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江源 威远 来源：西宁晚报
被关闭的小煤窑又死灰复燃了
小煤窑问题一直是社会的敏感话题。12月中旬，记者来到互助县五峰乡石湾村，采访了隐身在深山中的几处小煤窑，当地小煤窑私挖滥采的情景让记者触目惊心。由于安全隐患大，开矿本来是一项特殊产业，必须要为投资者设置较高的准入门槛，安全设备设施必须要有强制指标。因此，开办小煤窑手续繁多，仅开采就需要采矿许可证、生产许可证、工商执照、矿长证等四证，但是，石湾村不少私人偷偷开挖的小煤窑，根本没有任何证照。当地老百姓告诉记者，石湾村原先有一个规模较大的煤矿，几年前被国家有关部门关闭后，一些私自采挖的小煤窑便悄然出现，由于这里煤炭资源较为丰富，煤层分布广，埋藏不深，开个小煤窑是很容易的事情，这里的一些村民凭借铁锹、背篓等简单的工具随便就可以开个小煤窑，进行煤炭生产所费的劳力和投资根本不大，记者了解到，私开小煤窑的成本很低，而按照现在的行情，挖一吨煤能卖一两百元，这对附近的村民具有巨大的诱惑力。虽然明知小煤窑属国家明令取缔的“十五小”，但为了牟取暴利，村民们不惜铤而走险。
令人生畏的“独眼井”
从偏远的石湾村出发，接连翻过两座山，记者发现了一个隐藏在山坡僻背处的小煤窑，远远看去，它就像一眼普遍的水井，但不远处一小堆新挖出的煤说明这就是一处被当地人称为“尕窑”的“独眼井”。这是一幅典型的小煤窑景观：一些铁锹、茶壶、水桶、衣服等物品随意扔在地上，几个看守井口的人无聊地躺在煤矸石堆上，井旁一处浅浅的窑洞就是“矿工”们的宿舍，这种小煤窑的生产条件非常简陋，没有任何防护措施，而煤井随时都有塌陷的危险。记者与几名看守井口的人攀谈起来，他们告诉记者，在附近挖“尕窑”的基础上都是石湾村的农民，干这行其实很担惊受怕，但挖几天煤赚的钱抵得上种一年地，附近的“独眼井”有三十多米深的，有四十多米深的。挖眼煤井少则两年，多则三年，挖成后井便用木棍和粗树枝固定防止塌陷，一眼井每天的最高产量可“装满三手扶”（即3吨左右），足够让十几人“脱贫致富”。据说，冬天正是小煤窑的生产高峰，一是因为冬天煤价高，二是因为“夏天瓦斯太大下不去，冬天安全一些”。
记者发现的小煤窑有两眼近40米深的煤井。因为井口极狭小，每次只能容一个人吊上吊下，据介绍，挖“尕窑”是先在可能有煤的地方挖一个竖井，然后利用木棍将矿井四壁进行简易的支撑，由一人或两人下到井里，以镐头、铁锹等原始工具挖掘煤炭，然后用竹筐把煤炭从井底吊上，再让人将煤背运到山下装车变卖，平时，井上井下通过电铃和叫喊联系，这儿每天有很多村民被辘轳吊入几十米深的地下，采完煤后又被吊上来。这些小煤井采煤时的安全措施仅仅是拴在辘轳上的一根粗麻绳，采煤者能做的也只是尽可能牢地将绳索捆在身上。据了解，这样的“独眼井”由于只有一个洞口，没有必要的通风井，很容易聚集瓦斯，瓦斯浓度足够大时，只要挖煤的铁锹碰到石头产生的一点火星就足以引发剧烈爆炸，造成井下甚至井上的人员伤亡。另外，离几处小煤窑不远的地方，有一条小溪从山上直流进村里，据村民们说，这条溪原先并不存在，这是“尕窑”开挖后才出现的，显而易见，这里还存在着透水事故的隐患。
“宁可被砸死，不愿被饿死”
那些急于摆脱贫困的农民是小煤窑最主要的劳动力，在小煤窑上挖煤或是背煤，其苦累是难以想象的，但这些常年在地底下工作的“受苦人”并不认为成天暗无天日的挖煤是最受苦的事情，“这比在家种地要好上10倍，这儿干一年，比得上种8、9年地。”在石湾村，由于土地贫瘠，气候恶劣，种田的收入往往“还不够本”，而且每年还需交纳为数不少的提留统筹款和税费。而他们在小煤窑上干活，每月至少可收入一两千元。对于他们这样没什么文化和技术的农民来说，“这算很高的工钱了”，挖煤的收入至少使得他们面对提留统筹和子女学费的时候不至于过于窘迫。急于摆脱贫困的村民也许实在是没有别的生活出路，他们承担着发生意外的惊恐，每天在惶恐不安中也只能挣几十块钱。
按安全规程，采煤者每次下井之前应该做探水检测，但这在“独眼井”中根本不可能，因为是一个私营煤井，矿主为了节约成本减少开支，不会投资数万元挖通风井供采煤者通风，也不会购置什么安全设施，而且谁也无法指望小煤窑的矿主们用多么现代的经营理念来管理。因此，村民想挣钱，这儿有煤可挖，煤炭价钱又不错，这条“价值循环链”就总会在现实中的开采环节上出岔。石湾村的大矿被关闭了，能够继续生产的小煤窑，就变得极其有利可图。村民们要做的，只是权衡看得到的利益和看不到的危险，在这种情况下，煤的生产成本几乎可以忽略不计，而卖出的价钱则是每吨一两百元，不难想象这对一个地处脑山的村庄意味着什么，然而，挖“尕窑”的都是村里年富力强的人，一旦发生事故，家里就会失去一个壮劳力，这也许对一个家庭意味着灭顶之灾，而留下的妻儿老小又会给社会增加负担，这根本谈不上“脱贫致富，发展地方经济”，甚至可能会毁了一些原本幸福的家庭。
生命被漠视
发生在全国各地的小煤窑安全事故令世人震惊，可是面对记者时，挖煤的村民谈到外地“同行”的死伤时却是出奇地平静，没有一丝兔死狐悲的哀伤，他们关心的，只是“外地的‘尕窑’又出事了，我们这里会不会（有人）查来？”一些村民对自己的生命，漠视到了几乎与劳动工具没什么两样的“一般生产资料”，对于小煤窑，执法部门关闭的态度很坚决，采取的措施也很严厉，那么为什么在一些地方，小煤窑屡禁不止呢？“说实话就是穷啊。”不少村民认为，“再一个就是那些人（采煤者）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
以漠视生命的心态来发展经济，可能在短期内使一些人腰包鼓起来，但却与现代文明越来越远，与发展社会主义市场经济的初衷相悖。
-- 给编辑写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