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女情深

登台之前

　　除夕之夜，一位20岁的靓丽女孩亮相2005年春节联欢晚会，不过，她既不是唱歌也不是跳舞，而是出现在主持人的位置上，并且是用手势完成了一次时间虽短但意义特别的主持。作为春节联欢晚会的第一位特殊主持人，她用手语表达了所有失聪残疾人的心声。

　　作为女孩的母亲，青岛市宁安路小学高级教师赵琳看到女儿熟悉的手语时，情不自禁地泪流满面。

　　母亲“强迫”女儿做游戏

　　1984年8月，姜馨田出生在青岛市延安二路的一个普通家庭里。

　　姜馨田3个多月的时候得过肺炎，治疗过程中的用药不慎，使她埋下了失聪的祸根。翌年10月，她的母亲赵琳发现年仅1岁多的女儿已经听不到任何声音，于是带着她到各大城市求助专家治疗。结果都是：“您的孩子已经完全失去听觉能力。”

　　赵琳悲伤地看着女儿：她刚刚来到世上，还没有体验到人生的精彩，就要接受残酷的事实，命运对你是何等的不公平啊！

　　猛然，女儿的哭声惊醒了赵琳，她低下头看着怀里的孩子，大滴的眼泪落到女儿的脸上。女儿白皙的脸蛋儿是那样的可爱，明亮的双眸噙满了泪水。

　　赵琳抚摸着女儿的脸蛋：“你是想告诉妈妈，你要活下去？好！既然你这样坚强，妈妈就和你一起与命运抗争！”

　　女儿渐渐长大了，赵琳把女儿送进青岛市中心聋哑幼儿园接受正规的训练。但回到家里，姜馨田与父母的沟通都是用手指着实物进行的，谈不上交流。为了教女儿说话，赵琳让女儿把手指放到自己的咽喉上，来感觉发音时声带的震动。开始时姜馨田觉得很好玩。可没多久她就不干了，扭动着身子噘起小嘴儿，反对枯燥无味的游戏。

　　看女儿不配合，心急的赵琳打了女儿，女儿逃到丈夫姜国友的怀里，哭着指指妈妈，又指了指自己的屁股，向爸爸告状。

　　姜国友生气道：“你以为她能听到你说的话？那样就好了。”赵琳反驳道：“就因为她听不到，我就更要教会她。不然，她将来就无法正常生活！”

　　看着别人家的孩子开始学说话，赵琳心急似火。每想到一个办法，就迫不及待地找女儿验证。

　　赵琳发现女儿爱吃桂圆，于是买回桂圆，让她和自己做游戏。姜馨田经不住诱惑，又与赵琳做起游戏。

　　尽管姜馨田失去听力，她的语言功能并没有丧失。但如果总不开口，她的语言功能就会退化，赵琳不能让女儿失去她应有的本能，便开始教女儿用声音表达意思。

　　为了女儿，赵琳放弃了原先优越的工作，申请调到青岛市中心聋哑幼儿园，并查阅了大量有关聋哑儿童辅导的资料，在教女儿学发音的同时，她开始学习手语。

　　一天，赵琳指着自己的口型：“妈……妈。”姜馨田发出的声音是“哗哗”。赵琳拿来自己的照片：“这是妈……妈。”

　　女儿不理解妈妈为什么古古怪怪的总是教她说这句话。原来，姜馨田不懂重叠音的发音。赵琳拿起一根长线，在女儿面前抻直，用嘴从左到右用线的长度表示出发音的长度，示意“这是妈妈的发音时间”。姜馨田学着妈妈的样子，用小嘴在线上滑过，终于发出了“哗……哗”的声音。

　　经过不懈努力，姜馨田在2岁半时，终于说出了一句含糊不清但很完整的话：“妈……妈……好！”尽管别人听不出是什么意思，但在赵琳听来，这是世界上最动听的声音。

　　识猫辨虎见苦心

　　赵琳看到了希望，她把女儿含混的声音录在磁带上，每听一次，就落一次泪，也增加一次信心。

　　到了5岁，姜馨田可以用简单的语言和手语，向家人表达自己的意思，不再用噘嘴表达不高兴……但对其他事物理解能力差，赵琳就从生活的各个方面去引导她。

　　赵琳第一次用手语向女儿表达“你好，朋友”时，姜馨田瞪大了眼睛用手语问：“妈妈，你能用手语和我讲话啦？”赵琳用手势回答：“妈妈是你最好的朋友！”姜馨田激动地用手语表示：“谢谢，妈妈。”

　　姜馨田7岁时进了青岛中心聋校学前班，赵琳又申请调到聋哑学校。这时她开始有意识地用口型引导女儿：“你看妈妈说的是什么？”姜馨田摇着头。赵琳蹲在女儿面前放慢了速度反复说：“你———好！”姜馨田的嘴在动。赵琳告诉女儿：“这个口型表达的是‘你……好！’”

　　8岁的姜馨田在青岛聋校上学了，她的爱好广泛，跳舞、唱歌、画画……赵琳把全部的心血都倾注到女儿身上，女儿在她的教导下健康地成长起来。

　　一天，姜馨田一字一顿地对赵琳说：“妈—妈，我—讨—厌—数—学。”赵琳用唇语回答道：“遇到困难就后退的孩子妈妈不喜欢！你要去接触它、了解它，渐渐你就能接受它。”

　　姜馨田又央求她：“妈妈，帮我。”赵琳回答：“你要靠自己动脑筋去解决问题，不能总让妈妈帮你。”姜馨田噘起嘴，赵琳拍了拍女儿的头：“不要怕失败！”

　　有一天，姜馨田向赵琳表示：“妈妈怕汽车。”赵琳纠正道：“是你怕，不是妈妈怕，要把你放到说话的前面，再来说一次。”

　　手语是用倒装句的方式表达意思，对于有说话能力的姜馨田来说，她的说话方式违背了正常人的交流方式，容易混淆真实意思。在赵琳的矫正下，姜馨田掌握了语言的表达方法。

　　姜馨田一直把老虎当成“大猫”，因为她只看过猫的样子。赵琳利用出差的机会把女儿带到北京动物园。

　　她们来到虎笼前时已经是下午5时了，老虎已经进了虎舍。她把女儿的情况向饲养员讲了：“我来北京一趟不容易，孩子就想知道老虎的样子……”

　　热心的饲养员抚摸着姜馨田的头：“叔叔就让你看看‘大猫’吃饭的样子。”随着一声哨响，3只老虎冲出门来。姜馨田见这么凶的“大猫”吓得直往后退。

　　赵琳扶住女儿：“伤不到你，不用怕。”饲养员扔进2只活鸡，姜馨田目睹了老虎吃饭的场面。等一切结束后，姜馨田满足地笑了。

　　从此，赵琳看到什么就教女儿什么，姜馨田积累了大量的知识。初中的姜馨田已经可以用丰富的语句表达自己的意思，连年被评为三好学生。她可以简单地读懂唇语，也能慢慢地开口说话。

　　赵琳的初衷是让女儿能像常人一样地生活，由于她全方位的教导，让姜馨田具备了超出常人的能力，并因此走上了一条辉煌的人生路。

　　奇迹是这样产生的

　　1998年，青岛市教委举办了高中生技能大赛。由于姜馨田条件优异，读初中的她被“借”到高中参赛。

　　经过培训，姜馨田走上赛台。她的服装表演赢得了满分，当主持人说出姜馨田是一位听不到声音的参赛选手时，全场响起了经久不息的掌声。

　　姜馨田跑下台来抱住赵琳，流着泪说：“妈—妈，我—好—高—兴！”赵琳为女儿擦去眼泪：“你没让妈妈失望，没让爱你的人失望！”

　　2002年5月，姜馨田拿回一张海报，表示想参加7月份的模特大赛。

　　赵琳听后一愣，坚决不同意。在她看来，女儿在优裕的环境中长大，内心是脆弱的，不能让她过早地接受失败，那样会影响到她的将来。

　　姜馨田找出国外出版的一张彩图，告诉妈妈：这是国外一对残疾姐妹夺得世界冠军的照片，她们能做到的，我也行，你就让我去试试吧！你说我长得漂亮是你的骄傲，我要让更多的人看到我的风采和美丽，我没有别的想法，就想证明我的价值！

　　姜馨田的软磨硬泡让赵琳没了办法，只好同意。

　　为了达到比赛要求，姜馨田开始训练。她的步法标准，就是没有节奏感。回家后，赵琳打开录音机，用手拍出节奏，姜馨田随着母亲的指示进行训练。

　　赵琳通过和教舞蹈的王老师研究，觉得这样不行：舞台上不可能让别人上去，没有赵琳的指示，姜馨田会走得乱七八糟的。

　　经过几天的研究，赵琳和王老师找出办法：用敲击地板的方法，教姜馨田感觉节拍。姜馨田通过母亲的帮助，可以掌握乐曲的节拍，完成表演了。

　　2002年7月，姜馨田参加了青岛国际啤酒节暨海之韵第五届模特大赛，在2000名选手当中，姜馨田脱颖而出进入复赛。

　　在时装展示时，赵琳关注着女儿。此时台上的姜馨田在人群里寻找着妈妈，忘了注意脚下，她的一只脚已经踏到了T台的边缘，只要再迈出半步，她就会掉到台下。赵琳的心快要跳出来了，她屏住呼吸伸出双手去接女儿。

　　姜馨田的左脚踏到台的边缘才发现危险，她急忙撤步、转身、挥动手臂，靠着扎实的功底扭转了险境，此时赵琳的衣衫已被汗水湿透。

　　姜馨田进入了决赛，并获得了“爱心大使奖”“最受媒体关注奖”“十佳美人奖”。姜馨田把证书放到母亲手里，激动地表示：妈妈，女儿能有今天，全靠您的鼓励和帮助，您是最应该得到它的！

　　环球小姐走上春节晚会

　　2003年在中国赛区举行的“环球小姐大赛”上，姜馨田一举获得第六名。然而最令人感动的不是荣誉，而是决赛时姜馨田才艺表演的一幕。

　　进入准备阶段时接到通知：才艺表演由90秒改为60秒。对于姜馨田来说是一种苛刻的要求，因为姜馨田的舞蹈《千手观音》已经适应了原有的节奏。赵琳决定利用剩下的时间，赶紧改进。

　　赵琳一遍遍地把重编的舞蹈教给女儿，由于心急，姜馨田跳得很生硬。赵琳比女儿还急，但她知道自己要是稳不住，女儿的一切努力就会前功尽弃。于是她装出轻松的样子，面带微笑地告诉女儿：你不是要把你最美的一面展示给妈妈吗？那你就要用心去跳好它，妈妈相信你能做到。女儿表示：妈妈，有你在，什么困难也难不倒我！

　　鉴于姜馨田的特殊情况，举办方特意设计了一束灯光射向台下的赵琳。姜馨田登台了，台下拥挤着大批的记者抢着拍照，赵琳被挤到人群外。姜馨田找不到妈妈，呆呆地站在台上。

　　音乐响起，赵琳不顾一切地挤到台前，平静了一下心绪，用手势引领姜馨田起舞。姜馨田从人群中找到妈妈后，竟想冲过去。但当她看到母亲的手势时，赶紧定下心来，舞起了改编后的《千手观音》。

　　赵琳指挥着女儿，她发现女儿今天是那样的婀娜，加上灯光的切换，女儿就像仙女一样在瑶池里起舞。她被女儿带到了舞蹈当中，仿佛和女儿融为一体。

　　姜馨田的表演完美无瑕，最后一个动作做完时，会场万余名观众全都站了起来，欢呼声、喝彩声、掌声响成一片。

　　主持人告诉大家：“22号姜馨田小姐是位耳聋姑娘，她听不到声音，她精湛的舞姿是由台下这位女士引领的，让我们来认识一下这位伟大的母亲！”

　　人们把目光投向满脸泪痕的赵琳，那经久不息的掌声是献给这位47岁母亲的最好问候。

　　姜馨田取得了第六名的佳绩，她改写了“环球小姐”52年来无失聪人获奖的历史，并应总裁保罗·舒戈特邀请，赴巴拿马出任决赛特别形象大使。

　　赵琳把女儿搂进怀里：“孩子，你成功了，妈妈要好好谢谢你！”

　　2004年2月15日，姜馨田荣幸成为中国残疾人艺术团的手语节目主持人，随团出访韩国、美国。同年9月28日，在残疾人奥运会闭幕式上，中国残疾人艺术团手语主持人姜馨田登台了，这位美丽的耳聋姑娘用手语代表中国向全世界发出邀请：2008年，北京欢迎您！

　　姜馨田的手语传递了中国人民的真挚友谊，会场用汉语、英语、希腊语向世界发出了诚挚邀请－———让我们在2008年相聚北京！

　　观众对中国残疾人艺术团的表演报以雷鸣般的掌声，演员几次谢幕，观众的掌声依然经久不息。

　　姜馨田在第一时间给守候在青岛家中的妈妈打电话：“妈妈，你看到我了吗？”尽管明知道女儿听不到，赵琳还是流着泪回答：“妈妈在电视上看到你了……”

　　2005年2月8日，中央电视台播出春节联欢晚会，晚会进行到21时，著名主持人周涛把一位漂亮的姑娘介绍给观众：“她就是中国残疾人艺术团的聋哑主持人姜馨田。”

　　姜馨田用手语向现场和电视机前的观众表达了所有失聪残疾人的心声，周涛把姜馨田的手语翻译给观众：“我们生活在无声的世界，我们的心与你们相连。我们生活在无声的天地，是手语让我们相连……爱是我们共同的语言……”

　　在4位手语老师的带领下，现场许多观众伸出双手学着“爱是我们共同的语言”这一手语表达方法。这是历届春节联欢晚会，观众自发的行动最一致的一个感人场面。

　　接下来，周涛把姜馨田用手语报幕的节目翻译给观众：“请欣赏中国残疾人艺术团表演的舞蹈《千手观音》。”

　　姜馨田听不到声音，但她能感受到社会对她和所有残疾人的关爱，她用甜美的微笑向人们表达着诚挚的祝福。

　　姜馨田在心里默默喊着：“妈妈，上天给了我不公平的待遇，是你让我懂得了生活，你就和女儿一起分享这份荣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