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正日提出有条件重返谈判桌，显示中国斡旋的初步成果。但朝鲜正式宣布拥有核武器，仍然使朝核问题陡然增加了难度

　　■本刊记者/杨中旭

　　2月21日下午，朝鲜劳动党总书记、国防委员会委员长金正日在会见中共中央对外联络部部长王家瑞时表示，朝方坚持朝鲜半岛无核化、坚持通过对话和平解决问题的立场没有改变。

　　在这次会见中，王家瑞向金正日转达了中共中央总书记、国家主席胡锦涛的口信：希望避免朝鲜半岛局势进一步复杂化，并早日重开六方会谈。

　　金正日则进一步说，朝方从来没有反对六方会谈，更不是要退出六方会谈。今后一段时间内，如果经过各方的共同努力，第四轮六方会谈具备了条件，朝方愿意随时回到谈判桌前。希望各方拿出足够的诚意和行动。

　　随着朝方口气的松动，朝核危机暂告缓解。

　　东北亚问题专家、中央党校国家战略研究所教授张琏瑰对本刊说，金正日的表态，使方方面面都松了一口气。这意味着，只要美国拿出“诚意”，朝鲜就会回来。下一步，就看中国如何劝说美国拿出“诚意”。

　　此前的2月10日，农历正月初二，朝鲜突然宣布“已经拥有核武器”，并“无限期退出朝核问题六方会谈”。一时间，令世界震惊。

　　朝核问题六方会谈一直在为朝鲜半岛无核化共同努力。朝鲜的这一举动，至少从表面看来与“无核化方向”背道而驰。

　　在韩国和美国朝核问题六方会谈代表团首席代表相继访问中国之后，中共中央联络部部长王家瑞于2月19日～23日出访朝鲜。尽管这项出访早有安排，但王家瑞此行斡旋的意味仍然非常浓厚。

　　朝鲜声明源于对伊拉克模式的恐惧

　　连同这一次，朝核危机已经出现了三次。并且，一次甚过一次。

　　朝鲜与国际原子能机构的分歧，使朝核危机于1993年第一次浮出水面。当时，朝鲜宣布退出它于1985年底加入的《不扩散核武器条约》。

　　在克林顿政府（1993～2001年）做出斡旋努力，并承诺帮助建造两个轻水反应堆及提供若干粮食援助之后，朝美于1994年签订《核框架协议》，朝鲜声明仍然履行《不扩散核武器条约》。

　　如果说朝美《核框架协议》使朝核问题暂时稳定了局势，则布什政府2002年初的“邪恶轴心说”、前助理国务卿凯利2002年底对朝鲜的访问报告再次触怒朝鲜。2002年12月12日，朝鲜宣布解除1994年朝美《核框架协议》签订后对核计划的冻结，立即重新启动和建设电力生产所需的核设施，朝核危机第二次爆发。

　　第二轮危机的爆发后来却促成了一项广受好评的机制：朝核问题六方会谈于2003年8月开始启动，中国政府为此付出了极大的努力。

　　问题是，在这期间朝美双方几乎没有停止过对对手的攻击。一方将对方国家元首描绘成“希特勒式的暴君”；另一方则将对方称作“暴政的前哨”，并通过《朝鲜人权法案》。

　　由于美国的实力超强，处在弱势地位的朝鲜自然非常敏感。去年7月美国众议院通过《朝鲜人权法案》后，六方会谈再未举行，至今已中断8月之久。今年1月美国国务卿赖斯以总统国家安全事务助理身份在国会抛出“暴政的前哨”这一说法后，朝鲜随即在2月10日按下了第三轮朝核危机的按纽。

　　按下按钮表明了朝鲜的某种担心，这或许可以从朝鲜劳动党中央机关报《劳动新闻》2月19日的社论中找到答案：美国试图重演伊拉克“情报门”事件，以一个不可能存在的理由，伺机颠覆朝鲜社会主义政权。

　　除了担心，朝鲜当然也衡量了按下按钮的时机，即美国正忙于与欧洲修补关系，伊拉克问题也未脱身，无暇顾及朝鲜。

　　而但凡危机发生，必然伴随着斡旋与谈判。这样，或许会提高朝鲜在谈判中的地位，筹码也因此增加。

　　中国不会“拉偏架”

　　在关注朝核局势的诸多专家看来，朝鲜的这种做法并不新鲜，目的无非是为了增加谈判的筹码。而“狼来了”使用次数太多的坏处是，大家变得不肯相信。果然，2月17日，朝鲜常驻驻联合国副代表韩成烈对韩国媒体表示，只要美国承诺相互尊重和互不干涉内政，朝鲜可重返六方会谈谈判桌。

　　随后，朝鲜最高领导人金正日又对王家瑞表示了类似的立场。

　　据新华社报道，王家瑞在到达朝鲜的当天即会见了朝鲜最高人民会议委员长金永南。在公开报道中，并无金永南就朝核问题表态的消息。相信在随后的两天中，中朝双方就这一问题持续磋商，直到21日金正日在会见王家瑞时作出决定性的表态。

　　这一表态，可以视作朝鲜发出的积极信号，也令中国的斡旋获得了初步的成功。

　　此前，国外舆论猜测中国可能会以强硬姿态劝说朝鲜。但据本刊了解，中国政府的立场前后连贯，并无外界猜测的“大棒”政策。事实上，正如王家瑞出发前一些国外舆论所指出的那样，中国的斡旋，仍以中立的劝说者姿态出现。

　　中联部部长王家瑞动身赴朝之前表示，中国将表达在这一问题上的一贯立场。这个一贯的立场是：朝鲜半岛无核化，维护朝鲜半岛的和平与稳定，会谈在六方框架下进行。

　　外交界资深人士对本刊透露，中国不赞成朝鲜拥有核武器。

　　中国外交界一位副部级的高官在朝鲜声明发表后的第一时间就通过外交渠道表达了“中国政府不能接受”的立场。同时，中国也不赞同美国政府对朝鲜半岛的军事威胁。

　　中国社会科学院美国所副所长陶文钊研究员指出，中国不会倾斜其中的任何一方，否则就有“拉偏架”之嫌。此前有海外媒体报道说，中美在化解此番朝核危机上高度一致。但陶文钊对本刊说，所谓的“高度一致”，指表现在劝说朝鲜重返六方会谈上面。

　　朝核问题美国代表团急访中国时，曾表示希望其它五国联合要求朝鲜重返六方会谈，被中方婉拒，因为“高度一致”的表现形式可以是王家瑞部长的斡旋，但5：1则属于“拉偏架”范畴。

　　但是，中国外交部人士曾在纽约坦承，解决朝核问题的钥匙并不在中国手中，而在于朝美双方的诚意。

　　中国国务委员唐家璇也曾建议会谈各方“要有高度的耐心”。

　　“危机”并未转入战争框架

　　朝鲜的变脸之快，意味着它并不想脱离六方会谈框架。也就是说，核威慑固然可怕，但离战争框架尚远。

　　作为世界上惟一残留冷战的地区，美朝军事对峙已有半个世纪之久，也是当今世界“历史最为悠久”的一对冤家。从前年开始，中国作为主席国大力斡旋的六方会谈得以举行，朝鲜半岛局势的缓和出现转机。

　　朝鲜作为小国，与超级强国对抗而命运胜过伊拉克，背后的战略因素当然在起作用。朝鲜半岛一旦陷入军事危机，最强烈反对美国动武的将是韩国，因为汉城一直处在朝鲜军事力量的直接威胁之下。同时，作为世界上经济最富活力的东亚地区，显然不愿意因为战争的爆发影响自身的发展。

　　专家指出，由于众多因素的牵扯，使朝核问题的内涵远远超出了朝鲜半岛这一狭小的区域。朝鲜险招再多，现在也没有脱离谈判框架走入战争框架，以后也不太容易。

　　但是朝鲜第一次正式宣布自己拥有核武器，确实使未来朝核问题的谈判和解决大大增加了难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