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补美欧关系是美国外交目前的首要任务

　　以高贵和优雅著称的布鲁塞尔皇家宴会厅2月21日晚上灯火通明。一盏盏闪亮的枝形吊灯、镀金的装饰品，以及贝多芬第六交响曲“田园”——这样的场景无疑给布什欧洲行的首场演讲做了一个祥和的铺垫。

　　布什在演讲一开始就开了个玩笑。他说，“本·富兰克林来欧洲时，被欧洲人奉为‘人类的朋友’，我希望我也会受到同样的待遇。但是国务卿赖斯告诉我，应该现实一些。”

　　布什并不仅仅是打趣。他把连任后首次出访放在欧洲，很大程度上正是出于“现实”的考虑。

　　重塑盟国外交

　　4年前，布什就职后的首次出国访问选择了墨西哥，打破了最近几任美国总统上任后首先访问加拿大的惯例。中国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美国研究所所长傅梦孜解释说：“那时，布什的外交重点是拉美。”

　　这一次，布什连任后的首次出访就飞赴欧洲，正是体现了一个信号——修补美欧关系是美国外交目前的首要任务。

　　目前也是弥合“跨大西洋裂痕”的最佳时机。随着伊拉克议会大选的结束，导致美欧尖锐冲突的伊拉克战争已渐行渐远。美国国务卿赖斯2月5日在波兰发表讲话指出，“现在是将话题从伊拉克问题上转移开来，着手处理其他紧迫问题的时候了。”

　　此外，从华盛顿的整个外交版图上看，他们也非常需要欧洲。傅梦孜研究员指出，在美国全球战略急需解决的热点问题中，几乎所有的“焦点”都距离欧洲较近——伊拉克问题、伊朗核问题、以巴问题等。美国要顺利解决这些问题，就必须借助欧洲的力量。

　　傅梦孜说：“‘重塑盟国外交’将是布什第二任期的外交重点。”

　　中国人民大学国际关系学院金灿荣教授告诉《瞭望东方周刊》，布什再次选择欧洲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他说：“美国的全球霸权是由两个支柱来支撑的，一个是美国超强的国家实力，另一个则是其构建的全球联盟体系。美欧联盟无疑是其中最重要的一个。”

　　显而易见，布什在访问前做了精心的准备。在措辞上，他一改往日的强硬，对欧洲好话连连。

　　在出访前夕的周六例行广播讲话中，布什如此诠释欧美的历史渊源：“是法国人教会了美国宪法缔造者分权的重要性；是苏格兰人解释了自由市场的好处；是英格兰人挑战了美国建国时最大缺陷的奴隶制；是意大利人为美国起的名字。”

　　与此同时，欧洲方面也给了布什很大的“面子。”现代国际关系研究院欧洲研究室主任冯仲平研究员告诉《瞭望东方周刊》，在美国急需“外援”的伊拉克，欧盟近日有了积极回应。2月22日，北约秘书长夏侯雅伯宣称，“北约全部26个盟国正在共同回应伊拉克政府提出的训练伊拉克安全部队的请求。”

　　这样的表态，布什几乎等了一年。

　　大西洋联盟会有新起色吗

　　但是，正如媒体所评论的那样，欧美在很多重大问题的分歧，并不能靠几句溢美之词就能弥合。布什的“好话”并不意味着政策的实质性转变。

　　美国卡耐基和平基金会高级研究员裴敏欣告诉《瞭望东方周刊》，尽管布什此次承诺推进巴以冲突的解决和支持巴勒斯坦建国，但犹太人利益集团强大的美国很难放弃偏向以色列的政策。他说，“这是欧洲对美国的疑惑之一，即美国是否在巴以冲突问题上，采取一个更接近公正的政策。”

　　美欧难以协同一致的，还有伊朗。冯仲平研究员认为，欧洲对伊朗问题强调协调，试图将伊朗核活动纳入联合国的监督，并且希望美国也加入和伊朗的对话。但美国没有任何对话伊朗的意愿，一直要求在联合国安理会中提案制裁伊朗。

　　引起广泛关注的解除对华军售禁令的问题上，金灿荣教授认为，无论美国反对与否，欧盟只会按自己的意愿行事，解禁是“水到渠成的事”。

　　尽管双方都在努力开启新时代，但从布什抵达布鲁塞尔那天起，种种迹象表明，美欧的接近缺乏实质性，大西洋联盟难有新的起色。

　　2月22日，就在布什与欧盟领导人畅谈“共同价值观”的同时，室外的比利时警察与反美示威者发生了冲突。

　　在向欧盟理事会大楼行进受阻后，示威者向警察投掷了燃烧瓶和爆竹，警察则从警车上向示威人群投掷了催泪弹，街道上到处是碎玻璃和残留的爆竹纸屑。这是布什到达布鲁塞尔访问后爆发的第三次反美示威活动。

　　事实上，对布什的来访，早有88个环保组织、人权组织、反全球化组织、和平组织和其他形形色色的组织结成了名为“阻止布什”的抗议联盟来迎接他。“布什是来说服和影响欧洲领导人的，我们担心欧洲领导人将因此与民众疏远。”有抗议者表示。

　　美欧的“结构性”矛盾

　　傅梦孜认为，欧洲民众对布什的反感反映出美欧之间观念上的冲突。经历过两次世界大战的欧洲社会文化已经发生了变化，他们对布什的“黩武”政策感到厌恶。

　　“美欧双方无法回到冷战时期的盟友关系，主要还在于双方结构性矛盾凸显。”裴敏欣说。欧洲正朝着跨国家主权的方向发展，而美国在“9·11”后反而强化了民族主权的方向。

　　2月16日生效的《京都议定书》中，美国仍然缺席。其中的原因正是，美国认为加入这项协议不利于国家利益，违背了“国家利益至上”原则。

　　金灿荣教授认为，美欧关系难以开启新时代还有更为深层的原因：即双方的“年龄差距”也越来越大。据统计，欧盟国家人口平均年龄约为37.5岁，接近中年，而美国社会的平均年龄为26岁，正值“青春期”。

　　青年的美国和中年的欧洲难免在处事原则和价值观上会有不同，这或许也能解释为何遭到欧洲人反感的布什能获得美国选民的支持。

　　更为重要的是，作为美欧联盟纽带的北约，如今已经难以找到自己的定位。

　　10多天以前，在德国慕尼黑举行的国际安全政策会议上，德国总理施罗德表示，北约已经不再是“跨大西洋伙伴讨论和协调战略的主要场所”。但2月21日，美国一名高级官员援引美国总统布什的话说，美国仍把北约视为“跨大西洋合作、跨大西洋行动和跨大西洋磋商的主要论坛”。

　　傅梦孜说，“从上个世纪90年代开始，随着共同敌人苏联的解体，作为冷战遗产的北约就没有了目的和方向。”没有了北约作为坚强纽带的美国和欧洲，想要重修旧好绝非易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