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眼就能认出那张丑恶的脸和邪恶的眼睛。这就是杀死我儿子的凶手”——丹尼斯 |
安装在商场内的闭路电视拍到，乔恩和罗伯特牵着伯杰尔离开商场的时间为１５：４２。 |
罗伯特（左）和乔恩（右） |
11年前，两个10岁大的男孩极残忍地用砖块铁棍打死丹尼斯只有2岁的儿子。4年前，两个凶手坐了8年牢就被放出来。由于他们作案时尚未成年，为了防止出狱后遭受报复，英国政府秘密为他们安排新身份、新工作，他们叫什么名字，住哪里，无人知道。不服气法庭判决的妈妈费尽心机，只为见一面当年杀害儿子的凶手，但当她真正与仇人面对面时，却骂不出半句话来……
英国历史上最具争议的少年犯案件——对未成年杀人凶手应该如何量刑，是否应该享有隐私特权，是否应该给他们以重新生活的机会等问题，引发了政府、媒体与公众的一场法律大辩论。
闭路电视拍下拐带镜头，两个“大哥哥”用糖果哄走两岁男童
在英国，只要你细心留意，几乎任何公共场合都能发现闭路电视的摄像头正对着你。尤其在超市，它们悬挂于角落里，吊在天花板上，静静地在注视着正在购物的你。闭路电视并没有带给顾客安全感，因为大家都知道，安装这种玩意是维护商家的利益，专门盯梢着那些“顺手牵羊”者和小偷。但在1993年的2月12日，悬挂在英国利物浦布特尔·斯丹购物中心的秘密摄像头，捕捉到了一幕震惊英国的拐带画面。
录像中，一个年轻的男孩拉着一个刚刚学会走路的孩子的手，两人前面不远处，有另一个小男孩在领路。他们看上去像一家人，两个哥哥领着弟弟在商场里玩耍，如此普通的画面毫不起眼，经过的路人根本没想到英国正在上演一场最令人心碎的凶杀案。还在蹒跚学步的小男孩少不经事，如此相信拉着他手的两个“大哥哥”，而在同一时间，他的母亲正心急如焚地在商场里到处寻他。
只有两岁的詹姆斯·伯杰尔不会想到，他将会被带到一个很远的地方，在那里，他被两个只有10岁的“大哥哥”殴打、折磨至死，尸身被抛弃在荒凉的铁轨旁。
两个“大哥哥”一个叫乔恩·韦纳鲍，一个叫罗伯特·汤普森。他们是成日流连于购物中心的小混混，最爱干小偷小摸的勾当，糖果、洋娃娃、电池、涂鸦颜料……不知被他们偷了多少。尽管如此，人们仍然不能理解两个未成年的男孩怎会如此残忍，尤其是乔恩，他为人爱耍奸猾但没那么残忍。许多人认为，这是罗伯特的主意。平时就爱惹是生非的罗伯特看上去比同龄孩子凶狠，专欺负小个孩子。而乔恩，则看上去瘦弱纤小，比起罗伯特还存有一点孩子的天真。在两人被捕后，乔恩一个劲地号哭，害怕让他心生悔意。但罗伯特则表现镇定冷酷。这让人产生一个印象：整件事情中，罗伯特是主谋，乔恩是旁观者。但随着警方的深入调查，发现事情要复杂得多。
如果有一个路人出来干涉，可能就救了伯杰尔的命
2:30 逛街走失 那天下午2点半，丹尼斯·伯杰尔和朋友去购物中心逛街，当然，也带上了小伯杰尔。朋友看中了一条裙子在试衣间换衣服，丹尼斯就在旁边等着，小伯杰尔在店门口玩耍。但当丹尼斯和朋友说完话后回过头来，发现儿子已经不见了。丹尼斯紧张起来，在店附近来回找都没找着，焦急地哭了。
同一天，乔恩背着书包准备上学去，途中遇到汤普森，就把书包放在一个秘密地方，和汤普森到处鬼混去了。他们来到了购物中心，但身上的校服很刺眼，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两小子逃学，于是他们换了一套衣服。他们开始在商场搜寻猎物，趁着售货员繁忙时，窃取了一大包东西：糖果、电池、颜料、钢笔铅笔、一个洋娃娃（罗伯特专门收集会唱歌的洋娃娃）、一个机器人模型、水果……他们蹲在电梯口分享赃物，大部分偷来的东西都不会带走。对他们来说，偷东西是为了寻求刺激。
3:42 离开商场 疯玩过后，他们想玩点更刺激的——诱拐一个小孩。究竟这是谁先出的主意，罗伯特和乔恩互相指责。或许是乔恩想干点厉害的证明给罗伯特看他并不懦弱，或许是罗伯特想保持他的“小流氓头子”地位，但相同的是，他们都想证明自己的能力，证明他们不再是小孩子。
他们瞄上了正在门边玩耍的伯杰尔，他身边并没有大人。乔恩手里扬着糖果，隔着不远向伯杰尔唤道：“过来，小孩！”在糖果的诱惑下，伯杰尔乖乖地走了过去。两人拉着伯杰尔的手急匆匆往商场门口跑，闭路电视捕捉到他们离开商场的时间——下午3点42分。
4:15 母亲报警 找不到儿子的丹尼斯抓狂起来，她跑到保安处请求帮忙，商场内反复播放寻人启事：“一个穿蓝色带帽夹克和灰色长裤的两岁男童在商场内走失，请看见他的顾客领其到保安处，他的母亲正在等他，谢谢！”但没有回应。下午4点15分，丹尼斯报了警。
乔恩和罗伯特带着伯杰尔离开商场后顺着马路大道走。这时伯杰尔开始大哭大闹要妈妈，罗伯特和乔恩大声吓唬他不许他出声。小伯杰尔被打得脸上一大块青淤，额头上有一刀子伤痕。罗伯特和乔恩强迫伯杰尔戴上帽子，以便减少注意力。经过的路人有的看到伯杰尔脸上挂着泪痕，有的看到他脸上有刀伤，这时如果伯杰尔大声哭喊求救，奇怪的路人一定会横加干涉。但伯杰尔没有。许多目击路人在后来向警方提供线索时都悔咎地说：“我真希望我当时做了些什么。”
当三人经过一个水库时，一个老妇人发现伯杰尔脸上一块青一块肿的，她上前询问发生什么事，两个男孩回答说他不小心掉到小山冈下了。老妇人指示他们前往警察局的方向，却看着三人往相反方向走，她很怀疑，在后面大喊，但他们并没有回头。老妇人对此感到很忧心，却不知道该怎么做。当天晚上，老妇人在电视上看到失踪男孩的新闻，马上打电话报警。
曾经还有一个带着女儿的女人对三个男孩产生怀疑，她问他们干什么的，罗伯特和乔恩说发现一个迷路小孩，准备把他带到斯丹警察局，但斯丹警察局明显不在这个方向。心生怀疑的女人蹲下看到伯杰尔的脸上有伤痕，问：“你还好吗”，但伯杰尔不吱声。这时罗伯特放开伯杰尔的手想逃跑，他看上去很紧张。反而是乔恩控制了情绪，他对罗伯特说：“拉着他的手”。两男孩坚持要到警察局去，带着小孩的女人感到事有跷蹊。她请求一个过路的溜狗妇女帮她照看一下女儿，因为她已经走不动了，她自己则陪伴他们到警察局。但那个女人拒绝了。就这样，又失去了一次拯救伯杰尔的机会。
5:30 最后目击 最后一个看到三人的目击证人，说看到伯杰尔没有在哭，而是在笑，他们好象在玩一个游戏，以此逗乐伯杰尔。这时大约是傍晚5：30，夜幕已经开始降临。
三人经过繁华马路、水库、桥底，经过便利店、宠物店，还看了一会儿消防员救火，就这样走了差不多2．5英里路，最后来到一处铁轨旁。
5：45～6：30 死亡时间 他们脱下伯杰尔的夹克，扔上树顶。然后把偷来的颜料泼在伯杰尔脸上，并嘲笑他，小伯杰尔尖叫起来。他们向伯杰尔扔石头，又踢又打，并用砖头和铁棒轮流殴打。伯杰尔的裤子和鞋子也被脱下，警方怀疑他还受过性攻击。法医断定，伯杰尔死亡时间大约在5：45～6：30之间，当罗伯特和乔恩发现伯杰尔断了气，他们把尸体放在铁轨上，预料火车一会就到，当车子辗过身体后，一切破案线索都会丢失，警方会认为是一桩火车事故。
事后，两人返回城里。这时母亲已经寻找乔恩一整天了，一顿暴打后，母亲不无忧心地训斥乔恩，今天电视刚报道了一个小男孩在购物中心被拐带，她还以为是自己的儿子呢。
犯罪动机 心理专家认为，罗伯特和乔恩一开始并不想杀死伯杰尔，否则他们可以找一处秘密地行事，而不必带着他在市中心到处逛。但尸检发现，小伯杰尔的身上有42处伤痕，人们始终不能理解两个未成年的小孩怎会如此残忍。
可能一：骑虎难下。当两人带着伯杰尔来到偏僻铁路时，已是天黑，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伯杰尔，更不敢带他去警局。
可能二：刺激心理。一下午的冒险疯狂行为达到顶点，决定把他干掉。
可能三：出现幻觉。两人在虐待伯杰尔时，曾把颜料泼在其脸上，看上去像玩弄一个洋娃娃，而不是一个人。
可能四：电影情节驱使。乔恩爱看暴力电影，对一部描写魔鬼男孩的电影印象至深，经常幻想自己是那个杀死男孩的英雄，并把伯杰尔当作电影中的魔鬼。
“如果让我看到他俩，我会把他们的脑袋拧下。”——乔恩
伯杰尔的失踪报道引起很大反响，许多当天见过三个男孩的人纷纷打电话到警察局。警方又翻查了购物中心当天的录象资料，惊奇地发现，绑架小孩的竟然不是儿童贩子或娈童癖者，而是两个小男孩，前者的犯罪动机警方司空见惯，后者反而让人摸不着头脑。再者，录象只拍到背影，无法确认男孩身份。录像带也在电视上播放，罗伯特母亲看着背影觉得眼熟，问那是不是他，罗伯特矢口否认。
隔了一天，四个找踢失的足球的小男孩在铁道上发现了伯杰尔的尸体，被火车撞成了两截。经过法医检查，发现伯杰尔身上共有42处伤，多在脸上和头部，并有多处骨折和刺伤，生殖器也受过侵犯。罗伯特和乔恩在扔下伯杰尔时，他其实并没死，是过了好一会才断气的，然后再有火车经过。
出于体谅家属感情，警方封锁现场，没有让记者给尸体拍照，但显然惨不忍睹。一个小小的孩子遭受如此恶毒的伤害，即使是经验最老到的警官也被这残忍的景象所震撼。除了曾被火车撞过（发现尸体的小孩告诉了记者），警方没有公布任何具体的尸检内容。
当地英国人自发在铁道旁为伯杰尔举行悼念仪式，不知是自愿还是掩饰，罗伯特也献上了一朵玫瑰。而乔恩在家里也时刻关心案情的进展，他经常问妈妈警方抓到那两个小孩没有。“如果让我看到他们俩，我会把他们的脑袋拧下”，乔恩义愤填膺地说。当妈妈告诉他尸体被找到时，他又表现出极大的同情：“他那可怜的妈妈”。
为了寻找凶手，警方从各所学校排查当天缺课的学生名单。小伯杰尔的惨死引起极大同情，甚至有父母报警揭发自己的儿子可能就是凶手。当警方拘捕了一个12岁的嫌疑犯时，愤怒的邻居得聚集声讨，并砸碎了他家玻璃，家人害怕得马上搬迁。
两个孩子是演戏高手？扮可怜互相推卸责任！
就在案件止步不前时，一个匿名女人报警，说她的朋友有一个儿子叫乔恩，可能与另一个叫罗伯特的孩子一起绑架了伯杰尔。警察马上赶到罗伯特家，并检查他的衣物，发现其鞋子上沾有血迹。当罗伯特意识到事情可能败露时，他哭了。
另一边，警察也到了乔恩家。当警方准备带乔恩回去调查时，乔恩抱着妈妈的腿哭喊起来：“妈妈，我不想坐牢。不是我杀死那小孩的，都是罗伯特的主意，不关我事。”在警车上，乔恩也一个劲地询问警察，他们抓了罗伯特没有。
乔恩紧张得有点神经质，当警察要取指纹时，他紧张地问那有什么用，“是不是碰了一个人的皮肤都会留下指纹？”他同时想知道他们是否也取了罗伯特的指纹。
警方很快就发现，乔恩的指纹完全吻合。
询问中，罗伯特承认自己当天和乔恩翘课，并到了购物中心玩耍，还看到伯杰尔和他妈妈。然后他们就去了图书馆，最后回家。当被问及为何录像带上拉着伯杰尔手的男孩身上穿的衣服和他一样时，罗伯特回答：“大街上到处都在卖我穿的那种夹克。”整个询问过程中，罗伯特都保持得非常镇定，下面有一段对话足可证明：
警察：我们相信是你和乔恩拐带了伯杰尔。
罗伯特：谁说的？
警察：我们说的。
罗伯特：不，我没拐带他。
警察：那告诉我们究竟发生了什么？
罗伯特：报纸上不都说了吗，是乔恩牵着他的手。
但罗伯特有时也会哭，特别是被拆穿了谎话时。但警察很怀疑他的伤心，哭时没有眼泪，而且当压力放松时会突然停止哭声。
后来罗伯特终于承认伯杰尔的死与他们有关，不过都是乔恩下的手。心理专家采取了“角色代入法”，带来三个洋娃娃，分别代表他、乔恩和伯杰尔，和一些道具代表杀人凶器，让他重新模拟一次案发经过。罗伯特演示着“乔恩木偶”如何毒打“伯杰尔木偶”，而自己则怎样想尽办法阻止“乔恩木偶”。
当被问到为什么要向伯杰尔献上一朵玫瑰时，罗伯特说：“因为我当时想救却救不了他，这让我很悔咎。”当他被审问得不耐烦时，又会大呼大叫：“你去问问我们的老师，看我和乔恩哪个更坏，她一定会回答是乔恩。”“我也有亲弟弟，如果我要杀小孩，干嘛不杀他？”
警察把最艰难的问题放到最后，伯杰尔的生殖器上有外伤，怀疑他们曾把电池插入他的直肠。罗伯特面对这个问题时非常激动，他反复喊“我不是一个变态的人”，却不愿意作任何回答。
对比罗伯特的镇定，乔恩从一开始便表现得歇斯底里。母亲的出现让乔恩激动不安，直到父母安慰他，无论发生什么事仍然爱他后，才稍微平静下来作答。
在乔恩的叙述中，罗伯特是一个女性化的男孩，他爱和女孩子玩，爱收集洋娃娃。但在另一面，他有男性的好斗欲。
乔恩承认他杀了伯杰尔，他趴在母亲膝上抽泣：“他（伯杰尔）的妈妈怎么样，你们愿意替我告诉她我很后悔吗？”
同样，乔恩把杀人的主要责任推在罗伯特身上，用砖头拍，用铁棍打的都是罗伯特，“我只向他手臂上扔过两块砖”。当被问及脱裤子的事情时，乔恩同样显得惊慌失措，只把头埋在爸爸膝盖上哭。
对未成年人判罪很困难，因为很难分清这究竟是游戏还是谋杀
警方认为，两个孩子中，罗伯特更有主见和控制力，虽然他对一切概不承认，不过他所愿意说的，比较接近事实；乔恩把什么都推给罗伯特，但所认的罪比罗伯特多。相比来说，乔恩的谎话更精细，但也更快承认撒谎。
为了套取更多口供，警察分别带着两个孩子重返现场，这让罗伯特和乔恩很害怕会遇见对方，害怕被拆穿谎言。
罗伯特和乔恩双双被控谋杀和绑架，检察官一方面忙着准备在11月开庭，英国的法律系统同时也在积极研究修订条文，因为凶手的年龄实年龄实在太小，连法律也没有相应内容可依。
罗伯特和乔恩的嫌疑身份被公布后，其就读的学校引起轰动，每天都有记者要求拍照和采访同班同学。有的学生以坐过罗伯特的椅子来炫耀，“我坐在了杀人犯的座位上”。罗伯特和乔恩的家人更狼狈，他们不得不搬走以逃避聚集在家门附近的人群的骚扰。审讯开始前，英国《太阳报》刊登一幅乔恩手持棒棒糖进法庭的照片，斥责未成年犯人就能享受特权。
乔恩告诉妈妈，他经常做两个梦，一是梦见伯杰尔口中流血的情形而感到恐怖，另一是梦见自己化身英雄，把伯杰尔从伤害中救出来，并把他安全送回家。
儿童心理学家认为，要对未成年人判罪非常困难，因为他们并不太懂事，对许多事情只是一知半解，所以对自己做出的行为缺乏判断能力。有一个格林童话可以形象说明问题：从前，有三个小孩聚在一起玩游戏，一个扮屠夫，一个扮牛，一个扮厨师。“屠夫”杀死了“牛”，还割断它的脖子，然后由“厨师”去用牛做菜。一个大人看到了这情景，立即把两个剩下的小孩“屠夫”和“厨师”拖到市长面前审判。官员们都不知道该如何处理，这究竟是小孩的游戏还是一次谋杀？这时，一个年长的智者出了个主意，他让法官一手拿红苹果，一手拿金币，让两个小孩挑。如果他们挑了金币，就判他们死刑，如果挑了苹果，就把他们放了。最后，小孩都挑了苹果，所以无罪释放。
但10岁的乔恩和罗伯特明显知道什么是死亡，那就是永远也回不来，而且有天堂与地狱的概念。如果这样，他就应该对谋杀负上责任，因为他的行为是在了解杀人严重性和后果的情况下作出的。
究竟谁是主谋？冷酷镇定的罗伯特让人憎恨，爱哭的乔恩则博得同情。
1993年11月1日，第一次庭审开始。为了让两个尚未够高的孩子不被被告席上的栏杆挡着脸，法庭特制了另一个小型被告席，还请木匠专门把观众席上的椅子固定好，以防有人扔椅子闹事。在庭上，为了保护未成年人的隐私，法官分别以小孩Ａ和小孩Ｂ代替罗伯特和乔恩的真实姓名。罗伯特坐在法庭上显得比11岁的年龄要成熟，他眼望前方，或盯着天花板，目光始终不曾落在具体的人上。他还脱掉了鞋子，哈欠连天，他这种不在乎的神情让观众更恨他。罗伯特的父母并没有到场，身边只有义工伴着。
相反，乔恩一出场就博得不少观众同情。他看上去疲惫、紧张，而且表现出懊悔的神情，经常无助地回头看席上的母亲。
伯杰尔的家人则每天必到，除了妈妈丹尼斯，她仍然无法从哀痛中复原。
罗伯特的律师首先提出要求，认为媒体铺天盖地地发表煽动性言论，把两个小孩叫作“恶魔”“撒旦”，在这种情况下，案件无法公平审理。他要求庭上不使用两张显示伯杰尔头部受伤的残忍照片，但被法庭拒绝。
审讯由法官理查德主持，他声明案件的重点是，由于嫌疑人都不满14岁，如果被确认杀人，必须要证明他们了解其谋杀行为的严重性，并故意为之。法庭一共请来38位证人，这些证人在出庭时受到很大压力，被指责为何当初没有伸出援手。比如那个溜狗的女人也出席了，但她又怎么知道那个小男孩将要被杀呢？正如法官所说的：“那一天，对他们来说只是在过着自己的日常生活，却戏剧化地出现在伯杰尔生命的最后几个小时里。”
每当律师让罗伯特和乔恩作答时，两人都很留意对方的话，每当互相指责对方时，听的一方会表现得很愤怒，讲的一方又会显得怯懦，偷眼看对方的反应。
检控官认为，罗伯特和乔恩是合谋杀人，并没有谁轻谁重，应该都对伯杰尔的死负上责任。但辩方律师则认为，他们不是蓄意杀人，否则会躲在偏僻地行事，不必如此招摇过市地带着伯杰尔满大街逛，只是一时极度兴奋的情况下失控所致的过失杀人。
三个星期后，如外界所料，法庭宣判两人有罪，听到宣判时，乔恩坐在被告席上哭泣，罗伯特则面无表情。
法官宣读判刑：“你们俩将被囚禁，囚禁期限和地点由内政大臣决定，刑期肯定是非常漫长的，直到大臣认为你们已经悔过自身，并对社会不再造成威胁为止。”这时，法庭上有欢呼者大喊：“现在感觉如何，你们这些小杂种？”
乔恩和罗伯特最终被判了8年，一开始被禁闭在北英格兰某处的秘密隔离地点，满18岁后被转移到成人监狱。乔恩和罗伯特成了英国近250年来最年幼的谋杀犯。两人关闭期间几乎音讯全无，没有人知道他们的生活状况。仅有的一点消息是：罗伯特刚进去时受到疾病与心理压力的影响，健康不太好。后来他在狱中考取了电视大学文凭，读服装设计专业。
乔恩刚开始的情况也不好，他经常作噩梦，幻想自己肚子里怀了一个新的伯杰尔，以代替自己的罪孽。
值得一提的是，自合伙杀死伯杰尔那天起，这对朋友就再也没见过面。
罗伯特一家在罗伯特的母亲受到袭击并被威胁后已经躲藏起来了。在一封经由律师发表的信中，罗伯特的母亲承认他儿子犯下了可怕的罪行，但是另一方面家中其他无辜的孩子为了避免攻击不得不放弃上学。信中请求人们停止寻找并报复她的儿子。
11年后，丹尼斯再一次与杀儿凶手面对面。
时间转眼到了2005年，故事并没有就此结束。这时罗伯特与乔恩已被释放，由于媒体禁令，丹尼斯无从获知两人的去向和行踪。
罗伯特与乔恩出狱后以新身份活在英国某处，丹尼斯费尽心机要查得两人的住处，要亲眼看一下这两个杀死儿子的凶手。但他们住在哪里，叫什么名字，无人知道。但这桩案件在英国实在太有名了，关注罗伯特与乔恩的人并不止伯杰尔的家人。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线人报料全不费工夫。就在丹尼斯遍寻不着时，一天突然收到一封匿名信：“你好，伯杰尔的妈妈……我经常与罗伯特接触，尽管不知道他的确切地址，但对他每天的固定活动略知一二。你将能在以下地点看见他……在你看过这封信后，请你务必把它烧掉。”署名：祝福你的人。
当丹尼斯驾车按照指示，在那条街上第一眼看到罗伯特的时候，这时他已长成了21岁的成年人，她的血都要凝固了。“我把车停在路边，他径直向我的方向走来，并没有看到我。”“我一眼就能认出那张丑恶的脸和邪恶的眼睛。这就是杀死我儿子的凶手，最后一次见他还只有11岁。”
“我想知道他现在长成什么样，住在哪儿。我想面对着他大声尖叫：‘为什么你要杀死我的孩子？’但最后，我只是盯着他走完那条街，在路口拐了个弯，然后消失了。”“不过，我终于找到他了。我还要继续找另一个。他们能改名换姓，但改不了容貌，他们无处可逃！”
10年来，丹尼斯一直与政府的媒体禁令抗争：“他们知道我住在哪，为什么我不能知道他们住在哪？自从那两个小杂种被放出来后，我就不断收到好心人发来的电子邮件，向我提供他们的线索。”
“我一直请求内政大臣、法官、社会义工，让我和他们见一面，但都被拒绝了。我只有靠自己行动，幸好还有这么多不认识的人愿意帮助我。”
当被问及是否会原谅罗伯特和乔恩时，丹尼斯说：“我本以为如果见到他们，可能会原谅，但见了罗伯特后，我发现我还是很恨他，或许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他们。”
争议
杀人只需要坐8年牢
媒体不可曝光其身份
出狱后还有警方保护
公众普遍对未成年犯享受特权感到不满
本来，罗伯特和乔恩判监8年，后来英国大法官又加判了两年。但10年刑期仍然不能平息人们的愤怒，当时的内政大臣迈克尔·霍华德在舆论压力下，一下子把刑期加到15年。这样一来，罗伯特和乔恩的律师抗议了，指责政府干涉司法判决，并把它告到欧洲人权法庭去。
在欧洲人权法庭的干预下，法庭判决两人将在2001年获得假释。同时，英国内政部修改法律，禁止两小孩把自己的故事卖给出版社、电影公司以获取利润。
英国未成年犯人的确也享有一些“特权”。内政部规定，在他们释放后，可以采取化名，领取新身份证、出生证、护照及其他身份证明，以给他们重新做人的机会。他们还可以根据需要要求得到警方的人身保护。此外，英国2001年出台了一项新法令，禁止媒体揭露任何使他们身份曝光的信息，遭到英国媒体的强烈抗议。
这项措施是基于伯杰尔父亲的一句话，他曾发誓要穷追杀害他儿子的凶手。乔恩的律师声称：“从话语中可听出拉夫尔想要做什么。”
作为回应，拉夫尔对记者说：“伯杰尔拥有活着的权利，拥有成长，爱及被爱的权利，他原本可以拥有自己的孩子。但这些人夺取了他的权利，所以他们也不应该拥有任何权利，更不必说隐私权或者隐匿行踪的权利。
4天之后，伯杰尔的母亲举行了记者招待会，她对记者说：“我感到失望并觉得遭到了背叛，乔恩和罗伯特已经利用我儿子的名字得到了数不清的资金帮助，这与受害者得到的帮助形成了鲜明对比。欧洲人权法庭已经变成了罪犯的朋友，受害者的敌人”，不过，“无论他们走到哪里，总会有人在等着他们的。”
英国近250年来最年幼的谋杀犯
凶手之一：罗伯特，10岁
小时侯曾受哥哥性侵犯
罗伯特从小养成冷酷性格有其原因，他经常受到5个哥哥，还有一个酗酒的妈妈的揍打。他爸爸也有家庭暴力倾向，经常殴打妻子，后来还抛家弃子，一走了之。
家中兄弟按年龄“话事”，大的欺负小的成为“家规”，而且没几个有出息。最大的被送到儿童保护中心，有一个也是惯贼，还有一个是纵火犯，并涉嫌对弟弟性侵犯（罗伯特可能就是其中一个）。当哥哥要照顾年幼弟弟时，他们就会把弟弟锁在鸽子棚里，自己出去玩。志愿义工对罗伯特一家非常熟悉，经常上门辅导这几兄弟。
在学校，罗伯特害羞而安静，但喜欢操纵班上同学，和他交往的朋友寥寥可数。尽管罗伯特名声较臭，而且有欺负比自己年幼的孩子的习惯，但调查者发现，罗伯特表面上看来老练些，但他比乔恩有着更多孩子气的习惯，比如他喜欢收集洋娃娃，喜欢吮指头。在整件事件中可能由乔恩扮演更重要角色，但罗伯特也绝对不是旁观者。目击者证明，罗伯特在遇到陌生人时更紧张，多次想放弃，反而是乔恩很镇定，给罗伯特打气。而性侵犯可能是罗伯特所为，因为他曾有类似的童年阴影。
凶手之二：乔恩，10岁
受父亲看暴力电影污染
在老师印象中，乔恩是个神经质的小孩，他经常烦躁不安，上课时喜欢弄出怪声响，用剪刀剪自己衣服，课余时又喜欢咆叫。随着年龄增长，烦躁发展成具暴力倾向，因为打架他被迫转学。
乔恩成长的家庭环境也不太好，家境不算富裕，父母几次离婚又复合，让家里小孩难以适应。而且，乔恩家族有忧郁症史，全家人要不容易歇斯底里，要不就是智商有点问题。因为如此，他和两个哥哥妹妹经常受邻居小孩的欺负。
转学后，乔恩认识了罗伯特，原本在班上老受欺负的乔恩与罗伯特结成“同盟”，反过来欺负别人。他们喜欢挑低年级、较孱弱的小孩欺负。老师为了拆散这对“惹事同盟”，把他们分到不同班，但没用，因为他俩经常一起逃课。
乔恩爸爸经常租碟回来看，大部分是暴力类电影，许多时候，两父子同坐客厅一同津津有味地看。乔恩往伯杰尔脸上泼颜料就是模仿电影中的杀人桥段。
受害者：伯杰尔，2岁
被当作洋娃娃？塞进两节电池就会唱会跳？
伯杰尔是家中独子，因为一次流产的经历，妈妈非常珍惜伯杰尔这个儿子。而且小伯杰尔非常讨人喜爱，一双大大蓝眼睛，孩子特有的绽放的笑容，还有一头柔顺的棕色头发，特像一个洋娃娃。
长得像洋娃娃，本来是赞美小孩可爱的话，但对伯杰尔来说却惹来杀身之祸。
众所周知，罗伯特喜欢收集洋娃娃，而且特别喜欢会唱歌说话的洋娃娃。警方发现伯杰尔的直肠曾被塞进两节电池，这是否意味着，罗伯特和乔恩把伯杰尔当成了洋娃娃，装上电池就可以让他唱歌跳舞？罗伯特此前在接受警方询问时不爱作声，但当心理专家带来木偶，他就活跃起来，拿着木偶演示凶案过程，似乎木偶更接近于他的真实世界。
伯杰尔惨死在英国引起轰动，被拐卖的购物中心门口、凶杀现场铁路旁，还有安葬的墓地上，都摆满了人们献上的鲜花、玩具、烛光。媒体也以铺天盖地地报道破案全程、小伯杰尔下葬及出殡的情况。图为市民自发在墓地用可爱的小熊洋娃娃拼成图案以作悼念。
本版编译 小 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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