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月27日早晨，山东荣成天鹅湖里，又一只天鹅被发现死亡。此前的11月16日、19日和23日，已有3只天鹅先后死去。当地媒体说，在这块亚洲最大的天鹅越冬栖息地里，数百只天鹅正“面临险境”。
最受质疑的是对天鹅湖进行的清淤治理。当地环保人士称，在“改善天鹅湖生态环境”的名义下，天鹅的保护却被忽略了———数百万方堆积在湖畔的淤泥，严重破坏了天鹅的饮水源。
四只天鹅陆续死去
一只白天鹅躺在天鹅湖中的干地上，缩着脖子，死了。
11月27日一大早，在湖区巡视的袁学顺发现了它。
袁学顺，48岁，家住天鹅湖畔的成山卫镇，威海大天鹅保护协会创立者。20多年来，他一直致力于保护救治白天鹅，有“天鹅卫士”之称。2003年，荣获“福特汽车环保奖”最高奖项———百年福特特别奖（野生动物保护类）一等奖。
发现死去的天鹅后,袁学顺背着相机和摄像机，越过淤泥地，来到天鹅的尸体前，远远地给它拍照、摄像。然后，他一步步走近，蹲下身子，不断轻抚着天鹅羽毛。
袁学顺又俯下身子，用拇指和食指轻轻地拨开白天鹅的眼睛，天鹅眼睛下方的绒毛上有一道浅浅的湿痕。袁学顺说：“你看，这是天鹅流的泪。”
摇头，叹息。袁学顺的样子，像是面对一位老朋友的离去。
随后,袁学顺给荣成市林业局野生动物保护站打电话，告诉对方，又有一只天鹅死了，让他们过来看看。但袁学顺等了一上午，保护站也没有派人到现场。
离开时，袁学顺从湖堤边找来一块塑料薄膜，铺在天鹅尸体身上，然后，又盖上一层芦苇。
袁学顺说，11月以来，这是陆续死掉的第4只天鹅。前3只分别死于11月16日、19日和23日。
天鹅死因引发争议
“天鹅是渴死的。”袁学顺说。他将天鹅的死因分为五种———饿死、老龄化自然死亡、意外创伤、中毒生病和渴死，然后，逐一分析。
“天鹅不可能是饿死的。”袁学顺说，天鹅湖里的食物，以前能维持1万多只天鹅生存三个月，后来随着生态的恶化，里面的生物逐渐减少，但也至少能维持一个月。“现在是11月底，这批天鹅才来了20多天。”
“老龄化自然死亡也是不可能的。”袁学顺说，他发现，死去的天鹅都处于壮年期，而且，天鹅从遥远的西伯利亚飞来，身体都相当健壮。
“也不是创伤。”袁学顺说，他对死的天鹅反复检查后发现，天鹅尸体上完好无损，并没有创伤痕迹。
中毒和生病？袁学顺说，这种可能也不大。天鹅活动的区域不在农田，现在也不是农作物喷药期，湖边的松林也没有喷洒杀虫剂。人为投毒可以排除，而且还可以排除吃垃圾中毒。“也不会是禽流感。”袁学顺说，一位鸟类专家曾告诉他，野生天鹅不会产生禽流感。
排除了前四种可能性，袁学顺说：“只可能是渴死了。”
但荣成市林业局野生动物保护站站长闫建国否认了这种说法。11月27日，闫建国在接受采访时认为，天鹅的死，是自然的生老病死，或是因为一些意外情况而死亡，“但绝没有渴死的可能”。
闫建国说，天鹅湖附近的淡水源有4条，分别是花夼河、二村东河、金水河和小岗河。“这些淡水源，完全能够满足天鹅的饮水。”
对此，袁学顺说，由于近年来实施的清淤工程，天鹅湖的淡水源已遭到不同程度的破坏。大量的淤泥堵住了原有的河流，原来的天鹅湖饮水区开始断流，并产生了3米高的沙堆淤泥区。
“清淤过程中，不注重保护，才使天鹅湖的淡水饮用告急！”袁学顺说。
淤泥堆积影响水源
11月26日，记者在天鹅湖看到，湖的北边堆积着3米多厚从湖中清出的淤泥。上百只白天鹅停栖在淤泥堆上，来回地走动着。淤泥干裂开10多厘米宽的口子，干硬的淤泥下面还有水层。
“堆积淤泥的地方，以前是一片浅浅的淡水，天鹅可以在这里自由地取水喝。但现在，淤泥堵住了它们的饮水源。”袁学顺说。
11月27日下午，本报记者找到荣成市林业局连副局长。连说，清淤工程是经专家调查论证后进行的。他说，由于上世纪70年代围湖造田，破坏了湖区的生态环境，大天鹅越冬的主要食物大叶藻产量逐年降低。“每年1月份以后，便会出现食物不足现象。”
连副局长还说，1995年，荣成市政府由专家对天鹅湖的清淤治理工程进行了调查论证，专家们认为：“天鹅湖如不清淤改造，将变成一片沼泽。”因此，从1999年开始，市政府委托马山集团对湖底进行清淤，炸掉拦海大坝，清除淤泥450万方。
11月28日，马山集团办公室主任王培亮告诉记者，这项工程总投资1.9个亿，目前已经完成工程量的1/3，工程明年春天还将继续进行。
记者问道，淤泥何时清理走。王培亮说：“没有钱，有钱早就清理走了。”
“投资1.9个亿，但我们现在每年的收益只有几百万。”王培亮说。
清淤忽略天鹅保护
作为一家渔业公司，马山集团为什么愿投入巨资，承担对天鹅湖的清淤工作？
在接受采访时，王培亮说，天鹅湖里原本盛产海参，但由于湖里的淤泥破坏了生态环境，影响到海参的产量，这是清理湖里淤泥的另一个重要原因。
根据荣成市林业局野生动物保护站提供的一份研究报告，在原来自然状态下的经济效益，天鹅湖每年的产出可以达到560万元的收益。而1997年时，“由于淤泥的沉积，参苗成活率不及50%，天鹅湖的产出收入根本不够付出的费用，呈现入不敷出的状态”。
研究报告中还说，随后，经过论证分析，改善天鹅湖里的生态环境，可以带来显著的经济效益。“估计可年产成品鲍鱼2吨、梭子蟹3吨、干海参5吨、杂色蛤等贝类3000吨。按现在市场价格计算，可实现直接经济收入1100—1200万元。”
在当地一些官员看来，改善天鹅湖的生态环境，还可以带动旅游、商业、贸易、宾馆、餐饮等第三产业的发展。因此，近年来，天鹅湖保护区内陆续建起了数十座别墅、宾馆等建筑。
但是，11月27日，记者来到天鹅湖边时，发现这些别墅、宾馆大都空无人住，其中有些建到一半停了下来。“外地人来开发，后来就不让建了，我们也不能拆。”天鹅湖开发区经济发展局孙胜清局长说。
在袁学顺看来，对天鹅湖进行的清淤工程是以赢利为出发点的，但与此同时，对天鹅的保护却被忽略了。他说：“人来了，天鹅却走了；天鹅走了，人也都不来了。”
袁学顺说，2001年统计的天鹅数量还有11000多只，而今年截至11月底，新迁徙过来的天鹅数量，只有不足1000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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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成天鹅湖，位于山东荣成市境内，是一个海水与淡水交融的天然泻湖，面积5万平方公里，被誉为“东方天鹅王国”。每年11月到次年4月，有大量来自黑龙江边、西伯利亚、贝加尔湖畔等地的天鹅到此栖息越冬。
本报记者 田乾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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