逯耀东教授1933年生。先在台湾大学主修历史,取得文学士;及后离台赴港,就读新亚研究所,受学于钱穆、牟润孙、严耕望等名师门下,获哲学硕士学位,并留校任助理研究员。1966年回台湾大学历史系任讲师,及后考入台大历史系第一届博士班,随沈刚伯、李宗侗、姚从吾诸先生游,以《魏晋史学的特色———以杂传为范围所作的分析》为题,获颁博士学位;同时又通过“教育部”口试,取得文学博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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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报上看到梁楷的照片与清连的名字。梁楷是高中历史课程纲要小组的召集人,清连是小组的委员。
论理说,我的门人弟子掌握了台湾以后的历史解释主导权,我应该高兴,分享你们这份荣耀和喜悦,其实不然。因为一种历史的解释的形成要经过长期的讨论和争鸣。不像你们遵从某人的意旨,闭门造车将历史裁剪得柔肠寸断,然后拼凑起来,就向天下宣告新的历史解释已经形成了。这样不是草率些吗!所以,半年多前高中历史课程问题初起之时,我就认为这是一场闹剧,这场闹剧的结果,使我想起一首儿歌“雪人不见了,雪人不见了,雪人没有手也没有脚,雪人为什么不见了?”我总觉得这场闹剧不会维持太久。
现在经过你们装饰过的历史拼盘终于端出来了,雪人果然不见了。梁楷说历史家根据证据说话,梁楷教过史学方法,当然知道历史工作者重建过去材料重要。历史工作者根据最接近的材料,重建一个接近事实的过去。但是对于《开罗宣言》的材料依据和解释,竟是根据“教育部长”杜正胜的“读书笔记”。不知道梁楷说的是“教育部长”杜正胜还是史学工作者杜正胜。我说的杜正胜,过去曾是一个很勤奋的中国上古社会史的工作者,但不是一个史学家。因为史学家不是将历史作为一种工具,应该有更辽阔的胸襟和对历史怀有更深层的关怀或敬意。我实在不愿意说杜正胜和我是同门,都出自沈刚伯先生门下,因为他根本不了解刚伯先生所说的“量才适性”真意。关于《开罗宣言》的根据和解释,根据杜正胜的“读书笔记”呢,梁楷的史学方法教到那里去了!写到这里,徐泓(东吴大学历史系教授)送来一份关于《开罗宣言》资料,包括美国外交档案资料,和日本国会图书馆所藏的档案资料共18页,关于日本资料是东京大学文化研究所田中明彦研究室所译的《开罗宣言》,其第一页就说“日本国应将自清国人盗取之东北,台湾及澎湖归还中华民国”。这是徐泓从网络上取来的,只花了几分钟的时间,梁楷、清连你们为什么这次这么懒呢?
如果梁楷根据是“教育部长”杜正胜的“读书笔记”,那又当别论了。如果只是“部长”的“读书笔记”,那就是遵照长官意志,遵照长官意志就是政治干涉历史了。历史虽然是一个消逝的过去,消逝的过去却是一个客观存在的事实,绝不可以被污辱被损害。
当年编《结网编》取董仲舒“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雪人已融化,过去的几十年也烟消云散了,我们也在其中,其沉痛可知,思之泫然。但路还是要走下去的。最后,我将自己的座右铭写给你们:“不论受到怎样的摧残和损害,不论被压榨得如何扁平,人就是人,人必须站着走路,因为人是有脊梁的!”夜静更深,意不尽书。
耀东草于糊涂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