他们的最后一关。一般来说，为了让文书痛痛快快的盖章了事，办事者也会奉送烟酒。但只要是乡政府通过的，苏曦从来二话不说，立马盖章，经常快得办事者的烟酒还没来得及从包里掏出来。
一位同僚后来笑着“教育”苏曦，“你不吃烟吃酒，我们总要的嘛。文书不收烟酒，我们这些人也没得吃了。”
苏曦恍然大悟，从此公章照盖，烟酒也收。办事的人一走，就把烟酒拿出去散给同事。
两年文书，顺风顺水。但苏曦觉得没什么意思。那时候的苏曦，整天看的都是“共产党员杂志”，对他影响最大的，是专门介绍先进人物事迹的《时代先锋》。
苏曦从这些杂志里认识到的是，有所作为的人，都是从最艰苦的地方历练出来的。他坦承，和很多年轻干部一样，当时他是非常希望“上进”的，只是他所选择的上进之路，是通过和那些先进人物一样的实干苦干，以此引起上级的欣赏，以至提拔。
当年的一位同事也说，当时乡政府的四层楼，除了女厕所，所有的公共地界，都是这个“想上进的年轻人”打扫的。
苏曦向县里提出，要求调到全县最艰苦的括山乡工作。而来到括山乡任文书的他，担任了全乡最艰苦的周家城村驻村干部。
周家城村位于苍南县山区，村子建在大山顶上，海拔400多米且不通公路，当时村民人均年收入仅200元。
苏曦发现，山里虽然偏僻，但气候、土质、水质，非常适合种植水果和药材。在向农科所技术员请教学习之后，苏曦拟定了一整套“经济农业”方案。
但村民们并不信任苏曦。“村民们凭经验判断，这个年轻人，肯定和以前乡里县里派来的干部一样，看见报上说大蒜好，就发动种大蒜；看见苹果好，就命令种苹果，结果劳民伤财。”
苏曦开始用独特的方法向村民们靠近，他一家一家地访问，人家不说话，他就不走，帮着干活儿，直到开口。
他还向县里打报告，争取到款项，办了个有线广播站。清晨，苏曦就对着广播念中央的有关政策，讲他的经济农业思路，读农业科教材料；夜里，苏曦又请来农科所的技术员，给村民们讲科学种植养殖技术。
村民们逐渐养成了习惯，每天早上准时醒来，缩在被窝里听一段广播，“小苏”说完了，大家再起床。
苍南县马站镇的山村种植养殖搞得好，苏曦自己出路费，组织村民骨干去马站实地观察。乡亲们慢慢信服了苏曦。
一年辛苦，周家城村开辟210亩果园瓜地，养鱼2万条。村里的西瓜个大味甜，挑到山下，比一般的西瓜价钱贵了1倍！苏曦的“经济农业”初具规模。村民们把苏曦看成“天上派下来帮我们的”人。
苏曦引起了领导的注意。时任县委宣传部长的陈如奏明察暗访，收集苏曦的事迹，最后作出决定，大力宣传苏曦；并以下发文件的形式，号召全县干部群众向苏曦学习。
1993年6月15日的温州日报的头版头条，以热情又热烈的语气，描绘了“苏曦的感人事迹”；这条新闻的标题，把苏曦称为“周家城脱贫的晨曦”。文章的实际撰稿人，为苍南县委宣传部长陈如奏。
苏曦终于也成为了“时代先锋”，在苍南县历史上，他是第一个，也是迄今为止惟一一个由县委发文号召学习的先进党员。苏曦达到了一个旁人难以企及的高度。
后来的事实证明，这个高度，实际也成了苏曦个人政治声誉的最高点。在全县干部群众向他学习的时候，他正翻过这个最高点，随即向下。
光环褪去
在苏曦大红大紫之后，有人教导苏曦，资本已经足了，现在不是朝“下面”干，应该朝“上面”干了。苏曦的朋友很肯定地说，1993年开始就老老实实从乡里干，现在哪会是这么个副局长？
苏曦仍然成天往周家城村跑，大家都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苏曦和村民们自己明白，他们要干件大事———修路！村子不通公路，村民挑一担西瓜去镇上卖，就要花一天的时间。
苏曦先打报告，县里告诉苏曦，财政拿不出这么多钱，要修，你自己想办法。
苏曦真的想到了办法。苍南是革命老区，很多老干部当年在苍南山区打过游击。苏曦了解到，当时的浙江省政府刘锡荣副省长，是当年苍南游击队老领导刘英的儿子，如今分管浙江农村农业。
苏曦赶赴杭州，一大早等在省长们的办公楼电梯口。前来上班的刘副省长果然被堵个正着，在被工作人员赶走之前，苏曦对副省长说自己是苍南老区来的，并用最扼要的语言和最快的语速说明了来意。副省长听完点了头，“到我办公室来谈吧”。
了解了情况之后，副省长非常赞赏苏曦的实干，款项作了安排，加上苏曦到县里各单位的“化缘”，公路途经乡村的筹资，70万元神奇的有了着落。
这件事后来在苍南流传甚广，也成了“苏曦能通天”这一说法的基础。事实上，苏曦的确和刘副省长有了“交情”，刘副省长后来升任中纪委副书记，直到现在，还每年新年给苏曦寄来一张明信片，写上勉励的词句，并与夫人一同具名落款。
苏曦说，他从来没有为自己的事情找过刘副省长，否则，“刘副省长也不会跟我联系了”。
钱到手了，路却还是开不了工。此前一直“放手让苏曦去干”的乡党委政府，开始对公路“关心”起来。
按照交通部门的规划和县乡政府的审批，公路应该从三叠石村到周家城村。乡党委书记姓陈，此时提出了不同意见，他认为公路应该从岭脚村出发；乡长姓项，则提出公路从西括村出发。
岭脚村为陈姓宗族聚居村，而西括村也恰好为项姓宗族聚居村。项陈两姓，在当地均属大姓，较有势力。书记和乡长意见相左，互不相让。
公路一直开不了工。苏曦和周家城村村民急了，一起找到书记和乡长，话越说越急，苏曦拍着桌子大声质问书记：“你到底负不负责，你是书记你拍个板！”书记大怒，顺手把手里拿着的文件扔向苏曦，“你不是本事大吗？不是向你学习吗？你自己去搞！”
当时括山乡的一名工作人员回忆，围观的人里三层外三层，“哪有文书敢跟书记吵架的”。
最后乡里撂下话，公路建设指挥部，乡里不成立了，也不管了，苏曦和周家城村的人，爱怎么搞怎么搞。
但实际上，乡里撒手不管，公路不可能修得起来。修路牵扯到的征地、迁房、迁坟，苏曦和村民们无论如何也无法解决。
苏曦只能硬着头皮上，先从周家城村修起，在打了两三公里路基后，县里来了调令，苏曦调至五凤乡党委工作。括山乡的事情，从此和他无关。
周家城村村民们翘首以盼的公路，直到今天，也没能建成通车。
据说，苏曦在括山乡的工作成绩还是得到了肯定，但“由于和乡领导班子合作问题”，1995年下半年，县里决定调离苏曦，任五凤乡党委统战宣传委员，分管科教文卫工作。
在五凤，他干了不少事。五凤的村民说，五凤最平的路，是苏曦铺的；最好的房子，是苏曦盖的。苏曦自己对此也非常满意，他说，在那么多地方干过，就数在五凤事业上最没有遗憾。
但事情并不像苏曦想的那样顺畅。1996年，他推动修建了一个在“全中国也不算差”的乡卫生所。但刚建好，乡武装部长找到他，说卫生所门口的道路和他家二楼阳台高度齐平，影响他家安全，要苏曦赔钱给他装铁栏杆。
苏曦当然拒绝了这个要求，他还不留情面地指出，你的房子本身就是违章建筑。
武装部长恼羞成怒，在乡政府内对苏曦拳打脚踢，苏曦夺路而逃，部长追至二楼楼梯口，连续两脚把苏曦踹下楼去。旁人赶来救下苏曦，经医院诊断，苏曦腰背软组织挫伤，左肾挫伤，需住院治疗。
出院后的苏曦发现，打人者没有受到任何处罚。苏曦将情况反映到县里，此事又惊动了县报社记者，做了报道。苏曦以为，乡里应该有所作为了。但乡领导对苏曦很生气，认为苏曦“擅自扩大事端，对五凤影响不好”。
据说，乡领导向县里反映，苏曦居功自傲，和班子成员不团结，不利于工作开展。
前后工作过的两个乡都说苏曦居功，不团结，县里对苏曦也开始有了意见。1997年4月，苏曦被调到老家望里镇。一位当时的县领导对苏曦说，不要多管闲事，好好呆着就行。在镇里，苏曦只挂着镇党委委员，没有分配任何具体职务。
“疯子”苏曦
没有任何职务的苏曦也没闲着。望里镇南茶辽村村民给他写信反映，村干部先强行征用土地，然后向田里倾倒石子，经过半年到1年的抛荒后，良田变成了荒地，这个时候再向有关部门申报“利用荒地”，补办用地手续。被征用的良田，部分被建成了木材市场，大部分则被转手以宅基地高价出售。
当时国务院刚好发出《关于进一步加强土地管理切实保护耕地的通知》，村干部们侵占耕地的方法却“天衣无缝”。
苏曦发现，南茶辽村土地的使用，最终都是由分管土地的副镇长签字审批。苏曦说，他找到镇党委书记，没想到书记很不耐烦，要他“不要管那么多”。得不到支持，苏曦对他们二人表态：这个事情，我管了，我去调查取证，你们不管，我就往上告。
苏曦还找到温州日报和温州电视台的记者，在报纸和电视上同时对南茶辽村的情况进行了曝光。
在有关部门的调查和苏曦的努力下，苍南县纪委决定，开除南茶辽村支部书记苏中练党籍，撤销支部书记职务；其后分管副镇长也被处以留党查看二年的处分。
在望里，苏曦又一次名声大振。村民们开始叫他“青天”，另一些人却对他恨之入骨。1999年的一天，下班回家的苏曦在经过偏僻路段时，前方停着的车上突然跳下几个面色阴沉的人，直朝他冲过来，要把他押上车。苏曦拼命挣脱，狂奔到附近村民家中才得以脱险。到现在，苏曦也不知道到底是谁要绑架他。
从1997年调到望里镇工作到1999年调离，两年时间内，苏曦扳倒了上至副镇长，下至村主任，大大小小近10个干部。苍南官场至此流传，苏曦专门整人，对他要小心一点。苏曦赢得了村民们的众口称赞，也给自己挣了一个官场上的外号———“疯子”。
1999年下半年，苏曦再次被调离至新安乡任副乡长，主管科教文卫。
罢免风波
苏曦到了新安，消息立即在村民们传开。此时民间流传，“要告状，找苏曦”，“比去县里管用”。不长的时间内，至少五六个村子找到苏曦。就在苏曦向上反映这些情况的时候，戏剧性的事情发生了。
新安乡党委书记杨仲锋忽然得知，有人在告自己。原来，1999年6月，杨仲锋在带领几名乡干部到路边村收缴统筹费过程中，曾经非法拘禁和殴打村民。有人将情况告到了县纪委。杨仲锋判断，肯定是苏曦在告状！
2000年8月一天夜里，乡里突然通知苏曦参加全乡干部大会。苏曦赶到会场，却发现这是一场专门针对他的批斗会。党委书记杨仲锋在会上说苏曦乱咬人，“要把新安搞乱”；一些正在被他检举的村干部情绪激动，破口大骂，干桥村支书林信浩甚至冲上前大打出手。
苏曦又只能夺路而逃。他回忆说，说实话，那个时候他真的还不了解杨仲锋的事情，根本不是他告的。当然，清楚了杨的所作所为，苏曦干脆把杨仲锋的材料也递到了纪委。
苏曦和乡党委书记终于直接过招。但他没有想到，杨仲锋还有一手绝的。
2000年8月，杨仲锋与东社村书记李孝满等村干部，写了一份《关于强烈要求临时召开人代会罢免苏曦新安乡副乡长职务的请示》(以下简称《请示》)，反映苏曦工作能力差，组织纪律性差，尤其“闹不团结，严重影响工作”。他们前往各村串联，索取各村乡代表们的签名，随后将《请示》送至县人大和县委组织部。
乡人大代表联名要求罢免副乡长，这样的事情，在苍南县可是第一次。县里一看材料，居然又是苏曦！
县人大和县委组织部立即派干部前往新安了解情况。乡里的村民们也闻讯赶到，一些愤怒的村民揪住本村里的人大代表质问，没有召开村民大会讨论，我们都不知道，你这个代表怎么就签了名！
路边、干桥、塔头等七八个村的村民写来标题为“人民干部人民保”的联名信，信后是上千个指印。在要求罢免苏曦的《请示》后面，指印的数量是20多个。
望里镇南茶辽村的村民们得知了这一情况，也联名写来了一封请愿信，信的标题是，“这样的好干部，为何共产党不保护？”信后是整整两页数百个红指印和签名。
县人大和县委组织部最后作出决定，《请示》理由不足，不予召开临时人代会；鉴于目前状况，由苏曦自己写报告辞职。
2000年9月，苏曦服从组织安排，写了辞职报告。
就在苏曦辞职后1个月，法院开庭审理了杨仲锋等乡干部非法拘禁殴打村民一案，判定杨仲锋等人违法。随后杨仲锋被免去乡党委书记职务。
苏曦丢了乌纱，却又扳倒了镇党委书记。苏曦的名望，在苍南又一次达到高峰。有传言说，苏曦真的疯了，自己命不要，也要把人搞倒；有的干部之间互相告诫，什么事情都千万不能让苏曦知道，不然就死定了。
“疯子”苏曦的中学同学回忆，学生时代的苏曦文静平和，几乎从不跟人吵架，只是比较固执，认死理。另一个同学则说，当初听到苏曦成了先进，觉得是很自然的，因为苏曦会“死钻”；后来听说他成了“疯子”，想想也觉得正常，还是因为他会“死钻”。
台风中心的苏曦，却开始了一种清闲平静得无聊的生活。他被县里调到县科技协会当科员，没有任何具体工作。闲了一段时间之后，苏曦自己创办了一份科技报，专门刊登农业科技知识。一连一年多，每到出报日期，苏曦就坐在他的办公桌后，把一份份报纸装进信封，再一个个信封写好地址，投递到苍南的每个村子。
后告状时代
在科协干了13个月之后，苏曦给组织上写了一封长信，他说，这是他这么多年惟一一次伸手向组织“要官”，他还想做些事。县里对苏曦的工作作了新的安排，2001年底，他被宣布为大渔镇下届副镇长候选人。
当时参加会议的一名大渔镇干部回忆，宣布还没念完，就听得会场里“轰”的一响炸了窝，说不清是惊讶声还是笑声。不少人直冲大渔镇干部们坐的地方挤眉弄眼，有人干脆直接说，你们镇这下好看了！
临行前，领导告诫苏曦，注意团结，注意工作方法。按照叮嘱，苏曦一心只管自己主抓的计生工作，多余的事情概不过问。但苏曦很快发现，他的名气太大了，他的低调行事并不能减低同事们的戒心。
镇里一名干部据说被列入了县里的“上班不正常”名单，马上就有消息流传，苏曦又开始搞人了；有人在大渔镇撂下了话，“与苏曦为友，全镇喊打”。苏曦主抓计划生育，镇计生办副主任一职，竟然无人敢当。
大渔镇政府的一名干部回忆说，当时苏曦只要一来上班，在办公楼过道里一走，本来在办公室外面闲逛的工作人员立马就会缩回去，坐得端端正正。大家都说，上班不专心被苏曦抓到了，会倒大霉。
苏曦自己苦笑，“这样也好，至少客观上促进了专心工作。”实际上，苏曦没有打一个不专心工作人员的小报告。
2003年5月，苏曦被再次调离。县里说，气象局刚成立，需要一个副局长。在大渔镇，苏曦干了1年半，按照任期，至少应该是3年。
14年宦途，苏曦换了7个单位，却没有1个干满了任期。对于自己的前途，他现在完全迷茫。
14年干部，官至副局长，苏曦跟老婆离了婚，没有自己的一套住房，如今在不到10平米的办公室里搭了一张床。这些年为村民们办事，他花了不少自己的钱，现在还欠3万债。
下班后，他就呆在局里，“不舞不赌，就是二百五”，很多人都这么笑嘻嘻地说他。他惟一的娱乐是看看书，听听音乐，他和他那个圈子里的人，是那么格格不入。
十多年来，每当他试图给自己身处的环境带来一些改变，便付出他预料不及的沉重代价。苏曦现在经常对这十几年的经历进行反思，却始终找不出答案。
至今苏曦仍然坚信，只要自己实干苦干，坚持原则，组织上还会像当年那样发现他。他很满足地拿出一沓这些年一些老干部寄给他的明信片，却没注意其中一张上面写有这样的词句：“苏曦同志，水至清则无鱼，人至察则无徒，共勉。”
“我不知道在气象局能干多久，说不定也快呆不下去了。”说这话的时候，苏曦的声音很干涩，脸色却很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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