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相信，文化正在色情化。” 里根书局的总裁朱迪丝·里根说

　　■文/康慨

　　一部名为《深喉揭密》的纪录片正在美国热映，加上稍早之前的剧情大片《金赛》(Kinsey)，“性”再度成为大选之后美国的重要话题。

　　在书市上，色情文学同样争得了一席之地。一年来的美国书市，充斥着多位色情电影明星的大胆自白，杂以大量的色情小说、言辞猥亵的房事指南、五花八门的性行为史，以及色情艺术图片集。

　　然而，重要的不是这些色情作品数量上的增长，而是如今它们的地位在美国已经发生了很大变化。

　　一本色情畅销书的诞生

　　美国的许多书店，都设有专门的色情书刊专区。过去，这类书通常不会被置于太显眼的位置，更少有堂而皇之地进入橱窗、当街展示的现象。大出版社很少出版，图书馆也多半不会购入这类作品，即便有所收藏，也会在外借时设置年龄限制 总之，很低调。

　　但是，一本名叫《如何像色情影星那样做爱》（How to Make Love Like a Porn Star）的书，却一再突破了这些限制。该书不仅在全国性的连锁书店内大张旗鼓地宣传，甚至进入了图书馆的公共阅读区。上个月在休斯顿（姚明在这个城市打球），由于该市公共图书馆购入此书多本，公开外借，一度造成读者排队争睹，从而引发议员抗议，最终惊动了市长出面干预。

　　《如何像色情影星那样做爱》是著名的“顶级色情”（XXX级）女明星珍娜·詹姆森（Jenna Jameson）的自传，书中不仅有此女数十幅裸体照片，还有多处对色情场面令人耳红面赤的细节描写。去年下半年出版，立即大受欢迎，并迅速登上了《纽约时报》的畅销书榜，上榜第一周便进了十甲。有媒体戏称，这是色情文学一个里程碑式的伟大成就。

　　与主流文化共谋

　　围绕着《如何像色情影星那样做爱》在市场上的成功，值得我们关注的不在于书中有多么露骨的图片和性描写，而在于大众主流文化对此书的接受程度，双方不仅相安无事，甚至联手共谋。此书的捉刀作者是《纽约时报》前记者和《滚石》杂志乐评人尼尔·斯特劳斯（Neil Strauss），出版此书的也是一家主流大出版社 哈泼柯林斯集团旗下的里根书局（Regan Books）。

　　这样一本色女自传，由一流大报的记者执笔，大出版社发行，而且公然在封面印上“未删未改！”和“X级成人娱乐”的字样；詹姆森本人则巡游全国，到处签售，在主流媒体频繁出镜，风光无限。这在以前，殊难想象。

　　出版色情文学，里根书局绝非偶然为之，相反，他们似乎早有整体计划。与《如何像色情影星那样做爱》几乎同时上市的，还有另一本由多位色情影星联手所写的《如何过上顶级色情的性生活》（How to Have a XXX Sex Life）。

　　去年年底，美国的另一本色情畅销书 《XXX：30位色情明星肖像》（XXX: 30 Porn-Star Portraits）也用了相同的手段。此书请来了大作家戈尔·维达尔（Gore Vidal）作序，并向一众文化名人，如萨尔曼·拉什迪，南希·弗里戴，约翰·马尔科维奇等人约稿，就书中收录的色情艺术人像，大谈性与文化的关系。

　　另一本书名为《高潮秘史》（The Intimate History of the Orgasm），则从文化野史的角度入手，竟然赚得不少学者的佳评。

　　色情文学要想进入主流文化圈内，不能简单地试图以黄取胜。首本现代色情杂志《花花公子》的创办人休·海夫纳，虽然表面淫俗，但深谙用主流包装自已的奥妙。他从一开始，便把色情与领导阅读时尚的当红作家的作品放在一起，创造出了一种独具特色、颇具时尚色彩的色情文化。今天的《花花公子》，如冰山入水，已经融入了当代美国的主流文化之中，很难再产生当初第一眼看上去两眼要爆炸的感觉了。

　　在《花花公子》的招牌下，海夫纳家族早已四处投资，他们有自己的电视台和酒店业，还有成衣和皮具，有报告称，后者在全球销量最好的地区就是中国大陆。我见过不少富商甚至官员，坐在你对面的时候，腿儿一翘，便露出袜子上花花公子的小兔子商标。这还不够主流吗？

　　美国三大出版巨头之一西蒙和舒斯特公司旗下的华盛顿广场出版社，也开始出版黑人色情文学作家赞恩（Zane）的色情小说，该社的发行人朱迪丝·克尔（Judith Curr）说：“这段日子，性是个大卖点。一旦出版商看到这一点，便都想进入这个市场。”

　　赞恩的小说《摩天楼》（Skyscraper）自2003年出版，已经卖出100余万册。就很少有广告预算的色情小说而言，这几乎是一个天文数字。她也因此成为美国最赚钱的色情文学作家之一。

　　后《深喉》时代

　　记录色情电影《深喉》拍摄过程的纪录片《深喉揭密》，唤醒了一个沉睡多年的幽灵。1972年，色情电影《深喉》的公映，即便不能说改变了美国社会，它也已成为20世纪文化史上一个划时代的重大事件。在此之前，美国影院公映的色情电影均为教学片，目的是“婚姻援助”，指导已婚夫妇在床上如何行动，其解说员还同时为指导青少年遇到车祸后如何尽快获救的教学电影配音。而在此之后，色情电影再未掀起类似的滔天巨澜。

　　即使现在争议也仍然存在 沃尔玛连锁超市已公开拒绝销售《如何像色情影星那样做爱》。斯特劳斯则因为替珍娜·詹姆森捉刀代笔，据称受到《纽约时报》内部很大的压力，不得不辞职而去。

　　但是，经历了刚开始时的震荡，随着色情文学销量一路飘红，从市场上席卷而过，其中的参与者大都已经不以为耻，反以为荣了。

　　“我出版的不是色情文学作品，而是关于性的好书！”里根书局的总裁朱迪丝·里根（Judith Regan）去年还口口声声地对《纽约时报》这样表示。不过，今年年初，她便改了口。

　　“色情文学是个大买卖，我认为对它应该多多地写，多多地谈。”她对哥伦比亚广播公司（CBS）说。

　　“我相信，文化正在色情化，”朱迪丝·里根说，“不信你看，大众文化之中，事事可资证明。你会看到，女性穿得越来越少，隆胸，打扮得跟就像‘鸡’、或是色情影星这帮人似的。而这种穿着已被广泛接受。”

　　在这个后《深喉》时代，色情信息已无处不在，无论广告，影视，还是网络。而且，美国色情文学继续产业化、大众化和主流化的势头仍将有增无减。■

　　（作者为《中华读书报》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