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多个歹徒行凶工地,百万血汗钱仅讨回10万元
19日傍晚,陕西省西安市雁塔区世家星城建筑工地。
四五十名来自我市和四川绵阳的民工,再次前往工地项目部讨要拖欠4个多月的100余万血汗钱。转瞬,30多个一手戴白手套,一手持砍刀、棍棒和钢管等凶器壮汉从工地四面八方涌过来,追打、砍杀民工。
伏击施暴持续20多分钟后,当地百余警察赶来现场,民工已倒在血泊中。然而,此时又有80多个凶神恶煞的壮汉扑来工地,准备再次施暴……
工棚外冲来30多个“白手套”
19日晚,西安百余警察现场抓获23个持凶器壮汉,并驱散80多个赶来准备再次施暴的壮汉。目前,涉嫌行凶的19人被警方依法拘留,项目部经理赵西安雇请30多个“白手套”,行凶的项目部工作人员赵建娃仍在逃。
昨日下午,西安市521医院外伤科。来自长寿渡舟的民工李伟经过数次短暂昏迷后,逐渐清醒过来,在身边的妻子是20日从家里赶来,双眼肿得像核桃。回忆被伏击那瞬间,李伟仍心有余悸:
当晚6时许,一辆大客车冲进西安市雁塔区世家星城建筑工地,车门刚开,30多个壮汉跳下车,他们每人双手戴着清一色的白手套、挥舞着砍刀、棍棒和钢管等凶器,气势汹汹往项目部附近的工棚扑过来,追打、砍杀讨要血汗钱的民工……“看到那阵仗,我们吓惨了,在工地深一脚浅一脚地逃命,那伙人啥子都不说,追上就把我们往死里打。后来,工地保安队队长带了10多个保安来制止,救出一些被围打的民工,队长被当场砍翻在工地。20多分钟呀!我们只有挨打、逃命的份儿。”李伟也没有跑脱———近10个持钢管的壮汉围住他,冲头部、腰和腿一阵乱砸,直到口鼻流血,昏死在工地。
西安市公安局雁塔分局介绍,当晚6时40分接警,长延堡派出所20多个警察紧急赶到工地,与同时赶来试图再次施暴的80多个壮汉相遇。“分局立即调动其他派出所及治安、刑事、巡逻等警种,120多个警察前往增援。”
被打缘起讨要血汗钱
被“白手套”伏击的民工是由于讨要血汗钱而引发的。据介绍,所涉及的民工共230余人:我市长寿和涪陵60余人,四川省绵阳市170余人。
李伟告诉记者,今年6月,经人介绍,他和20余名渡舟镇民工赶到工地。在那里,他们结识了来自涪陵区的30多个重庆老乡。
李伟他们着手修建工地二期工程的七八号楼。按照工地项目部承诺,每修建完四层楼主体工程就结算一次工钱。但上月31日,四层楼建完,项目部对结算事宜不作任何解释。
“第二天,我们找项目部要生活费,他们不给;6日,我们再次找项目部结算工钱,项目经理赵西安当着劳动局的面保证‘19日结清100多万元’;19日,我们在项目部从早晨等到下午,都没见到赵西安。后来,不少人离开工地外出吃饭,剩下我在内的四五十人,没想到……”
李伟的说法得到其他受伤民工的支持,并认为“修四层楼结算”是项目部在有预谋地拖欠工钱。
揭开“白手套”作恶内幕
伏击讨债民工的这30多个“白手套”到底是些怎样的“货色”,在他们施暴后,为何又来80多个凶神恶煞壮汉,企图再次施暴?昨日,西安警方透露了调查此事件的相关内幕。
“只要出钱,打个电话就可雇来带黑恶势力性质的流氓团伙。”民警说,调查发现,按“道上”规矩,只要在事发当时能到场的黑恶势力成员,均可得到“雇主”报酬———不动手者,一般得50—100元;动手者,每出动一次可获500元;负责召集这些成员的“小头目”会得到1000—3000元。
据称,这些黑恶势力分子大多互不认识,只是负责召集的“大头目”和“小头目”之间认识,受雇成员大多来自不同地方,甚至不同城市。他们平常混迹于社会,租住房屋或招待所,专门帮人打架、斗殴或者讨债、“报仇”。行动中,他们根据“雇主”要求,吓唬、威胁或者行凶,将对方打伤或者打残。
劳动部门:责成承建单位支付工钱
除西安警方介入此事件外,当地劳动部门也对此很重视。
昨日,雁塔区电子城劳动监察中队负责人介绍,19日晚,承包单位劳务承包人发给每位民工10元钱,作为当晚民工餐费。后来,劳动、公安和建委等部门,召集开发商、承建单位咸阳建筑工程安装总公司和工程代表协调,敲定先期支付10万元工钱。
咸阳建筑工程安装总公司副总经理陈永青承认,目前,劳动部门已责成该公司备妥了90多万元资金,只待民工算清具体所欠工资数额后,统一支付。他同时还承诺负担所有受伤民工的救治费用。
家乡政府:“可能赴西安”援助民工
胡立,长寿区渡舟镇副镇长,分管该镇劳动工作。
昨日,胡得知李伟等人在西安讨要血汗钱被打的消息后,多方核实相信了此事。随后,她向长寿区有关部门紧急汇报。
胡立说,渡舟镇外出打工者有四五千人,占全镇人口百分之二十左右,他们对家乡作出的贡献功不可没。她气愤难平地说:民工用自己的汗水为西安建设添砖加瓦,不仅没得到辛苦挣得的血汗钱,反被承建单位雇用的恶势力人员毒打,而且是几十人行凶!
截至发稿,渡舟镇未收到长寿区有关部门的答复。胡立代表镇政府表态:将密切关注受困西安的民工兄弟,镇政府“可能赴西安”援助民工讨薪。
法学教授:欠薪症结在雇用环节
韦锋,西南政法大学法学副教授。他介绍,就目前而言,民工讨薪是否顺利,主要靠的是政府支持,也就是政府用行政手段干预民工讨薪。尽管这有助于解决拖欠工资问题,而且也收到一定效果,但讨薪毕竟是劳动关系,属于民法范畴,由政府干预不是正常现象,即头痛医头的做法。
韦认为:发生讨薪被打的症结是雇用环节出了问题。换句话说,劳动者和用人单位的关系没理顺;面对用人单位,劳动者通常只是单独个体,如果劳动者能建立集体工会,就可作为整体跟用人单位谈判,双方权利实力才达成相对平衡,只有平衡才能达到与保护相对一致。“没有平衡,就没有很好的机制,劳动者自然处于弱势。”
另外,现行法律法规未规定雇用者侵害劳动者权益后,能否受到难以承受的处罚。由此,导致用人单位普遍认为无论拖欠民工工资多久,只要最终付钱就没事的怪现象。相关处罚小,用人单位就不怕,形成民工讨薪被打似乎也顺理成章。
“我们好想回家”
李伟,长寿区渡舟镇渡舟村7社人,迄今36岁。经过几番周折,昨日,记者终于与他取得联系。
记者:你现在伤势如何?
李伟:头部缝了5针,腿部瘀血没散,腰部痛得仿佛要爆炸,我们想可能是腰椎断了,或者内脏出了问题。
记者:被毒打后,你把遭遇告诉过家人没有?
李伟:只给老婆打电话说过。我交代她千万莫让70多岁的父母晓得,他们身体都不好(他突然哭了)……尤其是我那13岁的儿子,他太任性,怕他不上学来西安看我。
记者:你老婆是啥时来西安的?
李伟:被打第二天(20日),她借钱乘飞机赶来医院。一进病房,她就跪在床边痛哭了半个多小时,哭喊“打工好造孳,挣了钱得不到,啷个还挨一顿打?”
记者:现在,其他逃脱的民工兄弟在干啥?
李伟:今上午,几个同乡来看过我。他们说,目前,每个人仅领到400元生活费,回家不够路钱,只能呆在工地,很害怕又有“白手套”来追杀他们。
记者:你现在最大的愿望是什么?
李伟:赶在父母、儿子不知道此事前,身上的伤尽快好起来;拿回我辛苦4个月挣的血汗钱,我们想回家。
记者:回家后还外出打工吗?
李伟:可能会,但肯定不是西安……我害怕。(记者 黄艳春 余彦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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