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安市印花布园的温浩因打架、偷窃以及吸毒,先后4次被少管、劳教和判刑。2002年9月,他在狱中因接受改造表现突出,获得减刑而提前获释。两年多来,他想重新做个好人,四处找活,然而却处处碰壁,陷入生存危机,思想上产生迷茫,甚至产生过自杀以求解脱的想法……
1月28日凌晨1时30分许,记者的手机突然响了。
话筒那边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我曾是个贼,现在我不想再做贼,但我成天饿肚子,还要拖累我70多岁的老父亲。这段时间,我脑子里一直盘旋着想死的念头,我真不知道我现在该怎么办﹖或许选择死,是我惟一的出路。”
夜半接到这个陌生的电话,记者吃了一惊,3个多小时的交谈记者终于明白了,对方就是前些日子出现在本报“重病少女珍真恳谈会”上的那名“不速之客”。
去年底本报报道了重病少女珍真的感人事迹,在社会上引起强烈反响。2004年12月23日,本报邀请珍真和我省部分作家、出版商以及部分热心读者在本报举行座谈,研讨珍真的作品,探讨生命的真谛。一位40多岁的男子在会议临近结束时突然发言:“如果珍真需要,我愿意把我的肾捐给她别说是小小的一个肾,我身上的任何一个‘零件’她都可以拿走!她实在让人太感动了……”
事后,大家才知道他叫温浩,是位刑满释放人员。
温浩在电话中说,自己回到西安后,父亲给他了1000多元钱,帮他开了个快餐摊。没多久,放在楼下的三轮车被盗。自己一人没有帮手,生意越来越差,不到两个月,快餐摊就摆不下去了,很让父亲失望。
以后,自己又尝试着摆了个水果摊,因无固定门面房,被人撵来撵去,也没弄成。从此,父亲不再相信他,不再给钱帮他摆摊。此后,父亲每个月只给他300元的生活费。温浩说,父亲已经70多岁,作为儿子自己已经40多岁了,竟然还要靠年迈的父亲“养活”,心中很是不安。于是,开始外出找工作,想靠打工挣钱来养活自己。但招聘启事上大多都是“大专以上,35岁以下”的条件,他常常是满怀希望而去,带着失望而归。有一次,自己终于在街道办事处找到了一份临时活干,活干完了他人也“下岗”了。接着,又是几个月的寻找,终于又找到了一份送花的工作,但只干了一天,当老板知道了他的“底细”后,第二天就辞退了他。
温浩对这件事记忆可谓刻骨铭心。他说,第一天临下班时,老板还夸奖他“干活很卖力,人也很灵醒”,并且还通知他第二天继续来上班,可当他第二天来到花店时,老板却说:“兄弟,对不起咧,俺这人手够咧。甭怪老哥,以后有啥事,招呼一声,能帮的忙,老哥一定帮。”他说,当时他心里特不是滋味,老板和店内员工那别样的眼光,深深刺痛了他的心。他感到那别样的目光里有畏惧,有厌恶,有防备,还有说不清的感觉。这一夜,他彻夜未眠。此后,温浩找到过送水的活、卖飞机票的活,但都好景不长。当人家一听说他是“劳改犯”,人人躲之不及,自己就像一头怪兽,无人敢于亲近。
温浩在电话里对记者说,自己想来想去,谁都不怪,就怪自己曾经走错过路才沦落到今天“无路可走”的地步。怪只怪自己“底子潮”。但这使自己精神上很痛苦。
温浩回忆说,1987年10月他第三次出狱后,母亲跪求他改邪归正,做个好人,就这样,在父母亲的全力支持下,他在钟楼附近的“花园市场”夜市卖起了炒饭。他用好料,不“短”人,生意很是红火,几年下来就赚了20多万。可是,在他生意最红火的日子里,弟弟染上毒瘾。温浩说,他最疼爱弟弟,可弟弟总戒不了毒,他不相信戒不掉,竟然鬼使神差地想出了自己吸毒给弟弟作出戒毒榜样的主意,没想到,自己一时半会儿也戒不掉了,兄弟俩不长时间就把20多万元的积蓄“抽”光了。自己染上毒瘾,炒饭摊也歇业了。
1995年3月他因毒瘾发作,盗窃商店录像机、电子琴等,再次被抓。
温浩说2002年9月16日第四次出狱回到家里的情景,他终身难忘。那天,当他踉踉跄跄地从延安的监狱回到家推开门时,那一幕让他惊呆了。昏暗的灯光下,母亲斜靠在床上,鼻子上插着吸氧管,眼神呆滞地看着房顶,缕缕白发让人看了都心酸。母亲听见动静,缓缓地将视线转移过来,当看到是他时,用力地伸出了双手:“孩子,你总算回来了这辈子,妈总算又见到你了……”说这些话时,母亲断断续续说得很吃力,喘得也很厉害。母亲的最后一句话是:“孩子,你能学好的,你不是个‘坏人’,妈不让你当坏人。咱们老温家出了坏人,妈没脸去见祖宗。”
看到母亲床边摆着的四罐氧气瓶,温浩潸然泪下。
2003年春节,母亲的病情又一次严重,急需用钱。温浩囊中羞涩,急得团团转,几次萌发“重操旧业”的念头,但最终还是战胜了自己。同年3月,温浩的母亲离开了这个世界。
温浩在电话中一遍遍重复:“是我不争气,害死了母亲。母亲去世了,我亏欠母亲的永远也补不回来。现在,我只有重新做人,做个好人,告慰母亲亡灵。”
记者在采访中了解到,温浩出狱后,在回西安的途中,将释放证明等丢失。因此,两年多来,户口、身份证一直没有办下来,也不能领到政府发放的最低生活保障金。在求职时,也因没有户口和身份证,而被拒之门外。没有收入,常常饿肚子。
温浩说,虽说父亲每月给他300元钱的生活费,其中不少钱用在了坐车寻找工作上。也不是没有单位用他,有的单位让交押金,他拿不出,痛失工作机会。
“饿死也不做贼”温浩一次次面对苍天发誓:“只要有活干,只要能吃饱肚子,我什么苦都愿吃,什么累都愿受。我想当个被人认同的好人。就是不愿再干坏事”他还告诉记者,“我现在最大的‘痛苦’就是42岁了,仍要靠父亲‘养活’。我最大的愿望就是能够尽快找到一份工作,自食其力。”
温浩对记者说,自己出狱两年多来工作找不到,每天都在打算作贼自杀两者中痛苦的选择,最终决定坚决不做贼。不做贼,没工作,没有生活来源,活不下去,就打算在元旦那天自杀。然而,就在自己已决定自杀时,他看到了珍真的报道,打消了自杀的念头。当他从报纸上获知珍真住进西安高新医院的消息,他连续三天每天只吃一顿饭,从父亲每天给他的10元钱中抠出了15元钱给珍真买了一个暖水袋。买完暖水袋,他已没有了坐车的路费,便从印花布园步行50多分钟走到了高新医院,将暖水袋和自己在狱中得奖的一支钢笔送给了珍真。他告诉珍真,写稿子的时候,用暖水袋暖暖手。珍真母女被温浩的这份情义打动,三人盟约坚强起来,共同迎战人生的困难。
温浩告诉记者,当本报刊登出他参加座谈会的消息,他感动得哭了。他没有想到报社这么信任他,尤其没有想到是以“表扬”的形式出现。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受到公开的“表扬”。从珍真的身上,他也看到了抗争困难带来的人生欢乐。珍真的事迹给了他活下去的勇气。
谈到温浩2002年9月出狱后的表现,温浩的邻居寇大姐说,温浩帮邻居抓过贼。那是2003年的夏天,她半夜里听到动静,出门查看,发现3个小偷正在撬邻居的房门。她大喊“有贼”,温浩跑了出来,从5楼一直追到1楼。手中握有铁管子的一个贼,回手打伤温浩,3个贼借机逃掉。贼撬的那家房子是空房子,一位邻居说温浩不必那样舍命追贼,但温浩当时回答,他恨贼!
正在采访中,原西安市评剧团的演员杜先生进了门。他和温浩既是老同事,又是老朋友。杜先生插话说,温浩这次回来还救过人。去年,一位30多岁的女邻居在楼上晾衣服,旧病复发,摔下楼来。许多人站在周围看,没人动手救,温浩第一个上手掐人中,将人掐醒。又将她抬到她家里。
记者当天还走访了印花布园的几位邻居,他们一致说,温浩这次出狱变了。两年多来,温浩救过人,抓过贼。脾气也变了。过去是火爆脾气,现在性格绵了不少。一位老大爷说,过去温浩在屋里弄出响声,影响邻居。别人说他,他不搭理。现在,别人一说,他马上会道歉,并改正。
结束对温浩的采访时,记者了解到,2002年9月和他一同获得减刑出狱的一位狱友,那天夜里在西安火车站与温浩告别时,两人共同发誓今后死活不再偷了。可是,就在前几个月这个狱友又因为盗窃被抓。
温浩说,他之所以敢于通过报纸公开自己这些不光彩的事,确确实实想重新做人。
记者 艾凡 赵福生 实习生 卢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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