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孙大胜

　　仅有洁净的大城市是不够的 适宜生存之地正全面地由乡村转移到城市

　　关于首钢搬迁的话题总是在反反复复中躲躲闪闪。直到2005年初才被公开确认，而确认人是国家环保总局局长解振华,而且是在慰问环保工作人员时透露的。北京一家报纸称:北京最大的工业污染源首钢所在的石景山区去年全年二级和好于二级的天数仅占全年的50.4%，在全市排在倒数之列。环保专家分析,首钢的搬迁决定着石景山区空气质量的根本改善，甚至还和北京大气治理息息相关。

　　虽然首钢搬迁肯定不会是原封不动地把落后工艺、设备挪个地方,但对于它的新落脚地唐山来说，环境容量必然会被挤压。如今,在北京和河北的媒体上,对于这些问题已经出现有趣的不同说法，北京媒体说:北京之所以放首钢出去,是因为国家税务总局已经批准了特殊政策——首钢所得税还在北京缴纳。而河北一家媒体则引用河北省发改委一位负责人的话说:一个工业企业到一个地方落户,用这里资源……影响这里的生态……对当地的海洋生态与生物链带来影响,它的税收却要缴到别处去，这显然讲不通。

　　适宜生存之地由乡村转移到城市

　　有回忆文章称:新中国成立初期,毛泽东主席在天安门城楼上，豪情万丈地说要很快发展到站在城楼上能看到数不清的工厂的烟囱。这充分表露了中国对于工业化的急迫心情。

　　当时，对于中国这样一个农业国来说，工业、工厂是先进和现代化的象征，当然会放在最引人注目的地方。不光在北京，在中国的各个城市，最中心的地方也都工厂林立。北京王府井、上海康平路附近都有工厂。

　　改革开放后的第一阶段，一方面许多企业效益不佳，而中心地段的商业价值开始凸显，于是一些企业开始自己转型，把工厂用地用来做商业开发。

　　在环保意识开始觉醒和强化后，各个城市都开始整体性地把工厂迁出中心区，尤其是大气污染和水污染、噪音污染严重的工厂。

　　迁到哪里去呢？迁到每个城市的边缘地带、郊区甚至其他落后地区。

　　事实上，近年来，中国各个城市中心地带的大气、水、噪音污染都已大大减轻。但另一方面，中小城市、城镇、农村的环境污染却越来越严重起来。

　　工厂在这些地方越来越多，当然是一个重要原因，同时，新华社引用水利部副部长翟浩辉的话说,目前我国农村化肥、农药、除草剂、农膜的大量使用已经造成了严重的面源污染（指相对于点源污染而言的一种水环境污染类型），许多河道发黑，河岸杂草丛生,垃圾成堆;不少农田土壤层有害元素含量超标、板结硬化。许多乡村特别是乡镇企业发达地区和开发项目比较多的地区,很难找到一块净土、一方净水。

　　许多无数年里以山清水秀、水草丰美而使人怀念的乡村，逐渐成了土臭水黑、垃圾遍地的所在。而与此同时，在城市，许多昔日的工厂变成了大片的绿地或高档的住宅小区。适宜生存之地正全面地由乡村转移到城市。

　　污流汇不出洁净的江河

　　渭河是陕西的母亲河，是黄河最大的支流，其干流流经陕西省18个县市，是陕西主要的粮棉产区和工业区，粮食产量占全省粮食总产量的60%,集中了全省60%的工业企业。

　　母亲河的贡献越大,遭受的糟践就越大，这在整个黄河流域已成为铁定的规律。不论是黄河，还是无定河、汾河，无不如此，渭河当然不能幸免。

　　渭河每年接纳的废水总量为6亿吨，约占整个陕西省年废水排放总量的90％以上。仅沿渭四城市所辖区就有8000多家企事业单位，分布在渭河两岸，其中有875家工厂，通过85个排污口，每年向渭河排放工业废水约3亿吨。渭河附近的农民说，渭河水又脏又臭，连地都不能浇了。水质逐年恶化，大部分断面水质都超过五类。由于入河污染物总量不断增加，渭河已几乎成为一条“黑河”。

　　黄河第二大支流是汾河，汾河是山西省流量最大的河流，汾河流域是山西省工业集中、农业发达的主要地区，工业产值占全省的46%，农业产值占全省的64%。由于不合理的开发和过度垦殖，汾河流域形成了大面积的荒山秃岭，林草植被遭到严重破坏;由于不合理的产业结构和过度的矿产资源开发，造成了严重的环境污染。汾河水体80%以上受到不同程度的污染，60%河段的水体已丧失了使用功能，而且边治理边污染的现象严重存在。污染源还正在由比较集中的中下游向上游逼近，最近的距汾河源头仅3公里。

　　汾河的临汾段集中了临汾地区81.9%的人口和87.8%的工业。沿岸向汾河排放废水的企业956家，其中造纸厂77家、焦化洗煤厂402家、选矿厂243家、化工企业8家，其他企业226家。汾河不得不接纳大量工业废水和生活污水，水质严重恶化，化学耗氧量、氨氮、挥发酚等主要指标超过地面水最低水质标准的3至40倍。

　　长江的情况同样如此,干流及大量的支流不必细说，仅重庆市范围内，重庆市环保局曾做过的一项调查表明:对长江污染比较大的是直接排入长江的次级河流。水质监测表明:属轻度污染的断面，占总数的41%，重度污染和严重污染占49%，其主要污染物为石油类、大肠菌群等等。

　　宜昌、武汉同样如此。宜昌境内长江水系的沮河、漳河、黄柏河等，均受到程度不同的污染，有的水质竟达到5类标准。

　　在重庆市綦江县，当地农民在河边一字排开的炼焦炉旁，泛着泡沫、发黑发浑的河水滚滚而流，它们都汇入长江。

　　千流百水，汇成大江大河。抛开它们本身所受的污染不提，如果这千流百水都是污染严重的污水，那么，由它们所汇成的大江大河，还能是洁净的吗？

　　大城市能独善其身吗

　　山东龙口黄水河边上的黄河营村群众曾上访说:黄水河当年是一条泱泱大河，河水可以游泳、洗衣甚至洗菜。自从上游的化工厂、电镀厂等企业向河里排污以来，河水变得发红发臭，再也没有人敢下河了。污水不但脏还有毒，一次一头牛掉进污水池里，皮都浸烂了。

　　安徽省阜阳市七里长河附近的村民杨建波和他的侄子杨新亮正在农田里忙活，突然一头栽倒，人事不省。闻讯过来抢救他们的鹿光艺等人也相继晕倒在河边。当晕倒的人陆续被送到医院后，经过抢救，杨新亮等4人脱险，但另外6人却就此亡故。这些见义勇为的英雄至死都不知是什么害了他们。后来查清的原因是：大量工业及生活污水排放到附近的一条沟中，再遇高温天气，产生有毒气体，从而导致了这一恶果。

　　在沈阳于洪区，公相屯等3个屯的水源位于浑河下游。由于浑河污染严重，3个屯附近的地下水被严重污染，井里打出的水颜色深暗，像酱油一般。公相屯老百姓长年吃这样的水，先后有十多位村民死于癌症。年轻人被恐惧驱赶，纷纷离开家园，公相屯只剩下了老人，成了远近闻名的“老人村”。

　　事情就是这样，环境保护在大城市越来越为人关注，受到重视，但在中小城市、城镇、农村,问题正变得越来越严重。而如果中国广大的中小城市、城镇、农村处在严重污染之中，万流归一，万污归一，大城市能独善其身吗？

　　韩国在20世纪70年代曾开展“新村运动”，政府设计了20多种改善农村生活环境的工程，如桥梁、公共浴池、饮水工程、洗衣池、修筑河堤、乡村公路、新村会馆等，每个村发放300袋水泥，由农民自己选择适合当地需要的项目……激发了农民改变自己家园的热情，由此彻底改变了农村面貌。

　　中国由城市中心区迁出企业是一个进步,如能逐步使每一条溪流、每一个乡村都变得洁净,那将是更重要的进步,由它们所汇成的中国,必将是一个美丽洁净的乐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