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中国质量万里行杂志社记者 王黎明
巨鹿：“糖果之乡”有毒糖果倾销乡村市场
奶精+滑石粉+方便面下脚料=名牌奶糖、优质酥糖、合格果糖
糖应该是甜、脆的，有消费者吃过咸味的酥糖吗？记者吃过。2004年12月12日，在号称糖果之乡的河北省巨鹿县大张庄，记者发现当地生产的酥糖细嚼之后咸味明显，问老板这是什么原因？老板只是强调一分钱一分货，并不告诉记者实情。那这种糖果到底是用什么做的呢？
调查结果让人吃惊：方便面下脚料和滑石粉成了当地生产酥糖的主要原料。随着春节的临近，这种咸味的黑心酥糖销路却十分看好，新疆、陕西、甘肃、宁夏等十多个省市都成了畅销之地。“这种糖果都被农村的孩子吃了，它便宜不是？”糖果厂老板笑的很开心。
商贩坦言：做糖果肮脏看后不想吃
春节临近，糖果市场一派繁忙。2004年12月初，记者在河北邢台市豫让桥批发市场看到，一袋袋五颜六色的糖果像小山一样堆在商贩门市上。见记者靠近，一老板热情招呼：“要啥糖果，价格给你优惠。”
“这糖果怎么卖？”记者指着包装与大白兔一样的小白兔奶糖问道。
“这糖果2.4元/斤，要多了还优惠。”
记者抓了几个小白兔拿在手里观看，除了名字有一字之差外，还真看不出它和大白兔的区别。
或许是看出了记者的好奇，老板赶紧劝说道：“这糖果可好卖了，一般人还以为是大白兔厂出的呢，味道也差不多，但这可比那便宜多了，来点吧。”
“这糖果不是大白兔厂出的，是哪出的呀？”
“管它哪出的，只要好吃好卖不就行了吗？”见记者问个不停，老板显得有些不耐烦。从摊位上抓了几个糖块后，记者又继续逛市场。
没走几步，一摊主又拦住了记者，小白兔吃着怎么样呀？要不尝尝这个，她指着包装为红喜字的奶糖说道。吃完喜字糖后，记者又把小白兔放在了嘴里，还别说，这两种糖都有很浓的奶味，口感也不错，但让记者奇怪的是，这两种糖味道一模一样。面对记者的疑问，这位老板告诉记者，其实这两种糖果做法是一样的，也可能是一家的货。她还告诉记者，这些糖果都是本地产的，至于详细地址，她无论如何也不告诉记者。
记者又转了几个摊位，发现这里的奶糖大多在1.7～2.4元／斤之间，而对于奶糖的具体产地，大多闭口不谈，充其量给你透露这是邢台货，那是邯郸货。
据了解，真正的奶糖价格多在10元／斤左右，这里的奶糖为什么这么便宜呢？它的真实产地又是哪里呢？
经过记者努力，一位摊主给记者道出了实情：“像你手里拿的小白兔和喜字奶糖都是咱任县尼庄产的，其实里面根本就没有牛奶。另外，做糖果现场都没法看，太脏了，看后你再也不会吃糖了。”
事实会是这样吗？记者决定去尼庄看一看。
专业村手工做糖果
2004年12月12日一早，记者便乘车直奔任县天口乡尼庄。在路上，司机告诉记者，他曾拉过客人到过尼庄。除了知道尼庄的糖果比较便宜、卫生不好之外，司机并没有给记者提供太多的信息。一个小时后，司机指着一个村子说，这就是尼庄了。从外面看，这和记者见到的其他村庄并无多大区别，但以往的经验又告诉记者，看似平常的村庄或许就是造假专业村，事实证实了记者的推测。
踏着村里起伏的土路，记者并没看到糖厂，难道摊主欺骗了记者？带着疑惑，记者向一村民打听起来：“想拉点糖果，哪有呀？”村民抬手指向北道：“那个院子就是糖果厂。”走到院子门口外，沟里丢弃的废糖果纸证实了这就是一个糖果厂。走进院里，已有20多箱成品堆放在过道里，见有陌生人靠近，正在忙活的伙计们瞪大了眼睛，露出惊异之色，老板随即从屋里跑了出来，在得知记者是来买糖果的后，这才露出笑容连忙递烟让座。
看了糖果是怎么做的后，就不想吃了的说法在这里得到了证实。院子里搅拌机在嗡嗡作响，工人们把加热后的玉米糖浆（当地人也称化学稀）倒入搅拌机里，搅拌后的糖浆被放入大池子里冷却，然后又被工人拿去放在一个案板上搓揉。这一切，都是在没有任何卫生保障的条件下进行的。搅拌机直接摆放在院子里，地上的尘土很容易就落进去，而用来盛放糖稀的盆子则被随意仍在地上，掉在地上的半成品被工人直接扔到大池子里浸泡。
进了正屋，七八个小姑娘正围着一个长方形的桌子赤着双手紧张地给糖块裹包装。桌子上堆放着切割好的糖块和包装纸，姑娘们熟练地把包装和糖块拧在一块，然后扔到身旁的袋子里。记者算了下，整个包装动作不过2秒钟，因为注意力高度集中，姑娘们之间甚至没有话语，整个房间只听见糖块被扔到袋子里的“啪啪”声。
凑巧的是，这家名为“华银食品有限公司”的作坊正有小白兔和喜字糖卖。老板给记者报出了2元/斤的价格，在记者抱怨奶糖味道不正后，他又从屋内给记者拿出了所谓好一些的奶糖，品尝后，果然奶味更纯正些。老板笑着对记者说：“这个味道好些吧，绝对是一分价钱一分货。”“这个味好些是不是用牛奶做的？”“告诉你吧，村里所有的奶糖都没有用牛奶做的，都是用的奶精，奶精贵的，糖果的味也就正些。”
奶糖不含奶确实是造糖果村的公开秘密。在另一家作坊，老板指着名为喔喔的奶糖告诉记者，2元/斤的奶糖如果能含奶，那还不赔死呀！这位老板还给记者透露了当地糖果厂省钱的一些办法，比如把销售不完的糖果重新浸泡后再做糖果，这也是记者在每家糖果厂门前为何看见有大量糖果纸被扔掉的原因。
随后，记者又看了其他几家作坊，同样是操作环境没有任何卫生保障可言，工人更没有采取任何卫生措施，真可谓纯“手工制造”。
据了解，尼庄共有糖果作坊近20个，主要生产奶糖和水果糖，而这里做糖果的历史则有20多年了。由于临近春节，糖果进入了销售旺季，所以这里的作坊都在日夜加班忙个不停，就是这样，一老板还告诉记者，如果想要货，必须提前3天联系，否则没货。
在村南头一家糖果厂，除了生产奶糖和水果糖外，还生产酥糖。老板给记者报出的价格为2.2元/斤，“太贵了”，记者随口说道。“如果要便宜的，那你要去华龙那边看看，那边的酥糖便宜。”“那儿的多少钱呀？”“1块5就能买到。”“那质量好吗？”“肯定很次了，你去看看就知道了。”至于那种酥糖次到什么程度，他没对记者详说，只是告诉了记者这种糖的产地——巨鹿县河北庄、大张庄附近。
随即，记者赶赴离尼庄约10多公里的巨鹿大张庄。
方便面下脚料加入滑石粉：
糖果之乡如此造糖果
大张庄位于邢德公路旁边，走在邢德公路上，路两旁随处可见糖果厂。记者随机走进了一家，这个糖果厂除了规模比尼庄的较大以外，其他的比如卫生条件之类的还是一样的差。记者直接向老板表明需要低价酥糖。见记者是陌生人老板犹豫一会说，有这种糖果，但没现货。他还告诉记者，离此不远他亲戚家糖果厂里有这种现货。正当老板告诉记者行走路线时，他说的那个亲戚开着三轮车过来了。
大家一阵寒暄后，记者坐着他的三轮车去看货。这是一家名为“家峥”的糖果厂。在办公室，老板给记者拿出了这种便宜酥糖。细嚼之后，记者感觉这种糖果和别的酥糖不同，因为它发咸。
“能不咸吗？它是用方便面头做的。”老板笑着对记者说。老板的大胆让记者感到意外。
“方便面也能做糖果？”记者装作不懂、好奇的样子问他。
“因为这种酥糖便宜，所以不可能用虾酥来做，全是用方便面头和滑石粉做的。告诉你吧，市场上凡是低于2元/斤的，都是这么做的，区别就是滑石粉放的多少而已。”
“用滑石粉做糖果不允许吧？”记者又问。“那是肯定的了，所以你看看这个糖果的包装上什么也没有，没人敢写出地址。”
这时记者才注意到，酥糖上除了大大的“喜”字和“酥糖”字样外，没有任何厂名、地址和商标。
在记者的要求下，老板带着记者进入了厂房，在生产车间门口，记者见到了方便面下脚料以及炒制好的方便面，而在车间角落里，记者找到了酥糖的主要原料——滑石粉。
在仓库里，做好的酥糖摆放得整整齐齐。记者粗略地数了数，有500箱之多。老板还告诉记者，这些糖果刚做出来，要不几天就会销售一空。
从家峥出来，记者看到“中国糖果之乡”的大幅宣传招牌矗立在大张庄村头。顺着招牌旁边的路往里走，里面布满了糖果厂，因为这里的糖果厂和住家是在一起的，所以外人很难分清哪里是住户哪里是糖果厂，或者干脆把这里全当作糖果厂。
在“聪聪糖果厂”，记者同样看到方便面下脚料就摆在院子里，而滑石粉则堆在角落里。老板给记者报出的价格只有1.3元/斤。记者同样是把这种酥糖放在嘴里品尝。在看到记者面露异样表情后，老板忙向记者推荐所谓的北京酥，还向记者解释道：“这种里面就没有滑石粉，吃起来不会有东西粘牙上。”
“华龙每天光是这种下脚料都要出来12～15吨，全被我们这里用来做糖果了。”另一糖果厂老板向记者炫耀道。他告诉记者，用这种办法做出来的酥糖价格可以出奇的低，所以销路很好。他给记者算了一笔帐，方便面下脚料0.7元/斤，滑石粉0.1元/斤，按照方便面与滑石粉7：3的比例算，一斤酥糖的成本全下来不到1元，就按最低价1.3元/斤销售，每斤也有3毛钱的利润，而其他糖果不会有这么高的利润。
另一个老板说的更是直接：“不这么干不挣钱。”他告诉记者，当地小糖果厂太多，竞争多体现在价格上。在这种情况下，糖果厂为了生存，竟不顾国家法律规定，把方便面下脚料、滑石粉等这些严禁使用的物质当作了糖果原料。在部分糖果厂这么做获取暴利后，当地的糖果厂竞相效仿，也就造成了现在普遍采用这种方式造酥糖的现象了。
在一家无名糖果厂，刘姓老板给记者讲述了酥糖中为何加滑石粉的原因：增重、光滑、干脆。正常情况下，做酥糖需要加入淀粉，但因滑石粉与淀粉外观相似，价格却十分便宜，所以在制做中，滑石粉取代了淀粉，成了主要原料。他还告诉记者，当地做糖果不但在酥糖中加滑石粉，在其他糖果中也加。他甚至告诉记者，凡是2.5元/斤以下的糖果都加了滑石粉，至于高于这个价格的也不敢肯定没加。
记者随后对这里的近百家糖果厂进行了调查，果然发现，大部分糖果厂都在加工这种“滑石粉酥糖”。
三无产品·假冒原产地·傍名牌：
糖果之乡问题多
当地糖果厂除了制造滑石粉酥糖、生产环境毫无卫生保障可言外，还存在着诸多不规范行为。
在家峥、聪聪等糖果厂，记者都发现了大量的三无产品。如果把这些糖果摆在市场上，消费者和执法部门根本找不到该糖果任何有价值的信息。
傍名牌更是当地糖果厂普遍的做法。除了生产小白兔奶糖，当地还生产喔喔奶糖。同样是外包装极为相似，只不过当地的喔喔在包装上标注了“haowo”拼音。
假冒产地。在大张庄的一个糖果厂，院子里堆放了数十箱厂址为“上海交通路郑家宅168号”的“上海中亚旅游食品厂”生产的奶糖，“纯牛奶”的字样显著地标注在其包装上，而记者实在找不到任何有关河北巨鹿的字样。
老板告诉记者，这样的奶糖也是2元/斤。问他与别的奶糖的不同，老板坦言道：“都是我这做出来的，有啥不同？对了，包装不一样。”
回到北京后，记者按照包装上的电话拨打了上海这家食品厂的电话，工作人员告诉记者，糖果是上海产的，至于巨鹿的事情，他不知道，要问老板才行，而老板没在办公室。
奶糖不含奶，欺诈消费者。据记者调查，当地生产的所谓奶糖其实根本不含奶，但为了迷惑消费者，一些糖果厂在包装上把“纯鲜奶”等字样放在了显著位置。而一家名为“亚辉”的食品厂，在配料单上标注为：白砂糖、奶粉、奶油等。更令人惊奇的是一家名为“京晶”的食品厂，其产品包装上除了有个大大的花白奶牛外，还写上“消费者信得过产品”。
让记者奇怪的是，尽管这些糖果厂存在着这样那样的问题，但他们却丝毫没有害怕有人去执法查处的意思。比如当地做滑石粉糖果的主要原料——方便面下脚料和滑石粉，都是直接堆在生产车间，记者随意走进一个糖果厂都能轻易看到，难道当地的执法部门没有看到过？
一知情人士告诉记者，当地政府其实对糖果厂造滑石粉糖、仿冒别人商标等事情都十分清楚，但由于当地糖果厂众多，事实上糖果加工业已经成为地方经济的支柱之一，所以政府轻易不会对糖果厂施以重手。
政府对当地糖果厂的偏袒实际上损害了这个产业。这位人士告诉记者，政府在对糖果厂的管理上，一直采取纵容甚至包庇的方式，而不是引导。个体老板是以盈利为目的，他个人不可能有全局、长远的眼光，只要能挣钱，他什么都敢干。不要说滑石粉糖果了，再过几年说不定又出来一个更神奇的制造糖果方式。
他同时表示了对当地糖果业发展前景的担忧。他告诉记者，在150 多年前，大张庄的一位师傅把在天津学会的糖果加工手艺传授给了周围的乡亲们。从那时起，很多巨鹿人就开始做起了糖果，可以说糖果成了巨鹿的一张地方名片。“如果任由糖果加工厂这么发展下去，巨鹿‘糖果之乡’这个牌子早晚要倒。”
农村市场：滑石粉糖果的最大倾销地
在家峥食品厂，老板告诉记者，这些酥糖主要销往新疆、甘肃、陕西、河南等中西部较落后地区。至于原因，他的解释为：“那儿的人穷，吃不起好糖。”
就是这种所谓的次糖，在当地产量巨大。
在家峥食品厂，当记者提出需要3吨这样的酥糖时，老板很肯定地说，这么小的量，现在就有现货。老板还告诉记者，为了使酥糖好销，还配上了农民喜爱的包装，比如糖纸为红色，上面写着大大喜字的酥糖多成了农村青年结婚专用糖。
在另一家糖果厂，老板告诉记者，山东临清的货主刚刚离开，“人家10多天就来拉一车，卖的可好了！”
低廉的价格优势使这里的糖果畅销各地农村市场。记者在采访中发现，老板所谈的市场都是一些批发市场或是偏远的城市，比如山西的长治、山东的临清等。
事实上，在一些消费能力较低的农村，过春节的意识更强。进入腊月，农民兄弟多会割肉买鱼，而糖果更是招待客人的最佳选择。相信多数人都有这样的体会，走亲访友时，主人都会把装有糖果的果盘端上来让客人享用，临走时，还会热情地往小朋友的兜里塞些糖果。而能吃上糖果和多吃糖果，是多少农村孩子期盼的事。
善良的农民兄弟哪里知道，这些被他们当作上佳食品招待客人的糖果，竟是由滑石粉和方便面下脚料制成。而在河北巨鹿大张庄，这个号称中国“糖果之乡”的地方，许多糖果厂现在正日夜忙碌，赶制这种滑石粉糖果，以“满足”农民兄弟年货之需。
专家解读：滑石粉酥糖具有致癌性
滑石粉酥糖到底有怎样的危害呢？中国农业大学食品学院陈芳教授告诉记者，在酥糖加工过程中使用滑石粉和方便面下脚料是绝对不允许的。
滑石粉未被列入我国的食品添加剂使用卫生标准，因此，根本不允许添加到酥糖产品中。
滑石粉的主要成分是硅酸镁，长期大量摄入具有致癌性。而方便面生产中使用的油为棕榈油，因此，其下脚料中棕榈油的含量也较高。棕榈油的主要成分为饱和脂肪酸甘油酯，大量摄入会增加血黏度，从而引起心肌梗塞、脑溢血等一系列病变。因此，这种滑石粉糖果对人体具有极大的危害性，是绝对不能食用的。
陈教授特别提醒消费者，在挑选糖果时，尽量选择有明确生产地址、厂名和商标的产品，并尽量去有信誉保证的商店购买。如果发现有三无糖果，应该向当地工商部门举报，让它无藏身之地。
据陈教授介绍，由于滑石粉和方便面下脚料本身的特点，这种滑石粉酥糖还是能够为消费者所识别的。
第一，这种糖除了正常的甜味外，还能感觉到咸味，咸味是不应该出现在糖果中的。
第二，滑石粉到了口中，会有一部分沾在牙齿上，这也是有消费者食用这种酥糖后，为何能感觉到有一些粉末状的物质附着在牙齿上的原因。
在巨鹿当地，众多企业在大量生产这种对人体危害极大的滑石粉酥糖，应该引起有关部门的重视。如果等到有消费者因食用这种糖果造成严重的人体健康损害时再加以治理，恐怕为时已晚，铸成大错。■
记者手记：
毫无疑问，来自农村的记者也对过年有着深深的情感。鞭炮、新衣服、压岁钱，还有好吃的糖果，这些儿时的最爱都埋藏在记忆的深处。每当春节临近，就不由得让人怀念，眺望远方亲人的方向。
时值岁末，关注两节食品的报道任务摆在了记者面前。可这一次，记者面对的不单单是有关春节那些美好的回忆，更多的是要揭露两节食品中的假、冒、伪、黑，记者把它们统称为另类。
烟、酒、糖、茶，是人们办置年货的四大件，同样记者也是奔这四大件中的另类而出发。尽管记者早有心理准备，但眼见耳闻，还是让人痛心疾首。
在河北巨鹿，这个号称“糖果之乡”的地方，当地糖果厂竟大肆生产“滑石粉”酥糖，还远销全国的十多个省市；在湖北随州，专业造假酒的名豪酒厂在上演酒精兑水造名牌的同时，竟用洗衣粉清洗旧酒瓶；而在河南封丘，当地上百家酒厂都在进行造假大赛，惟恐谁慢了半拍，少赚了银两。其造酒方式无非酒精兑水。在一家葡萄酒厂，胭脂红、甜蜜素、山梨酸钾再加上自来水就制成了通化野生葡萄酒等；而在河南舞阳、襄县的假烟制造专业村，村民正与执法部门上演猫捉老鼠的游戏，输赢暂且不论，造假伪冒之专业、防范意识之超强，让记者实实在在感受到“人的智慧是无穷的”，当然，前提是某些执法部门的不作为甚至暗中保护。
在刚刚结束的由中国质量万里行杂志社承办的中国首届打假扶优论坛上，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的冯杰博士一针见血地指出，造假泛滥的主要原因就是地方保护。
对于地方保护，记者可谓有亲身感受。在河南封丘，在得知记者采访来意后，县质检局局长给记者大讲特讲对当地酒厂治理所取得的成绩。可记者在现场看到的情况却不是这样，为了证实记者的眼见与局长的介绍，记者与执法人员来到了记者曾去过的专业造假酒厂。奇怪的是，刚刚还在生产的酒厂，等执法人员赶到时早已大门紧闭。无法打开酒厂大门的情形同样出现在湖北随州的名豪酒厂。记者注意到，前去执法的工商人员甚至用了恳求的语气与酒厂老板通电话，请他回来开门。就是这样，执法人员和记者在门外等了近4个小时才得以进去。在河北巨鹿，当地糖果厂把造有毒糖果的原料——滑石粉和方便面下脚料直接堆放在生产现场，执法人员好象从来没看见过，真不知是糖果厂老板道行深，还是执法人员有难言之隐。
商人逐利不在乎对他人的伤害，执法部门漠视不在乎人民的安危，而农民则成了另类年货的最大受害者。
富裕起来的城里人对年货的概念越来越弱，即使要办，超市、大商场完全可满足需要，还不用过多担心假货。而农民就不同了，单不说超市太远、商场太贵，就是农民微薄的收入大部分用于了儿女教育、看病吃药，能用来办年货的支出已少之又少。就是这点钱换来的年货，又可能是具有致癌性的有毒糖果、彻头彻尾的假酒。即使这样的另类年货，在热情的农民兄弟看来，仍是招待亲朋好友的不二选择，自己还舍不得享用。
火车、汽车、步行，为了完成这组报道，记者奔波于北京、河北、河南、湖北，历时半月行程数千公里，其间辛酸，惟有自明。但记者深知，完成报道和揭露两节食品中的污点是自己的使命，为此，记者只能一往无前，不能回头。
在做糖果选题时，记者本想找个专业村。根据以前的选题积累，记者很快找到了目标——河北任县尼庄。这个村庄的偏僻超出了记者的想象，村边仅有一条土路与外界联系，而这条路根本没有公交或客车经过，更别提出租车了。在村中记者得到了想要的东西，但碍于人多，始终无法用相机拍摄造假现场。一方面不能打草惊蛇，一方面又想得到想要的图片，怎么办？在与编辑部沟通后，记者选择再次入村。电话那头领导一再强调安全第一，但此时，为了图片，记者只能放手一搏。
中午时分，记者来到一家糖果厂。老板与部分工人正在吃饭，记者一边和他们讨价还价，一边和他们天南海北神侃，果然半小时后，他们放松了对记者的警惕。记者以参观为由，钻入车间，拿起相机，按下了快门。在另一家糖果厂，记者站在老板左侧，但兜里的相机早已打开，就这样在老板跟前，记者侧身拍照，当然闪光灯早已关闭。
在尼庄，通过与工人聊天，记者得到一个更大线索，那就是离此10多公里外的大张庄在大量生产滑石粉糖果。而尼庄到大张庄的交通却难住了记者。村民告知，这里没有公交更没有出租车。无奈之下，记者只好步行向前，半小时过去了，路上竟然没有一辆机动车通过。焦急、疲惫、无助，使记者的双腿变得更加沉重。
似乎老天在帮助记者，这时远处过来了一辆旧客车。管不了那么多，记者横在路中央把它拦了下来。原来这是一辆当地中学生返校的临时用车，司机张口说道：“上车一元。”“没问题！”记者痛快答应道。在得知记者想去大张庄后，他表示如果记者能出50元，他可以跑一趟。10公里就要50元，未免太黑了。在前面的一个镇上，记者要求下车。根据以往的经验，镇上应该有面的，但这里的情况有些特殊。未果后，记者再次上了这辆学生用车，记者的再次到来还引来了同学们的大笑，看着他们天真的面孔，想想自己刚才的样子，疲惫顿时减去了大半，最后，40元达成交易。
由于有了尼庄的经验，下车后在大张庄的暗访，水到渠成。
大张庄是记者两节食品采访的最后一站。当拖着疲惫的身体赶到邢台车站时，记者选择了最快一班列车赶回北京，尽管到北京的时间为零点过5分。
当记者坐在电脑旁，把这些采访又一次回忆梳理时，眼前总是浮现农民兄弟置办年货的场面。春节意味着团聚，意味着亲情，但想到那些另类的年货，正在侵害着农民兄弟的身体健康时，记者不由得害怕过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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