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民们你来我往、赌咒发誓甚至连骂祖宗十八代的讨论所辨别的核心问题是，对待美国大选究竟是模糊的道德厌恶感占先还是清晰的反思态度为优？
文/邵年 插图—彭程/新周刊
貌似惊心动魄实则乏味无趣的 美国总统大选终于尘埃落定。有趣的是，数月以来的事实 证明，中国人从未如此密集而专注地关心过一次选举，他们似乎忘记了自己并非具有投票资格的美国公民。而在讥讽布什当选的一片嘲笑声中，还有另外的对于美国大选的相反意见。在对待美国大选的问题上，中国人被一劈两半。
两害相权取其轻
通过互联网辩论、办公室聊天、茶楼喝茶以及家庭聚会，凡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中国人都纷纷在充分而略带含糊的表达着自己对于美国大选的看法。在大部分人对长得一副驴脸却没有给以驴为徽的民主党带来好运的克里表示深深的失望并咒骂布什的同时，另一部分人却在高呼：“支持布什！”而除了这些把自己模拟成投票者的民间政治评论家，以及各大媒体和学术研究机构派往美国的大选报道组和观察组之外，中国政府还以政府组织的方式派出了由33人组成，迄今为止规模最大的一次“美国选举观摩团”。
事实上，在目前的中国，想不关心美国大选都不行。美国的全球霸权所带来的密集资讯包围着每一个生活在信息社会中的中国人。本刊在2003年5月1日曾推出“你怎么看美国？”的封面专题，在开篇导语里这样写道：“中国人注视着大洋彼岸这个‘美丽的国度’，交织着好奇与憧憬、茫然与渴望、愤怒与平和走过历史。”另据权威机构调查，在中国境内零售量最大的报纸是刊登外电报道的《参考消息》，一份6毛钱的报纸在全国范围内广受欢迎反映出的是中国人的国际心态。除去各类政治参与者之外，在《参考消息》的消费人群中普通人所占的数量显然更大。
在媒体密集报道的背景下，随时随地都可以感觉到的是：普通中国人对于布什的厌恶常常是非理性的和颇具道德感的。当我问及一位最不关心政治的中年女士对于美国大选的看法时，她这样说道：“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喜欢布什，他的政策、他的那些花边新闻我通通不了解，看见这个人我就不喜欢。”稍后，她补充了一句“伊拉克战争多没有道理。”事实上，中国人对于布什的厌恶，除了约略感觉到他的保守主义政治理念所带来的全球强权以及以中国人的审美标准看颇为不佳的面相之外，伊拉克战争成为了他最大的污点，尽管那些为他投下一票的美国人大多因为同样一件事而感觉到了强硬的布什带给他们的安全感。或许正是因为伊拉克战争、阿富汗战争，布什非常荣幸地成为了有史以来在中国最不受欢迎的美国总统。
与此相对照的是，中国人对于克里的一点点好感，很有可能只是因为“两害相权取其轻”。“入侵伊拉克让美国在国际社会中变得比越南战争时期还不受欢迎。”钱其琛先生在11月1日北京出版的英文报纸《中国日报》发表的题为《美国战略应受谴责》的署名评论员文章中如是说，这位中国外交的前任掌门人以严厉的措辞写道：“布什主义的哲学核心就是武力，它宣扬美国应该运用自己压倒性的强大力量来统治整个世界，尤其是武力。”也许这不代表中国政府的官方看法，但却和民间对于布什的看法暗合。
学习美国好榜样
中国的政治消费者们和全世界的同好一样，热衷于政治的花边新闻与娱乐轶事，以揭竞争对手老底为看家本领的美国大选恰好提供了这样的便利。如果作一个统计，会清晰地发现，经过媒体选择的美国大选报道，无论是放在国际新闻版还是娱乐版，布什的曝光率总是比克里多，而这其中对于布什丑闻的描写也总会占据更大的篇幅，并得到更为细致入微津津乐道的描写。无论是政府大报还是街头小报，他们或多或少迎合读者的心态并进一步引导读者的思考。在北京会经常遇到这样的情况：一位街头下棋的老人或者一个大腹便便的出租车司机，总是略带骄傲地向你滔滔不绝地分析布什与克里。这种带有强烈民间幽默色彩的分析让你不得不感慨在媒体有选择报道的影响下，中国人貌似智慧实则异常情绪化的政治心态。
幸运的是，另一些表达支持布什意见的人似乎更为理性。在网民对于新浪网一篇名为《美国大选之七大怪现状》的评论中，能看到这样的观点：“不管你怎么说，美国总统的的确确是由普通的民众海选出来的，那可是经过千锤百炼选出来的啊！”在关于中国媒体所报道的美国大选花边新闻的评论中，也常常能看到类似的言论：“不存在绝对完美的制度，‘美国大选’亦不例外，问题是：我们有嘲笑人家的资格吗？”——“海选”和“民主”成为了布什中国支持者口中最频繁出现的词语。
当人们利用自己的好恶以观赏西洋景的方式褒贬天下英雄之时，理性的思考必须由某些人竭力完成。在政府派出的“美国选举观摩团”中，这33位观摩成员正来自于掌管人大代表、国家机关领导人选举以及村委会、居委会选举的要害部门。观摩团成员、海南省民政厅基层政权处处长赖朝平认为观摩对于中国基层选举工作具有一定借鉴意义，他说：“比如如何保证选举过程中选民权利、实现程序公正的问题，就可以看看国外好的做法。”
本刊总第154期“你怎么看美国？”封面专题提出了这样一个问题：“当全球化浪潮席卷中国，当美国神话已渐渐被稀释，当理性看美国已成为我们这个开放世界的基本共识的时候，你会怎么看美国？”这个问题，今天仍旧有待回答。放置到对美国大选的态度而言，值得注意的已经不是支持不支持“布什主义”的问题。网民们你来我往、赌咒发誓甚至连骂祖宗十八代的讨论所辨别的核心问题是，究竟是模糊的道德厌恶感占先还是清晰的反思态度为优，究竟是受单纯的反霸权民族主义情绪控制还是以我为中心取我之所需？
事实上，娱乐化的美国大选对于中国而言，或许只是一出热闹的西洋景；但更值得期待的应该是，它最终能成为一面民主选举的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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