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州医疗反腐第一案开审 罪犯笑纳赃款不忘称谢

　　本报记者 朱中顺 姚萍娟

　　自本报12月9日独家报道《南京、苏州竞刮“白色风暴”一批卫生系统腐败分子落马》后，医疗反腐一度成为网络热门名词，而报道中一个与腐败沾边的人物也引起大家的兴趣：夏运岳，这个受过高等教育，有着两项国家专利的药学硕士研究生，没有因为自己的学术成就受人瞩目，却因为一年半时间里的大把揽财，把自己送到了医疗反腐的风口浪尖上。

　　2004年9月23日，苏州大学附属第一医院药剂科副主任夏运岳因涉嫌利用职务之便受贿被苏州沧浪区人民检察院依法批准逮捕。12月16日，随着法官的法槌落下，检察机关诉苏大附一院药剂科副主任夏运岳受贿一案在苏州沧浪区人民法院公开开庭审理。

　　笑纳赃款不忘说声“谢谢”

　　12月16日下午1点30分，沧浪区法院大法庭的旁门被推开，穿着黄色囚服的夏运岳被法警带上被告席。他戴着眼镜、面容清瘦。只见他目光微微地扫过旁听席，似乎在搜寻熟悉的人。临站到被告席的一刹那，他侧过身向旁听席一角弯了弯腰，像是跟谁打了声招呼。此时，旁听席的一侧，坐满了来自苏州卫生系统的人士，他们大部分来自苏州大学附属第一医院，其中有该院原药剂科主任与采购、仓管部门的人员等20多人。一些坐在旁听席上的人士告诉记者，他们是夏运岳的朋友，特意来看看他，毕竟他曾经是一名专业上很有前途的同行。

　　庭审开始后，公诉人诉称，犯罪嫌疑人夏运岳在担任苏大附一院药剂科副主任和药事委员会副主任委员期间，利用负责医院药品采购、监督、审批等职务之便，在2003年4月至2004年4月，多次收受他人贿赂共计人民币9万余元、美元500元和价值人民币4800元的数码相机一架。面对公诉人的指控，夏运岳供认不讳。庭审中，夏运岳大部分的时间都低着头。据夏运岳交代，他在任职期间，由于掌管着医院的进药大权，一些医药代表就见缝插针、不惜代价向其行贿。“他们给我送钱是为了和我搞好私人关系，在新药审批和老药用量上给予关照。”夏运岳收受钱物的地点大部分是在医院办公室和自己的家中。

　　为了接近夏运岳，医药代表想方设法找机会请他吃饭、娱乐，给夏好处。一位医药代表在供词中称，“我请夏去洗脚，听到他的手机呼叫很频繁”。有医药代表知道夏运岳买了新车，立刻就送上2000块钱，说是给他搞汽车装潢。当得知夏运岳有摄影爱好，立刻就有医药代表拿着高档的相机奉上……而对于这些钱物，据医药代表供词称，夏运岳有的稍作推辞就收下了，有的则说声“谢谢”就将少则2000、多至10000元的人民币如数笑纳。对此夏辩称：“医药代表中有的是同事关系，有的是师生关系，还有的是朋友介绍的，也想把钱退给他们，或上缴给医院，但考虑到人情上过不去，所以就收下了。”

　　拿了人家的钱物，在新药进入医院时的预选、登记、投票和老药保持正常用量上，夏作为药品采购、监督的关键人物之一，一路上都会“亮绿灯”。夏运岳的代理律师在庭审中辩护称，夏在担任药剂科副主任期间，苏州大学附属第一医院没有发生过由药品引发的医疗事故。而夏运岳也辩称，曾经有某医药公司的代表给他送了2000块钱，但因为其代理的药品副作用比较大，他追到医院门口想将钱还给医药代表，但没追上，最终该药品还是没有进入医院。

　　在最后的陈词阶段，公诉人在建议量刑时提出，考虑到夏运岳认罪态度较好，而且主动交代调查人员未掌握的受贿事实，请求依法从轻处理。夏运岳的代理律师也提出了从轻处理的辩词。

　　“以药养医”运营体制得改

　　对于夏运岳的沦落，更有医疗界一些清醒者对此作出了自己的理性思考。

　　“自从苏州3个药剂科主任进去以后，我都不好意思掏名片给人家。”苏州市一家医院的药剂科主任半开玩笑半当真地说。事实上，这句话蕴含了深刻的现实意义。毫无疑问，近10年来，苏州市卫生系统药剂行业从来没有经受过如此严峻的社会舆论压力，一时间，药剂行业人人自危。“这时候，如果卫生局纪检室没有收到有关你的举报信，那么你才能算是在药剂科主任的岗位上称职了。”一名药剂科主任实话实说。

　　一位医药代表说，现在跑医院药剂科感觉特别怪，生怕人家说你去干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自从顾坚、夏运岳、张佩珠这3个药剂科主任出事后，一时间似乎药剂科人员和医药代表都有问题，而实际上，这3个人只是药剂行业里极少的一部分，但正因为在风头上这3个人出事了，因此整个行业也被外界“看黑”了。这位医药代表认为，这种看法是片面的，这件事并不能说明药品背后的全部内幕。

　　苏州市卫生系统一位资深人士分析说，药价虚高的背后不全是药剂科设的“坎”，而是造成这些“坎”的现行医疗运营体制。他分析说，仅从患者到医院挂号一项来说，以前挂个号只要几毛钱，现在医院将普通门诊提高到了6.5元，专家门诊10元，特殊专家门诊50元。光凭这些挂号费，医院怎么运转得开？答案是不言自明的，那就是要从额外的地方生出钱来，此时药品就承担了重要的“以药养医”的责任。

　　据了解，在苏州一般市级医院里，药费占全院收入的比例达到了45％至60％不等。在现行体制下，医院如果不卡住药价的脖子，等于自己不想活了，对于这个通俗的道理，卫生系统的所有人员都抱有相同的观点。“但要打破这个体制又是一件多么不容易的事？现在它已经由层层环节锁定了一个系统，动一个环节并不足以影响全身。所以尽管这次3个人出事了，但只要这个体制还在继续运转，我相信还会有药剂科的工作人员要下水！”一位深知药品流通行业的人士如此下判断，他认为唯一能挽救各医院现任药剂科主任的办法就是：打破“以药养医”的医疗运营体制，实行新的医院收入分配体系。

　　苏州医疗界大呼“想不到”

　　夏运岳，男，出生于1968年2月，祖籍安徽，毕业于中国医药大学，获得硕士学位。1997年进入苏州大学附属第一医院，2003年4月，担任该医院药剂科副主任（主持工作）和药事委员会副主任委员职务。面对公诉人的指控，夏运岳供认不讳，他在答辩中陈述：“虽然我的行为没有给国家带来损失，但却因为我个人的行为给整个医疗行业的形象抹了黑，产生了不好的负面影响。”

　　对于夏运岳的出事，苏州医疗界大呼“想不到”的人很多。因为在大家眼里，夏运岳聪明好学，药学硕士研究生毕业后，他还在考博士学位。他只有35岁，作为全市最年轻的药剂科主任，他已经顺利地掌管了苏大附一院药剂科这个全市医疗界最让人眼热的地方。夏运岳出事后，很多了解他的人惋惜声不断，叹息他太年轻了，在药学专业上事业还刚刚开头。但是更了解他的人，又觉得他的出事是必然的。这个出身于安徽农村的农家子弟，靠自己的一股拼劲，考上大学、落实大医院的工作、考取硕士研究生学位、坐上令人眼热的职位，这一切对夏运岳来说，是他努力的成果，又来得那么顺理成章。于是，当他感觉自己已经开始满足现状的时候，贪欲让他失去了掌握自己命运方向的能力。一位熟悉夏运岳的同行这么分析夏的思想轨迹，他说：也许，夏运岳出事之前遇上些人生的挫折，他就不会走到这一步了。

　　《江南时报》 (2004年12月20日 第二十一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