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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辽宁偏远地区教育行》(二)一家两代三人：山村学校的守望者(组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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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EWS.SOHU.COM 2004年11月16日19:14 来源：北方热线-沈阳日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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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高田在高家趟子小学教了35年书，学生最少时全校只有三个孩子。
儿子高雪亮为接父亲的班，导致第一次婚姻破裂，他变卖家产回到山里，成了五个学生的良师慈父，至今已有五年。
儿媳盛红嫁进高家后就放弃了原来的事业，孩子刚满三个月就走上讲台，也成了“孩子王”。
11月8日，经过星夜的长途跋涉，记者终于赶到丹东宽甸满族自治县碑碣子小学。这一天，天色阴朦，寂静的山坳里飘着炊烟，几声清脆的嬉笑童声从校墙内传来。一位清瘦的中年男老师透过门玻璃看见记者，腼腆地笑了。他，就是高雪亮。
为回乡教书，他忍痛放弃婚姻
1999年3月1日，高雪亮的第一次婚姻破裂了。原因是父亲苦苦央求他放弃长甸镇的工作，回高家趟子接父亲班，到高家趟子小学教书。高雪亮将辛苦置办的房子和家产折旧变卖掉，带着伤痛回到山里，成了五个学生的良师慈父，一教就是五年。今年9月1日，因为工作出色，他被调到碑碣子小学任教。这使他不得不离开未满月的孩子、结婚才一年多的妻子和年迈的父母。
碑碣子小学是乡小学的中心点，有三个班级，49个学生，分二、四、六年级。高雪亮领着记者穿过月拱门来到生活区。这里有一排瓦房，内里走廊边有六个低矮潮湿的小
宿舍，每间能挤睡下六个孩子。走廊中间是伙食间，墙角放着个大酸菜缸，孩子们的午饭就是酸菜粉条和大米饭。
高老师的宿舍在走廊尽头，一样地简陋、冰冷。门上的春联写道：“日子甜欢声笑语都是歌，心情好粗茶淡饭皆美味。”此乃该校创立者杨祖太老师的遗笔，高雪亮奉为圭臬。屋内桌上放着一台收播器，这是乡里淘汰下来的，高雪亮要来装上给孩子们看电视用，但效果一直不好。窗台上放着一大瓶渍咸菜，用它就子粥是高雪亮最常吃的饭菜。
“学校有三女两男一共五个老师。女老师家都在县里和镇里，家里有孩子，常托我代课，晚上还得给小学生辅导功课。”高雪亮指着办公室墙上的分工细则说。分工细则旁边贴着安全注意规则。高雪亮说，此地靠近鸭绿江，十里八村常有溺水身亡的孩子，安全规则上墙，能时时提醒自己注意孩子们的安全。上午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响了，一群孩子冲出
门跑到后面的伙食房打饭，然后站在宿舍窗台边狼吞虎咽吃起来。记者和高老师、另一位男老师，围着一张桌子站着，同吃一盘炖豆腐，这对他们来说已经算是不错的一顿饭了。
为不耽误学生，她生子三个月后就走上讲台
下午，记者随高雪亮前往位于江岛中的高家趟子小学。那里是高家父子两代教师消耗掉41年春秋的地方。作为乡中心校的下伸点，高家趟子小学仅有五名学生。
翻了20多分钟的山，到了鸭绿江边，坐上柴油船，迎着江面的习习寒风，55分钟后才来到了高家趟子。这还是快的。冬天鸭绿江结冰，从元旦到4月都不能行船，高雪亮回家需要翻山越岭，山路陡峭打滑，一失足就
会滚落山崖。
高家趟子很闭塞，手机信号很快就消失了。当地一共有28户人家，没有一家安装电话，整个村子寂寥地被江水和群山环绕。
高家趟子小学只有两间瓦房，一间教室，一间厨房。一条长长的石阶路通向坐落在山腰的校舍，夹道种满了栗子树，操场上长着高雪亮亲自从山里挖来的八棵小松树。
教室里，高雪亮的妻子盛红正在给五个学生考语文。高雪亮关切地打量着角角落落，发现厨房的屋顶漏水，就匆匆下山和村里人讨来锯末，爬到屋顶铺上厚厚一层。再进屋时，学生已经放学。高雪亮边整理教室边传授妻子教学方法，妻子微笑着默默听着看着。
从盛红的经历中能看出，她是一个很有勇气的人。从锦州经济学校文秘专业大专毕业后，盛红一直在镇里做生意，每年能收入三万多元。经人介绍与高雪亮结婚后，她毅然放弃生意，跟随丈夫来到这个闭塞的小村庄生活。今年9月初高雪亮被调到碑碣子小学，她就默默接过丈夫手中的教鞭，抱着三个月大的孩子，一个人扛起家庭和学校的重担。
“这五个孩子要是没人教怪可怜的。咱难，难一时，但不能叫孩子难一辈子啊。”憨厚的盛红说。她粗糙的双手紧紧攥着几本丹东市少先队委员会的《雏鹰争章手册》，准备次日给五个孩子布置作业。虽然地处偏僻，她却无时无刻不替孩子们关注外面的世界。
为了学生，他苦劝儿子放弃优裕生活
临近晚间，记者终于见到了高雪亮的父亲、高家趟子小学的灵魂人物高田。
年近古稀的高田是一位传奇般的老人，从1964年到1999年，35年中，他一直坚守在高家趟子小学的讲坛上，已经数不清送走了多少学生。五年前退休时，高田亲自奔赴宽甸，硬是把儿子高雪亮从镇小学劝回封闭的岛里接自己的班，这一行动直接导致了儿子婚姻破裂、家产折损。
面对瘦削寡言的儿子，老人坦然道：“他的难处我知道，可他不回来，就没有人来教这些孩子。老师应该哪里有学生就去哪里。”说完，父子两人无声对望了很久，眼神中有苦涩，更有欣慰。
高家趟子小学1958年成立，五年期间来过六七个老师，嫌苦都走了。1963年学校被迫关闭。1964年国家普及基础教育，村里又恢复了这所学校。高田12岁从这里走出去读小学，一直身在客乡，一晃就是十载寒窗。苦景历历，他不想让家乡年幼的孩子再受自己当年的苦。那年刚从沈阳机械制造学校毕业的高田，义无反顾地回到了这里，回到了他生命的起点，在斗室里一教就是35个年头。中途曾有人找他去当工人，去县里鸟枪厂当伙食长，去渔政当会计，他都没舍得走。孩子们渴望知识的眼睛牢牢抓着他的心，35年来他已将心血溶入这片荒凉的土地。
35年来，为高家趟子小学高田老人耗尽了青春和健康。1976年，32岁的高田到镇里开会回来，遇上三场大雪。冬天江结冰不能坐船，他就翻苍莽的黑雪岭，积雪深及腿根，每走一步身子都埋在雪里。从上午9时走至下午3时，他一步步捱回家，进门就倒在炕上昏了过去，大病一场。可过了几天，他又哆嗦着站回讲台。
弹指一挥间，当初那些弱小如雏鸟般的孩子已经走出江岛，在外面成家立业。看到他们过得好，老人觉得自己受再多的苦也值得。回忆当年，老人腼腆地笑了，因多年深夜秉烛备课而患上严重视网膜炎的眼睛闪耀着点点星光。
先生之风 山高水长
11月9日早晨7时30分，没有伴奏和歌声，高雪亮夫妇和五个孩子在操场默默升起国旗。这一天，高雪亮要亲自给五个孩子上一堂课。
“今天我有机会给你们讲《小马过河》，愿不愿意听？”
“愿意！”五个稚嫩的声音齐喊。
“谁能告诉我从《小马过河》里你都了解到什么了？”高老师歪着头，举着手问。
“不要光听别人的话。”一个小女孩大声喊道。
“那大家还想了解到什么呢？让我们‘开火车’，一人读一段，看看谁读得好，没添字也没漏字，老师先读。”
在孩子们读课文的时候，他回身在黑板上写下工整的板书，将生字写在小木条上，让孩子们大声读生词。
“用一问一叹的语气读，大家互相帮助找错误，被找到错误的要感谢小伙伴，好吗？”
“好！”
“老师，‘河水没过小腿’是什么意思呀？”一个女孩子问。
“就是河水刚过小腿的意思。”高雪亮抬起腿给孩子们比画哪里是小腿。
“这篇课文告诉我们：不要只听别人的，要自己动脑筋，去实践。”他总结说。
“老师，什么是‘实践’？”
“‘实践’就是‘试一试’的意思，懂了吗？”他笑呵呵地说。
高雪亮不时向妻子轻轻点头示意，妻子会心点着头。“课上一分钟，课下十分功，我最忌讳随意性讲课，每天都必须充电。给孩子上课很快乐，必须时刻充满激情，活着才有趣。”高老师说。
中午，我们乘船离开高家趟子，面对依依不舍的妻子，高雪亮再三叮嘱墙有些松动，不要让孩子们在砖墙附近玩，以防砸伤。
泽被乡里 深受爱戴
江上，有渔家扁舟轻放，望见高雪亮的船，渔家远远招手、大声呼喊。正在把手伸进刺骨江中舀水的高雪亮，起身招手呼应这些陌生的临村人。
高雪亮很受当地老百姓的尊重，很多人不惜路远把孩子送来让他教。江对岸老古砬子的村民说：“高老师教得好，关心学生。冬天，江上结冰，我们就在冰上撒沙子铺出一条路，让孩子到高老师那上课。”每次期末考试，高雪亮都要亲自划船送这些孩子到镇里考试。
41年来，高家两代人苦心孤诣支撑着这个只有两间校舍、几个孩子的山村小学。村里人都说：“要是没有高老师一家，这学校坚持不到今天，村子里的孩子就没人教了。”不善言辞的乡亲们，以最淳朴原始的方式表达感激之情，农忙帮种田、农闲帮修船、砌地窖子。逢年过节，但凡有人家杀猪，无论如何也一定要请高老师去尝鲜。
“云山苍苍，江水泱泱。先生之风，山高水长。”涵澹的江水重重拍打着船舷和江岸，回身四望，但见远山长、云山乱。我身后的高雪亮老师，清瘦的脸庞也一如江水般清澈、饱含激情。
本报记者崔淼淼文并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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