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遗产涨价是一种堕落

　　□苏振华

　　把世界文明遗产降格成世俗商品沿街叫卖，是一种可耻的堕落。

　　对于此次世界遗产门票涨价，管理部门给出了一个极富“使命感”的理由：现行门票价格偏低，天天人满为患，涨价可以限制目前超负荷的参观客流，以更好地保护文物古迹。

　　对于涨价，人们愿意善意地相信管理者的初衷是，以高价为衡量标准，优化对作为一种“资源”的文物古迹的配置效率，让最愿意付高价的人获得参观文物古迹的机会。市场机制的有效率是因为市场的运行规则是价格机制——这可能是一个具有普遍性的误解。须知，市场机制的本质并不是价格机制、而是竞争，市场的目的根本不是“价高者得”，而是对经济资源进行更有效率的配置。价格机制，只是“工具理性”，不是“价值理性”，价格只不过是充当了衡量经济资源对不同个体的效用的媒介而已。比如，奥运会的比赛金牌就不是颁发给最愿意出高价的人，因为奥运比赛的考量目标是“更高、更快、更远”，而不是比谁出价更高。诸如此类的例子还有很多，如诺贝尔奖、“三八红旗手”就并不是谁有钱谁拿走。因此，价格机制充其量只是优化资源配置诸多手段中的一种，而且，价格机制只是对配置经济资源才是有效率的，也就是说，对于买卖双方而言，必须是以可计算的功利的最大化为最终的交易目的。

　　可是，文物古迹并不是“经济资源”，它承载的是人类文明的辉煌，根本不可以也不应该用价格来衡量它的“配置效率”。另一方面，人们相信，对于愿意参观世界遗产的游客来说，在他们的目标函数里更多的是一种基于对伟大文明的美好向往，是对于“审美”的本质的追求，绝非追求一种的可计算的功利这么简单。

　　既然对于管理部门和游客来说，其目的都不是为了获得更大的经济效益，那么用衡量经济价值的媒介“价格”来选择游客，显然是目标和手段的错位。而且，为了达致让有限的人竞争参观这一目标，显然还有比价格更有效的竞争手段可以考虑使用，比如每天限量接待、通过排队获得参观机会可能就是更好的办法。事实上，目前许多国家的世界遗产都在实行免费定量参观。而管理部门舍却更好的办法不用，单单只是盯住了涨价这一措施，无非是一方面把文物古迹居为奇货、同时把游客当成了功利之徒罢了。

　　对经济利益的追求诚然是人的本性，但是，在这个世界上，存在着远比经济利益诉求更丰富的价值诉求，比如对正义、审美、爱、善的追求，从来就是人类的最美好的情感，是人类走向文明的推动力量。熊比特和马歇尔早就指出过，社会是整全的社会，“经济”视角下的社会只是观测作为一个整全的社会的一个角度，除此之外，还可以抽象出如文学的、历史的等等视角下的世界。古希腊的哲学家们把经济生活看成是一种令人不快但又是不可或缺的东西，在哲人们看来，永远也不应该把经济生活当成生活的全部。然而，据说现在是“后现代”了，是价值缺失的年代，不是有学者强调过，只要有价格，良心也是可以出卖的。如今国人的眼里，只剩下一个物欲横流的世界，这真是莫大的悲哀。

　　正如康德所说的，“灿烂星光在我上空，道德律令在我心中”，人不仅只有物质欲望，人更需要一种超越的道德和形而上精神的追求，对某种源于情感意志与价值理性的诉求，其追求是永恒的、不是功利的计算可衡量的，这种追求的“神圣性”是不容亵渎的。把世界文明遗产降格成世俗商品沿街叫卖，是一种可耻的堕落。

　　（作者系浙江大学经济学院博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