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一次的回家,对在异乡的民工们来说是最重要的事,也是备受折磨的事。种种的苦,种种的难,城里人无法忍受,但他们习惯了,甚至
有些麻木了。记者乘坐的L3次列车约有90 的乘客是民工。在和他们的接触中,记者深深体会到了他们长途跋涉,一路返家的艰辛。
金友钱:车站被骗钱上车挤丢包
记者在车厢里穿行时,三个蜷缩着坐在过道洗漱间的小伙子引起了记者的注意。这个不足一平方米的狭小空间又冷又潮,已经堵塞的水池积了半池水,车一摇晃就要往外溅。他们全部坐在自己带来的行李和塑料桶上,见记者来了,其中一个名叫金友钱的憨厚小伙子和记者聊了起来。
金友钱是陕西安康人,在河北涞源一家铁矿做出铁工。“我原来不叫这个名,后来家乡排族谱,我是友字辈的,我就给自己重新起了个名字叫金友钱。我想,有钱多好!”一说到这儿,周围的乘客都被逗乐了。记者问他回家难不难,他说:“难!”
临客的车票并不难买,但买了票,路上倒霉的事还没完。金友钱在车站附近买瓶装水时,遭遇了小摊主的“找零骗局”。“我买三瓶水是九块钱,我给他一张五十的,他找了我三十五,我让他再加五块钱,眼看着他加了一张,心想这次没错了,往兜一揣就走。后来一掏兜,怎么只剩十五块了?”
上车时由于人太多,金友钱被挤掉了一个包,里边有一条花四十元钱新买的裤子,“包里倒是没别的东西。我就这么想,如果丢一条裤子能上车,那也值。”由于保定上车的人很多,金友钱找不到座,就坐在了洗漱间里。“刚开始车一晃水就溅到我身上,后来我们拿桶盖舀出了一些,这才能呆了。”
一路磕磕绊绊让金友钱更盼望能早点到家。金告诉记者,他从小母亲去世,家里只有父亲、他和弟弟三个人。为了改变穷困的面貌,他和弟弟很早就出来打工。“六年前,我弟弟第一次离家时说:‘不挣一万块钱就不回家!’结果他一走三年,一直没挣到一万块钱,也没回家。每次我和父亲两人在家过年,父亲就掉眼泪,后来我找到他打工的地方,硬是把他叫回去。今年我和弟弟失去了联系,不知道他回不回家,要是他回家就好了!”说到这儿,金友钱脸上露出了憧憬的微笑。
谭祖平:被旅店“黑”了一把
四十多岁的民工谭祖平是重庆万州区人,在沈阳一家板材厂做喷漆工。他回一次家,要先从沈阳坐火车到北京,再从北京坐车到四川达州,下车后还要再坐六个多小时长途车到重庆万州区,算下来共有三千公里的路程。这次回家途中,他在车站上了一家旅店的“黑车”的当。“我们那个厂子活儿挺多,到走的那天上午老板才放假,这样我们时间就特别紧,钱来不及寄回去,就只能带在身上。”由于揣了几千元钱,谭祖平背上了心理包袱。火车1月25日下午3点多从沈阳开出,晚上12点多到北京,一下车,谭祖平他们就遇上了旅店拉客的一位中年妇女。谭走到哪儿,那个妇女就跟到哪儿。妇女开出的价格极为诱人:每人每晚只收10元,而且车接车送。谭不禁动心,困倦了一天的老婆和侄女更是迫不及待地上了车。谭又把价格从10元砍到5元,一行六人高高兴兴被拉到莲花池附近一家旅店。没想到,到了旅店,中年妇女就翻脸不认账,改成每人收40元。谭和他们正在交涉时,只见同时到旅店的一位民工模样的人,走进店内开票的小隔间,看了看墙上供的财神像。“你看什么看!那个地方是你看的吗?”店里一个男的上来就给这人一记耳光,没想到他还不还手,连声说:“我错了!我错了!”瞅着男子那一脸凶相,又看到店里坐着好几个人,谭祖平害怕了。“有钱装在身上,万一被他们抢了怎么办?还是别节外生枝了。”谭祖平老老实实交了六个人的二百四十元钱,睡进了旅店的七人间。尽管被子黑乎乎的,屋里没开水,但谭祖平不想计较这些,吓坏了的六个人再也不敢和旅店打交道,他们一宿没睡,生怕这是黑店。早上起来,车接车送的承诺自然没人再去兑现,谭祖平一行逃也似地跑出来,自己打车走了。
“现在想想,那个挨打的人很可能和他们是一伙的,就是为了吓唬我们!以后我坚决不上这种‘贼车’了!”说起这事儿,谭祖平到现在还很气愤,坚决要求记者给他们曝光。
唐林:喝口热水难上加难
记者在车上采访时,不断有乘客反映坐慢车多么多么受罪。四川广安小伙子唐林概括说:“这是一种无奈。”
今年25岁的唐林在石家庄打工已经5年。每年,他都要坐车回家,每年,他坐的都是这趟临客。“我们回家的路费是老板出,他肯定买这趟车,因为便宜嘛!如果我们自己买票,也买不上快车,最后还得坐这趟车。”
唐林说,因为舍不得买火车上的高价饭,他准备了一大兜子碗面,但在慢车上,想泡碗面是件难事。“开水供应总是很差!每天上午保温桶里有开水,可动作一慢就打不上,问列车员怎么回事,听到的总是这样的回答:‘不知道。这不是我的事,我管不着。’可是餐车上的工作人员推着小车卖碗面时,谁买就给谁倒上开水,你如果不买面向他要水,根本不理你,给小孩要也不给。”唐林告诉记者,这一趟车坐下来,他好几次不得不下车买小贩们一元一杯的高价开水。
唐林认为,打扫厕所、车厢应该是列车员的工作,但慢车上总是很脏,“有的车厢垃圾满地,几乎看不见地皮。要说有人素质差乱扔东西,我觉得列车员可以制止他,或者罚他扫,可如果不说不管,那不是更脏吗?”去年唐林的爷爷去世,他急着往家赶,坐了一次特快,“那感觉太不一样了!每个茶几底下都有果皮筐,开水能送到每个乘客跟前。但是我觉得,慢车便宜是因为它速度慢、没卧铺,不应该是服务的打折,你说对不对?”1月29日下午,唐林给记者打来电话,告诉记者他已经到家,见到5岁的宝贝儿子了。“只要能见到我儿子,受多少罪、付出多少我都愿意。不过,我还是希望明年再坐这趟车时,能感觉愉快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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