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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凯与同学们在一起（右一为王凯）
一周前，湖南桃江县马迹塘镇王家村中学的初三年级66班学生王凯，因违反班规被罚跑而猝死学校操场。
由于家长拒绝尸检，罚跑是不是导致王凯猝死的关键原因已经无从证实。但是，王凯之死却暴露出一个令人无法回避的事实：虽然教育部门一再明令禁止体罚或变相体罚学生，但是，在各级教育部门、学校、老师层层要求与承诺的屏蔽下，班规约定可能成为变相体罚的防空洞！
少年猝死引发纠纷
11月5日，记者们从长沙出发，4个小时后到达王家村中学。只见校内所有的房舍都显得破败不堪，校园中间的田径场上，三分之二的地方是一个小球场，这个球场，大约也只是标准篮球场的三分之二左右。听说王凯当天就是在这个球场上被罚跑圈，记者尽量走最大圈也不到90步。
校长肖志高说，11月3日，王凯因违反课堂纪律被罚跑，在学校小小的操场刚刚跑了两圈半时，突然倒地。
王凯倒下的时候，肖校长刚刚走下办公楼,他看到66班的班主任王进冬老师站在操场边的教室门口。他们几乎同时赶到王凯身边，他们焦急地呼喊他，他却一点反应也没有。4名老师和一些学生轮流抬着他到校外200多米处的村诊所，医生听了一下心跳就叫他们赶快送医院。
这时66班的班长已经将王凯的母亲喊来，他们一起坐着校车往县三医院赶。赶到后，早就接到校长电话的医生们立即实施抢救，但王凯已经死亡。
6日，在桃江县三医院，正在外地的当班医生汤先生在电话里告诉记者，当时患者的母亲很着急，说儿子以前得急病也是在三医院抢救过来的。他解释说，根据当时的情况，只能怀疑是心脏问题导致猝死，如果死者家属同意做尸检，法医检定应该能够查明真相。
得知“孩子没救了”，已经赶往医院的王家亲属们很激动，喊叫着要打校长、打班主任，为了避免激发矛盾，肖校长和班主任老师只好暂时回避。
孩子的死让家长无法接受，亲属们将孩子的尸体抬到了学校，并要求校长、班主任披麻戴孝。当晚，马迹塘镇的党、政各有关领导以及司法所、公安等部门的同志纷纷赶到学校调解。
4日凌晨，最后达成了调解协议，校方负责办理保险赔偿及人道主义补偿王石平(王凯的父亲)现金共计3.8万元(含一切费用)。当天下午，学校经过多方拼凑终于将3.8万元交给了其亲属。
肖志高说：“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王凯猝死，由于他父母不接受校方的要求，坚决不做法医尸检，校方到底要承担多大的责任并没有定论……”
都是班规惹的祸？
5日下午，从学校出来后，当地一位跑运输的车主，带着记者前往王凯家。
走过一条长长的泥泞田间小道，终于看到了王凯家低矮的小屋。他的母亲站在门前，他的姐姐和一位村民扶着她。她呼天抢地地向记者哭诉，“我的孩子死得好冤啊！”
她哽咽着向记者哭诉，“我们家穷，没有交齐学费和粮食费，狠心的教师好几天都不让他上学了，那天中午，王凯都把饭打到碗里了，他的班主任走过来，夺下他的碗，说不交钱就要停餐。我可怜的孩子一天没吃饭，怎么能够车圈(当地方言车圈即跑圈)？”
她还说，老师自己不看他们车圈，看他们车圈的副班长向老师汇报说王凯没吃饭不行了，他的班主任竟然说不要管他，一定要跑完。
王凯的姐姐也说，“我答应12日发了工资，就回家给弟弟交清欠费。我可怜的弟弟，竟然没有等到这一天！”
记者告诉王凯的母亲，学校说她当天下午一直在学校，要老师对王凯加强管教，因为她听人家说孩子经常玩电游、打桌球。王母说她刚回到家就有人来告诉她王凯罚跑昏倒了，但她当时是到学校去请求老师不要停孩子的餐，等女儿拿钱回来后一定将粮食款交齐。
老师真的这般歹毒？
当记者再次来到学校时，校方坚决否认了这一说法，出具了11月2日王凯母亲已经交清一切费用的收款收据。肖志高说，“学校怎么可能停学生的餐呢？王凯父母的痛苦我们很理解，死了学生我更痛苦，但是妖魔化学校、妖魔化老师对谁也没有好处呀！”
6日下午记者采访了王凯班的班长、当时看守他们跑步的副班长及与王凯同时受罚的同学王颖辉。当地派出所也向记者提供了一些同学、老师回忆情况的笔录材料。根据他们的回忆，王凯当天吃了饭，学校没有停他的餐。他们当时受罚时有两种选择，一是扣一分跑10圈，另外也可以抄写已经学过的英语单词。王颖辉解释他们当时的选择时说，“我们觉得跑圈快一些。”
为了解开谜团，记者再一次来到王凯家。他的母亲却说，“学校不可能停他的餐，我们交了钱。”当记者问她是否有收据时，她竟然找出来给记者看。
为什么前后矛盾？她说，“我是听别人说的。”她的邻居们说，她这是痛苦得“神经有毛病了”，头天晚上还跑到门外的坪里睡。
当记者问她王凯以前有没有发过病时，她还是否认，王凯的姐姐在旁边说，“我弟弟身体很好，从来没有得过病。”
问为什么不同意尸检，王母痛哭道：“孩子都没了，怎么能还让他挨一刀呢？”
面对正在承受失子之痛的母亲，记者一时语塞。
体罚学生能否成历史？
6日中午，当时督促同学履行班规惩罚的66班副班长王艳桃来到学校，将那本违规记录本拿给记者看。这个“66班课堂纪律情况记”的封面写着老师的谆谆教诲：“要学好，纪律是保障”。里面的第一页是“与老师顶嘴扣2分”、“上课讲小话扣1分”之类的细则，后面是班干部记录的部分扣分情况，11月3日只有王凯违反课堂纪律扣1分的记载，没有原因。王艳桃解释说，记录分散在其他班干部手中，这本上记录的是结果汇总，一般没有具体原因。
王艳桃说：“王凯因违反课堂纪律，被罚扣了一分，我们班规定，谁要是违反了纪律，就扣分，扣一分，就罚跑10圈。罚跑既可以表示惩罚，也可以锻炼身体。所以我们班就定了这么个规定，这是我们的班规。”
班主任王进冬表示，“这个班规由班干部们商量好后，我也默认了。认为同学们都能够承受，又可以锻炼身体。”
当这个并不严厉的班规引发了严重后果后，所有人都开始了反思。那天与王凯一起接受班规处罚的王颖辉说，“违反了纪律受点处罚，当然对约束自己有些好处，但最好不要搞体罚。”
无论是班长王催璀，还是副班长王艳桃，在接受记者采访时，都说，“这应该是一种体罚。”他们说，这个班规肯定要改了，怎么改没想好，王艳桃说，“再也不能搞这种简单粗暴的体罚了，我们多加强思想教育吧。”
桃江县教育局局长王楚奇说，“学校让学生自治，并制定了一些班规，这样的管理有积极的一面。发生了这样的事，我们在反思中也发现了这样的方式有不足之处。初中生毕竟还是未成年人，他们的自治方案与办法，最好还是在老师的监督之下，也不能违反相关的法律规定。”
Ｎ新华社记者刘非小/陈净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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