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报记者 张冠年 实习生 何 维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这是母爱的诠释。然而，一位母亲含辛茹苦将儿养大，儿子外出打工后，思想发生大变化，嫌弃起乡下家中的贫穷，继而从此音讯全无，好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似的。整整10年，老母亲做了种种努力，通过各种途径打探儿子的下落，并义无反顾地踏上寻子路，但经历了无数次希望，失望，希望，失望的折磨，儿子仍是没找到。这位年近七旬的母亲至今仍然没有放弃，一如既往地在寻儿路上艰难跋涉……一提起儿子，杨莲英便潸然泪下
苦难家庭，大儿傻两女被拐
11月27日傍晚，有雨。
从桂平城区出发，颠簸了两个多小时，踏着已朦胧的夜色，记者来到了该市大洋镇蕉树村。在一幢简陋的平房前，我们停住了脚步。门没有关，但我们还是轻轻地敲了几下。一阵脚步声突然传来，出来的是一个中年男子，一眼看出，他有点弱智。紧随其后的是一名老态龙钟的妇人，她就是我们要找的杨莲英。知道记者来的意图后，老人那嵌着皱纹的嘴唇不停地抽搐，似乎急切地想说些什么，却哽咽不能语。终于抑制不住，泪水从她那深陷的眼眶涌了出来。
1962年11月，25岁的杨莲英嫁到了蕉树村，夫妻俩先后生育了4个子女。但生活似乎总喜欢捉弄人，在杨连英的大儿子刚满6岁时，突然发了一场高烧，结果变成了一个轻度弱智的人。而在她小儿子甘幼明出生两年后，其丈夫却积劳成疾突然去世。家中的顶梁柱突然倒下，面对还在嗷嗷待哺的孩子，杨莲英悲痛欲绝。痛过以后，她暗下决心，无论多苦，也要将孩子们抚育长大。此后，既当娘又为父的杨莲英日出而作，日落仍不能停下来休息。日子虽然过得清苦，但她始终将孩子们视为心头肉，即使再苦，也不会让孩子受罪。
可令她悲痛万分的是，好不容易拉扯成人的两个女儿竟先后被人拐走！家庭支离破碎，小儿子甘幼明无疑成了杨莲英惟一的精神支柱，是令她将这个家苦撑下去的动力！
在杨莲英那份温暖的母爱呵护下，1989年7月，甘幼明初中毕业。但家徒四壁的杨莲英实在无力供甘幼明继续深造，只得让他回到贫寒的家。可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回家后的甘幼明整日唉声叹气，怨天尤人。细心的杨莲英发觉，这孩子变了，变得看家里的什么东西都不顺眼，常抱怨命苦。心里隐隐作痛的杨莲英知道，这孩子在嫌家里穷！
“孩子，咱们穷人怎能和富人家比呢！都怪妈没本事，等你长大了，日子就会好起来的。”对母亲的规劝，甘幼明只能长嘘短叹。
不甘受穷，小儿子外出打工
1992年11月，不甘于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躬耕生活的甘幼明向杨莲英提出到外打工的想法。后其在一个亲戚的关照下，甘幼明到梧州市某茶场做了临时工。杨莲英怀着依依不舍的心情将儿子送上了班车，望着儿子远去的身影，她满怀憧憬，儿子会过上好日子的。
在茶场，甘幼明干得特别卖劲。那名亲戚见他干劲十足，心里非常高兴，就时不时来到他身边鼓励：“好好干，你总会有出人头地之日。”甘幼明的心头一阵烫热，干得更勤更卖力。虽然每月工资仅有300多元，但他节衣宿食，暗自攒钱，还写信给母亲，说他已适应了梧州的生活，他会努力工作的，叫她不要担心。听别人念着儿子的信，杨莲英深感欣慰。
转眼春节到了，甘幼明穿戴一新回到了家乡。说到梧州的生活，他眉飞色舞，感叹城里人过得真好；说起乡下的日子，他则眉头紧锁，叹气说那真不是人过的日子，那么清苦，因此他要努力奋斗，使自己过上城里人的日子。母亲杨莲英听了，暗自高兴：儿子终于懂事了。不过，她心里不禁又闪过一丝忧虑：儿子那么向往城里人的生活，会不会以后都不回来了？
惧怕回家，儿子竟人间“蒸发”
春节刚过，甘幼明挥手告别母亲，又踏上了打工的路途。转眼一年过去了，杨莲英却没收到儿子甘幼明的信，且逢年过节也不见儿子回家。在担心与牵挂中，杨莲英曾多次叫人写信给甘幼明，但每次都如泥牛入海，杳无音讯。
不久，杨莲英的那名梧州亲戚风尘仆仆地来到她家里，气愤地说，甘幼明不辞而别，已经从公司失踪了，不知有没有回家？听到这个意外的消息，杨莲英一阵眩晕———当初的预感变成现实———“我的孩子真的不见了。”心慌意乱的她哽咽着对亲戚说：“这孩子已经好久没回过家了。”亲戚没说什么，只带回了甘幼明留下的东西交给这年迈的母亲———除了两件换洗衣物，还有一本日记本。从这本厚厚的日记本中，杨莲英了解甘幼明有意“人间蒸发”的心路历程。
1993年的中秋节，茶场统一放假。甘幼明选择留在梧州过节。此时，在城里呆了两年的甘幼明思想上已发生了极大的变化，每逢佳节倍思亲，但他却没有一点思亲的情绪，相反随着年龄和见识的增长，那种惧怕回到穷酸的老家的念头不断侵蚀着他。即使从家书中获悉母亲病重的消息，甘幼明亦尽量使自己打消归家的念头。“家里的难处，既然无力改变，就躲避起来吧！”亲情对甘幼明而言已变得淡如水，母爱成了他今生今世永远的空白。
1994年3月，21岁的甘幼明就像一阵悄然的风走出茶场，一去不复返。从此，他从熟悉他的人群中远远地逃遁了。
亲戚读完甘幼明的日记，杨莲英的泪水像断线的珍珠滚滚而下。不出几天，杨莲英的头发一下子变白许多。
岁月如梭。每逢过年过节，出外务工的村民纷纷回家时，杨莲英就主动上门逐家逐个地询问是否有甘幼明的下落，然而结果都令她失望，儿子仍是杳如黄鹤。每当一躺下床，杨莲英的思绪总被儿子的身影占据，挥之不去的思念使她总在心中不停地呼唤：“孩子啊，你在哪？妈天天翘首盼你回来呢！”
义无反顾，老母踏上寻子路
1999年11月，那个原来在梧州工作的亲戚忽然来信说，他有一天上街，看到有一个极像甘幼明的后生仔。获悉这一消息，杨莲英欣喜不已，立即将家里值钱的东西卖掉，怀揣着换来的500元，不顾自己年老体弱，拎起一个小破包就踏上了茫茫的寻子路。
在梧州，杨莲英访遍了所有亲戚及在梧州工作的同村人，可得到的答案都一样：甘幼明根本就没来过，也没跟他们联系过。一连好几天的奔波，年老体弱的杨莲英时常感到头昏泛力。一天，在行人稀少的街上，因为心情极度的失望，一恍惚，她整个人摔到了路边的深沟里。
痛得无法站起来的杨莲英坐在脏乱不堪的阴沟里，一想到自己朝思暮想的儿子不知身在何方，茫然无措的她不禁泪如泉涌：“孩子啊，你在哪里……”最后，是一位好心的妇女将她从阴沟里扶了起来，并帮她将身上的污垢擦干净。
眼看身上的钱花得差不多了，儿子又杳无音讯，杨莲英急如锅中的蚂蚁，凄楚和心酸直搅心田。短短几天，她变得憔悴不堪，瘦骨嶙峋。可寻子之事犹如大海捞针，她不得不强忍悲伤另作打算，踏上回桂平的班车。
泣血呼唤，儿子你在哪里啊
人虽然回到了家，但杨莲英心里压根儿就没收回来。“万一儿子在举目无亲的异域他乡里遇到艰难苦处怎么办？”每当一揣测儿子的处境，杨莲英不禁悲从中来。
2001年的春节，杨莲英又听村里打工回来的人说，在广东顺德好象见过甘幼明。她心中顿时波澜万丈：儿子离家9年了，样子一定变得高大了，见面时不知能不能认出他来……想到此，她情不自禁地一笑。这是几年来唯一的一次笑容。前往寻子的念头又在她心中腾起。
但是，杨莲英很快便冷静下来，天大地大，到哪里去寻儿子啊！而且家徒四壁，实在是拿不出路费来。就在她万念俱灰的时候，一名准备去顺德打工的老乡慷慨地说：“和我们一同下去，到顺德后就吃住在我们那里，然后再慢慢去找吧！”杨莲英见有了希望，倏地来了精神。为了凑点路费，她卖掉了家中最值钱的几只鸡。
2001年3月16日，忧心忡忡的杨莲英随老乡南下顺德。一切安顿好后，已年届花甲的她便按照老乡提供儿子可能出现的范围疯狂地寻找。有一次，她不知不觉拐进一条街巷，之后就迷路走失了方向。两名巡警见一个老太太东张西望，忙上前盘问。衣着破旧却言语诚恳的杨莲英便将外出寻子之事和盘托出，巡警被老太太千里寻子的举动所感动，主动将她送回到住处。
几天奔波下来，杨莲英依旧一无所获。老乡见她一个老太太风里来雨里去，辛辛苦苦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就同情地劝说她：“这样找不是办法，累跨了身体不值得。”杨莲英禁不住心中的伤痛，泪水哗哗地流下来。
今年7月19日，当杨莲英又听到一个关于儿子的消息时，这个年逾七旬的老太太眼睛放出了光芒，又想前去寻子。但村里人见她双眼已经越来越无法看清东西，硬是不让她出门，并答应帮她找，她才作罢。
在寻觅儿子整整10年的时光里，杨莲英十多次外出寻子，反反复复辗转于桂平———梧州———广东之间。虽然收获几乎是零，但是只要儿子一天不回来，她的寻子之路就无法停下。有人劝说杨莲英：你的儿子都10年没消息了，也许不在人世了，别费神寻找了。杨莲英说，我坚信他还活在这个世上，只要能见他一面，我死而无憾了，否则我死都不闭眼啊！不管他以前做过什么错事，现在变成一个什么样的人，我都会原谅他的啊！年迈的杨莲英常驻足村前，盼望儿子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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