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贿赂塔”

　　我一直在寻找一个词语，从而对国人的集体性贿赂现象作一种准确的描述。在这种蔓延至整个社会的所有角角落落的瘟疫中，在整个社会的形态处于绝对金字塔形态的同时，也存在着另外一种关系。在这种关系中，人们从社会的最底层开始行贿。接着，处于社会中层的人则向上层行贿，并最终达到整个社会的贿赂关系。这种关系，由于国人心理上的依附作用，进而成为实际上左右社会稳定的一个重要支点。

　　我想，这种通过普遍性的行贿来达到目的的现象由于最终表现为塔形结构，应该命名为“贿赂塔”。

　　贿赂之塔在中国古已有之。想当年大清王朝嘉庆皇帝即位，惩办和 。“和跌倒，嘉庆吃饱”。和家中查抄出的财富居然可以达到清政府财政收入四十年的总和！由此想到，乾隆皇帝当年是和和一起分享天下财富的。而随着近年来政府查处大案要案力度的加大，一大批腐败分子纷纷落马。这其中，数百、数千万的巨贪屡见不鲜。以至于某地在掘得一窝“硕鼠”的时候，面对被传唤而来的大批贪官污吏，无法一一进行彻查，最后只好采取对五万元以下忽略不计的方式。

　　硕鼠众多当然与制度有关。一个人在官场中混，由于众所周知的原因，如果不能人事练达，左右逢源，往往就会阴沟里翻船。即使这个人不指望升官发财，但是为了寻求所谓庇护，也往往要掏出大把的银子上下打点。这种心理，其实应该在大学里专门设置一门课程的。这种心理，我们称之为“犯罪心理学”。

　　官场如此，民间也是如此。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走访”一词成了行贿的代名词。中秋到春节，往往就因此成了“走访节”和“贿赂节”。有时候在这两大节日之前十多天的晚上，站在城市的大街上，可以看到各路人马行色匆匆。这个时候，就不难想象：整个社会的财富正在进行着又一次的转移和集中；就不难想象得到，这几天，又将诞生一批新的硕鼠或者说富翁了。甚或恶毒一点，可以想到，此后某日，当纪委官员打开某只大老鼠家的粮囤，他会再一次发现这一窝老鼠比上一窝老鼠的贮藏更加丰富了。

　　这种社会财富的隐性集中，当然应该说是“贿赂塔”现象或者说是效应的必然结果了。

　　一小群老鼠呆在粮仓的上端，霸占着各类公共资源。其中，某些资源的被滥用最终成了索取和接受贿赂的想当然理由。面对这种状况，下面成群的老鼠热衷于供奉，把自己的辛苦所得无条件地行贿给上层，以此获得非法的回报。这种现象，是老祖宗发明了又被我们牢牢抱住不放的啊！

　　从人行为的深层次原因来讲，一个人的行为，必然是有其动机的。一大群人供奉极个别人，固然与行政资源的跑、冒、滴、漏有关，更与当今社会绝大多数人吃小亏赚大便宜的心理有关。古人云：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推而广之，任何利益的取得，都应遵循相关的游戏规则。否则，就应该受到惩罚。而今天，当我们看到大街上忙于投机钻营的芸芸众生们，我们不能不说：当今社会，忙于吃小亏赚大便宜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当今社会，赚小便宜慷公家之慨的人实在太多了；当今社会，潜规则在很多时候已经成为相当一部分人的处世哲学了。

　　面对“贿赂塔”，我们不能老抱怨祖宗，说他们没有给我们留下完美的制度。如果祖宗有灵的话，看到今天我们周围这种乱七八糟的样子也会在地下不安的。我们也不能老自我感觉良好，认为老子天下第一。尤其不能睁着眼睛说瞎话，说什么“我们是惩处腐败最严厉的国家”。对于今天出现的问题，想来还是今天解决的好。这毕竟也是对自己、对民众乃至子孙后代负责人的一种做法。

　　但是客观的说，打破现有规则、推翻贿赂塔显然并不会一蹴而就的，面对各种疙疙瘩瘩的利害关系，面对各种剪不断、理还乱的利益纽带，必须果断地剪断这种流行于人际间的贿赂之风。针对这种风气，惟一有效的剪刀，就是我们整天挂在嘴头上的、说了千遍万遍的、已经念叨成陈词滥调的依法治国。只有强调法制、取消个人权威，才能还社会一个清白之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