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逊(解放军外国语学院)
伊拉克大选也许终于可以让布什松一口气了。成功举行大选当然是一个不错的开始，不过这还不足以让世人相信，当初美国进攻伊拉克为的就是在那里建立自由民主。不过，在布什第二任期的就职演说中，他似乎已经确定无疑地这么认为了。
战争本身远不像布什战前所形容的那样，只有鲜花和笑脸，它还充斥着不断的袭击、惊恐和鲜血。事实上，伊拉克真正的抵抗恰恰是从美国宣布正式战斗已经结束后才开始的。美军的伤亡也验证了这一点。今天，面对美国国内的批评，布什政府是否该考虑撤军了呢？
撤军压力日益增大
表面上并没有撤兵的迹象。在选前，为保证大选顺利进行，美国国会还授权布什增兵3万。布什和赖斯在投票结束后还一如既往地表示，美军将长驻伊拉克，直到伊军能独立承担责任。然而，美国国内，包括一向支持布什的共和党内部，却已暗潮汹涌。
布什或许不会在意几个议员的鼓噪。不过，布什家族最亲密的朋友和谋臣、老布什执政时的国家安全顾问斯考克罗夫特也忍不住说了狠话。斯考克罗夫特认为，当前已经必须考虑，“是否该脱身了”。他指责布什的对伊政策腐化了美国外交政策的现实主义传统，建议布什向盟友坦承美国已无力单独处理伊拉克问题，希望欧洲认真思考美军现在撤出后伊拉克的局势。
布什对这位家族密友的话当然不能等闲视之，但也不会这么快就表态。毕竟，任何一个处于第二任期的美国总统都不得不要面对“历史评价”的问题。既然布什总统把推进“民主自由”设定为自己的宏伟目标，那么塑造“地区模范生”伊拉克当然是该计划最重要的环节。
但是，美国在伊拉克的军事存在越来越成为其实现梦想的障碍。反美情绪已成为凝聚武装分子的主要动力。暴力活动不仅仅局限于一小部分宗教极端分子或扎卡维代表的外国武装分子，而是扩散得更为广泛。伊拉克人不喜欢萨达姆，但他们也不喜欢美国的军事存在。加之逊尼派对选举的抵制，这必然成为未来伊稳定的潜在威胁。从长远看，出于“政治正确性”的需要，美国在选后必然要逐步弱化在伊的军事存在，但枪口下的伊拉克民主又能维持多久呢？
撤军推演悄然进行
据1月11日《纽约时报》披露，美国国会、五角大楼以及白宫近一段时间正围绕美军何时并且如何开始从伊拉克撤军这一问题展开秘密磋商。布什安全团队中的许多高级官员都参与其中。他们相信，伊拉克战争爆发之初的时空背景已经产生了根本变化，华盛顿衡量胜利的标准也应随之调整。
对于撤军已进入实质性规划阶段的说法，五角大楼一再否认，布什政府只是重申美国防部当然会制定针对一切事件的计划。事实上，美国防部已经委派退休的四星将军盖瑞·勒克负责对美军在伊拉克的军事行动实施整体评估，并希望勒克将军能在最短时间内拿出评估意见。显然，撤军的策略已无法回避。
脱身当然要选好时机，即何时从伊撤军可以令美国利益最大化。培训一支能保卫亲美政权的伊拉克部队无疑是必需的，但自从壁垒森严的摩苏尔军营遭受自杀炸弹攻击后，美军不但对伊国民卫队的战斗力丧失信心，对其忠诚产生怀疑，甚至对能否建立一支强大的伊拉克军队也失去了信心。访伊的美国国会议员公开表示，伊拉克军队和警察根本担当不起维持治安的工作。培训伊拉克军队成为今后美对伊政策急待解决的问题。
采取什么样的模式脱身才能避免美国形象受到损害，这也是布什政府必须谋划的策略。据悉，布什安全班子正对“菲律宾模式”进行研究。十几年前，美军在菲律宾政府的要求下很不情愿地撤离，“菲律宾模式”是美军一段并不美好的回忆。现在，时过境迁，“菲律宾模式”可以令美国摆脱困境，这种模式既可以将球踢给未来的伊政府，又可以给国际社会和伊拉克人民一个伊政府不受美控制的良好印象。
撤军进程微妙复杂
众所周知，“9·11”后，布什政府在新保守主义思潮的影响下，推出“先发制人”战略，沉迷于西方价值观是战胜恐怖主义和促进和平的最有效手段，布什曾经说过，美国总是在实现自由的过程中更为安全。改造中东是美国政府多年的“夙愿”，伊拉克选举更是美对伊政策里程碑性事件。“山巅之城”的自豪感深植于布什的内心深处，保守主义理念和福音派新教的信仰是他蝉联总统的法宝，布什自诩其外交政策是“现实主义和理想主义的完美结合”。
伊拉克战争的胜利曾让布什踌躇满志，十几万大军实现了他期望已久的“政权更替”，控制了世界能源的重要供给地区，另一个“邪恶轴心”伊朗则处于强大军事力量的直接威慑下，重塑国际秩序的愿望即将实现。从国际体系的角度分析，战后的力量分布变化非常有利于美国维持其霸权地位。美国很难放弃用巨大代价换取的胜利。因而，布什的撤军进程又绝不是完全照抄“菲律宾模式”的彻底撤军，而是分阶段分步骤的撤军。布什在他第一任期的首要任务是保卫美国本土安全，打赢反恐战争，那么他第二任期的首要任务绝不是他宣扬的为伊拉克和中东地区带来自由和民主，而是回归现实主义外交理念，考虑如何体面地从伊拉克脱身。选举将成为美对伊政策的枢纽，一旦选举后未出现大规模的骚乱，布什政府将乘此机会弥补出现裂痕的美欧关系，争取欧洲盟友的合作。
广大伊拉克人民难以接受一支占领军驻扎在伊拉克国土上，因而并不认同现有权力转移进程。另一方面，华盛顿当局不断宣扬伊拉克战争保证了美国本土更加安全，美军士兵伤亡和人质死亡总比美国平民在本土死亡好，这种霸权话语深深伤害了伊拉克人民。伊人民目前普遍要求的是一种双重脱离：美军逐渐从伊拉克撤军，伊拉克逐渐从美国脱离。布什总统深知，如果没有军事上的脱身，继续坚持现有战略，很可能招致伊拉克人与美国彻底决裂的结果。作为对外政策的理性选择，无论是主动还是被动，布什都不可能回避撤军的选择。2005年已经不是布什总统的“表演时间”，最终决定伊拉克前途的还是伊拉克人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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