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长发披肩的女孩笑得很甜，她右手搂着妈妈，左手搭在爸爸肩上。妈妈笑得很满足，爸爸的笑则有点僵硬。这是玉琼22年来与父母的第一张全家福，她一直把它放在枕下。而在这张珍贵的全家福里，却有着玉琼酸涩的经历和父亲深深的忏悔……
冷夜 父亲在她心中“死”去
今年22岁的玉琼（化名）现在成都一所大学读书，说起5年前发生的那件事，她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淡，声音也低沉了。
玉琼的老家在绵阳一个偏僻小镇，爸爸长期在外地挣钱，一直由妈妈带着她。16岁那年换成妈妈去外地挣钱，爸爸在家陪她。后来玉琼考上了县重点中学，高一上半学期还考了个全班第三名。
拿到成绩单那晚，爸爸十分高兴，一杯接一杯地喝酒。晚上，玉琼迷迷糊糊听到有人敲门，打开一看是爸爸。爸爸让她来到他的房间，说明天他就要到妈妈那里去了，临走前想好好跟她聊聊。玉琼犹豫了一下，躺在了爸爸身旁。一股浓烈的酒气扑鼻而来，玉琼不由得有些害怕，但又不停地安慰自己：不怕，他毕竟是自己的父亲。
突然，爸爸一下子把她压在身下，开始脱她的衣服。那一刻玉琼完全傻了，她用尽力气反抗，但没有用。“爸……”玉琼拼尽全力喊出声来，嚎啕大哭。这撕心裂肺的一叫让爸爸停了下来，玉琼趁机推开他，冲进自己的房间，插上门闩，再用沙发抵住房门。那晚，玉琼哭了睡、睡了哭，半夜传来爸爸的哭声，那哭声很压抑。
第二天中午玉琼才完全醒来。爸爸撞开了她的房门，张了张嘴要说什么，玉琼不想听，两人发生了激烈的争执。爸爸一气之下给了玉琼一耳光，丢下一句话：“昨天的事没什么大不了，反正以后你也要嫁出去！我走了，桌上是你的生活费。”
在那个冷夜，在这句冰冷的话中，玉琼心中原本可敬的父亲“死”去了。
亲情荒芜 她抓住爱的稻草
带着对爸爸的恨，玉琼回到学校。同学们再也看不到以前那个活泼开朗的女孩，取而代之的是一个魂不守舍的躯壳。整整两个月，玉琼每晚总会被噩梦惊醒，大哭不止。好朋友问她出了什么事，可她咬着嘴唇什么都不愿说。她不敢将此事告诉妈妈，如果知道这事，妈妈肯定会心碎而死。玉琼准备把这件事永远埋在心里。
高中3年，爸爸妈妈没有从广州回过一趟家。缺乏亲情的女孩渐渐习惯了孤独，她努力让自己的心硬起来，不去幻想。背着巨大的心理包袱，玉琼的成绩一落千丈，最后勉强考入成都一所大学。
开学前一个月，玉琼迷上了上网。像她这样长期情感缺失的少女，对于爱情是没有任何抵抗力的。所以，当比她小3岁的唐从网上走下来，捧着一大束玫瑰花站在她面前时，她的心一下子就被俘虏了。在美丽的19岁，玉琼开始了自己的初恋，她和唐相拥在河边整个夜晚，心里满满的都是喜悦。
大学生活开始了，玉琼独自一人来到成都。她每天跟唐在电话里诉说着相思之苦，感到这个世界上终于有一个人可以爱她了。这时候，父母被她抛到了脑后。
两个月后，玉琼突然接到唐的电话，说他跟人打架进了派出所，让她给他600元钱交罚款。玉琼每月400元的生活费还剩300元，她答应给他寄200元去。当唐叫她向父母要时，玉琼沉默了，她不愿向父亲开口。两人就在电话里吵起来，唐指责她不管他死活，不如分手算了！
听到分手两个字，玉琼伤心极了，从不喝酒的她当晚买了瓶二锅头狂喝。她不由得想到了同校的浩（化名），浩一直在追求她。当她迷迷糊糊给浩打电话时，浩急忙赶来。听到浩温柔的话语，玉琼哭了。
第二天醒来后，玉琼来到网吧，刚登上QQ就看到浩发的信息。他让她点击一个网址，那代表着他的心声。当鼠标点击到那里时，迪克牛仔略带沧桑的声音顿时在耳边响起：我这个你不爱的人，还单身一个人，守在感情门外撑了又撑，你又何处来敲打我不安的心门……感伤的歌曲加上感伤的画面，玉琼哭得一塌糊涂。
玉琼跟浩谈起了朋友，两人一起看通宵电影，一起逛街，一起享受青春的美好。一开始玉琼只是被浩的深情感动，就像一个受伤的孩子暂时找到了一个避风的港湾。但是这一切在不知不觉中发生了变化，她变成了一个时时刻刻都在想念浩的小女生。她习惯了他对她的好，习惯吃饭时他为她添饭夹菜。她这才明白，她爱他已无药可救。
但就在这个时候，浩却开始疏远玉琼，打电话不接，也不愿跟她一起吃饭。在玉琼的一再追问下，浩终于说了实话。浩觉得，他俩随时都在一起实在太烦了，没有私人空间，跟同学的距离越来越大，成绩也越来越差。听到这些，玉琼知道她跟浩之间结束了。她不由想起两人相爱初期，她把父亲伤害她的事情告诉了他，他充满怜惜地把她拥入怀中，告诉她再也不会让她受一点苦。然而一切都过去了。
两度失恋 她开始游戏人生
其实这几年，爸爸妈妈的电话从来没有断过。每次接到妈妈的电话两人还聊两句，但如果是爸爸的电话，玉琼就选择沉默。爸爸似乎并不介意，依旧每个星期打电话来，让她在大城市里要学会保护自己，事事小心。玉琼听了觉得很可笑。
玉琼一直盼着爸爸能对当年的事情有个解释，她甚至猜测，爸爸当年的做法或许是想给她一个教训，让她知道一个女孩子独自在外是危险的。她有点后悔，或许那天清晨，爸爸想向她说明什么。
亲情是荒芜的，爱情又走入了死胡同。2004年初，备感无聊的玉琼开始游戏人生。她在网上认识了比她大一岁的枫。枫是福建人，在成都做海鲜生意，专为各大酒店提供海鲜产品。玉琼白天逃课睡觉，晚上就跟枫到酒吧、迪吧里彻夜狂欢。那段日子，青春的血液在玉琼的身体里沸腾，但她清楚地知道，自己并不爱枫，只是因为无聊，“游戏一下人生又有何妨呢？”
就这样过了两个月，玉琼突然接到一个陌生女人的电话。那女人在电话里幽幽地说，她是枫的未婚妻晴（化名），两人未婚生育，孩子已经10个月大了，她想跟玉琼见一面。于是，三人在一家咖啡厅里见面了。
看到晴的第一眼，玉琼觉得很失望。晴没有玉琼想像的那样锐利，有的是女人的腼腆和羞涩。玉琼冷冷地看了看枫，这个自以为魅力十足的男人，其实并不是她所爱的。玉琼暗自发誓，再也不见这两个人！但玉琼的冷淡反而激起了枫的激情，他不停地找她，还向晴提出了分手。晴受不了这个打击，给玉琼打电话说，她要去教堂，穿上自己梦寐以求的婚纱结束生命。玉琼用一个通宵劝说晴放弃这个愚蠢的想法，并告诉她自己马上退出枫的生活。晴终于想通了，并表示要去找个工作。有一段时间，玉琼和晴成了好朋友，晴后来告诉她，枫又有了别的艳遇。
5年冷战 在宽容中重拾亲情
2005年春节前夕，爸妈打来电话，让玉琼到广东佛山跟他们团聚。“5年了，他们终于想要见我了！”玉琼却犹豫起来。她是爱妈妈的，可她无法面对爸爸。妈妈在电话里哭得很伤心，说是非常非常想她，她这才下了决心。坐在开往佛山的火车上，玉琼的心跳得特别快，她真不知该怎样面对爸爸。
忐忑不安中，火车准时抵达佛山。刚一出站玉琼就看到了爸爸，5年不见，他的头发已经花白，背有点驼了，手里依旧夹着一支烟。恍惚中，玉琼有点怀疑，这难道真是那个让她的内心备受伤害的爸爸吗？玉琼走上前去，鼓起勇气挽住了爸爸的胳膊，虽然她仍没有叫一声爸。一丝惊喜在爸爸的脸上闪现，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来，开始喋喋不休地讲述着在这里的一切。玉琼故意不去注意爸爸脸上的尴尬神色，默默地听着。
终于到了佛山的家，妈妈一下子抱住了玉琼，又蹦又跳，叫着玉琼的小名，诉说着相思之苦。玉琼没有说话，只是微笑着看着妈妈，心里却激起了万丈波澜。这就是亲爱的妈妈吗？仅仅5年，她满头的青丝已白发斑斑。妈妈的右手竟不能弯曲，连吃饭都成问题。她和爸爸住在这个不足20平方米的小房子里，究竟过的是怎样的生活呀？玉琼这才知道，妈妈在一家木材厂里干活，爸爸则在管食堂，妈妈一次上班时摔断了右手，手术很不成功，落下了残疾。她还得过胃穿孔，差点丢命。而爸爸因为肺炎曾住进医院，现在长期哮喘。
但爸爸妈妈从没向玉琼提起这些事，节衣缩食，把钱全都存起来寄给她读书。“天呀，5年来，他们为我做了那么多，可我又做了些什么呢？我凭什么还记恨爸爸呢？他早就用自己的行动表示了悔恨，表达了对我真切的爱呀！”5年的恩恩怨怨在玉琼的内心翻腾着，她一下子跪在爸妈面前，叫了一声“爸”。这是5年来玉琼第一次叫他，爸爸脸上的肌肉僵硬了，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
在佛山呆了20多天，玉琼开心极了，她每天尽力照顾爸妈，给他们洗衣服、做饭，陪他们散步，重拾天伦之乐。离开佛山的前一天，她带着爸妈走进照相馆，请摄影师拍下了一家三口22年来的第一张全家福。
本报记者 梁兰 摄影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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