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几天，吉尔吉斯斯坦这个中亚小国，几乎在一夜之间政局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速度之快令人眼花缭乱。继格鲁吉亚的“玫瑰革命”、乌克兰的“橙色革命”之后，吉尔吉斯斯坦又发生了“黄色革命”。“颜色革命”已经蔓延至众多前苏联加盟共和国。

　　 撇开这些国家的国内政局不说，在这些被冠以各种符号的“革命”背后，一直有一只若隐若现的手，那就是美国在发挥着作用。如果再把目光转向中东，人们会发现在这一地区，美国也正以自己的方式输出“美式民主”。在美国的推动下，阿富汗、巴勒斯坦、伊拉克先后举行了大选，其政治进程和局势趋于稳定。尤其引人注目的是，埃及宣布修改宪法、允许从多名候选人中直接选举总统——这意味着埃及多年的“强人政治”开始松动；沙特阿拉伯也进行了市县级别的直接选举——这对王室政权的影响是可想而知的。同样，赖斯在亚洲鼓吹“战略开发同盟”，要在亚洲“扩大自由和民主主义”，利用政府开发援助要求受益国朝着“民主化”、“自由化”方向努力。至此，美国已经把布什在第二任就职演说以及国情咨文中要在海外促进“民主”“自由”的言论变成了切实的行动。

　　 从阴谋颠覆到街头政治

　　 美国对其不喜欢的外国政权，总要想方设法颠覆之，其主要手法，既有中央情报局特工插手的阴谋颠覆，亦有赤裸裸的武力征服，而这一段时间它则多采取利用经济和“民主援助”等手段进行和平演变。

　　有资料表明，冷战结束前，美国经常利用中央情报局特工插手改变外国政权。如1953年，当时的伊朗总理穆罕默德·摩萨台对本国的石油工业实行国有化，得罪了美英两国。同年4月，美国中央情报局长艾伦·杜勒斯即批准拨款100万美元，用于推翻摩萨台政府。8月初，中情局加强了在伊朗的活动，一些驻伊朗的中情局特工假扮成社会党人，威胁穆斯林领导人说，如果他们反对摩萨台，将受到无情的惩罚，故意造成摩萨台在打击异己分子的印象，在社会上煽动反对摩萨台的情绪。不久，伊朗全国爆发抗议示威活动，支持和反对君主制的示威者发生冲突，导致近300人死亡。支持君主制的一派由于得到美英两国情报部门资金和其他方面的支持，很快占了上风，最后迫使摩萨台政权垮台。

　　 冷战结束后，美国开始更多地采取“经济援助”、“民主援助”等手段向海外输出“民主”。在这一过程中，街头政治是美国最娴熟和惯用的手法：即利用选举，支持反对派夺取政权。因此在这些前苏联国家发生的政治变革和政权更迭都具有极大的相似性：都是执政党在国家大选中获胜，随后被指斥为非法舞弊，反对派与政府的各种矛盾总爆发，继而反对派以此发动群众进行街头抗争。在外部势力（如美国等西方国家）的支持下，反对派得以取代执政党上台执政，最终“革命”取得成功。

　　 在这一进程中，美国除了在双方僵持的关键时刻，积极给予反对派以道义的支持外，更重要的是向这些国家的反对派提供政治现金。布什政府在过去的两年中向乌克兰政治组织提供超过6500万美元的政治献金。在其他国家也是如此。根据美国官员的说法，这种做法并非是干涉乌克兰大选。美国白宫发言人鲍彻表示：“我们的钱没有流向候选人，而是流向了选举程序当中，流向了进行自由民主大选的公共机构。”美国的钱的确没有直接交给乌克兰政治党派，而是在多数情况下通过卡内基财团等组织提供给乌克兰政党，但是美国承认其中部分钱被用来培训那些反对亲俄政府候选人的组织或个人。至于在街头参加游行的人们当中，有多少人拿了，拿了多少美国的钱则不得而知。

　　 布什欲青史留名

　　 在中东，美国赤裸裸的武力推销美国式民主已经无法引起人们太多的兴趣。在亚洲，赖斯提出美国与日本建立所谓“战略开发同盟”，是旨在实现布什第二任期主要外交政策之一——即在亚洲“扩大自由和民主主义”。赖斯公开呼吁中国进行政治体制开放。3月19日她在日本上智大学演讲时明确提出，在亚太地区，要以扩大自由为目标，“如果中国想有所收获，并且能够应对日益全球化的世界提出的挑战，归根结底它应该接受一种公开的、真正具有代表性的政体。”这表明美国将认真地包括中国在内的亚洲地区推行“美式民主”。

　　美国在追逐国家利益的同时要树起“自由民主”大旗，是与其推行“大中东计划”相呼应的。而且赋予了这种理想主义外交以实质的形式——利用政府开发援助等，最终建立一个“有利于自由的力量平衡。”

　　与过去美国推行理想主义外交不同的是，美国不再单干，而是要与日本、韩国合作，追求共同的价值观。

　　目前，美国向海外推销“美国式民主”的原因有着许多方面的解释：美国外交文化传统、布什总统青史留名的念头、为反恐重新树立自己合法性的旗帜等。

　　受殖民地时期清教徒传统的影响，美国文化中有一种强烈的“使命感”，美国人认为他们是上帝的选民，他们的国家是“山巅之城”，负有领导世界、拯救世界的责任，向全世界传播美国民主和社会价值观是上帝赋予美国的神圣使命。现在美国政府如此向外输出“民主”与美国这种外交文化传统是一脉相承的。

　　布什总统等美国领导人最近以来言必称“民主”，大唱“民主自由”的高调，鼓吹推翻“暴政据点”，要在全世界“推进民主自由”。以如此明确的方式倡导如此咄咄逼人的外交政策，在美国历史上可谓绝无仅有，堪与当年民主党总统肯尼迪相媲美。他在就职演说时宣称：“为了确保自由的存在和自由的胜利，我们将付出任何代价，承受任何负担，应对任何艰难，支持任何朋友，反对任何敌人。”至此，布什的反恐战略已经不是简单地局限于伊拉克，或者说“基地”组织，而是要把“自由”扩展和扩大到全世界。其勃勃野心可见一斑。美国有评论指出：“布什的目的，是要像罗斯福作为第二次世界大战的胜利者、里根作为东西方冷战的胜利者那样，让自己作为对反恐战争和中东和平作出了卓越贡献的总统而青史留名。”

　　 为“领导世界”寻找合法性

　　 重新树立道义的优势——为美国反恐获取新的政治合法性，是布什政府输出“美式民主”的重要考虑。在反恐方面，美国取得了巨大的胜利，先是摧毁塔利班政权、重创“基地”组织，后又发动伊拉克战争将萨达姆赶下台，随后又迫使利比亚“改邪归正”。这样，美国面临的明确的、有形的威胁被清除，“眼中钉”被拔掉，恐怖分子已无法对美国发动有组织、有系统的攻击。但是强大的军事实力固然可以赢得战争，却无法赢得人心，使局势恢复稳定。战后伊局势持续动荡，而且由于伊拉克战争的师出无名，美国的政治影响力大大下降，世界各地的反美情绪升高。在这种情况下，于是不得不重新高举自由大旗，以“反暴政、独裁”作为新的反恐外交合法性根源，为其打造“世界领导”寻找新的合法性。

　　最为重要的是，美国认为“保卫美国安全的惟一途径就是促进海外的民主，也只有这样才能消除对美国本土形成威胁的根源。”在布什眼里，全球的事务就是“自由和独裁的斗争，美国不会在斗争中袖手旁观”。这就是说，美国的国家安全同在其他国家支持“民主与自由”是密不可分的，缺乏“民主自由”是产生恐怖主义的土壤。为了自己的安全，美国应大力向世界其他国家推行民主，完善那里的社会制度。这样，美国试图把推进“民主自由”与“反恐”这两个口号统一起来。把美式“民主自由”作为一种具有普遍意义的价值观推向全世界，为美国的霸主地位奠定思想政治基础，这是美国实施全球战略的一个重要步骤。对美国来说，这既是一种手段，也是一种目的。

　　 “多米诺骨牌行不通”

　　 现在在中东和中亚地区，美国向外输出民主的战略已经奏效，多米诺骨牌效应已经渐渐拉开了序幕。可以预见的是，美国将继续推动“民主输出战略”，借助反暴政、反恐等名义，选择地缘战略价值优先考虑的国家实施民主化改造，毕其功于一役，最终实现美国称霸世界的战略目标。

　　但是，世界各国价值观、历史文化、社会传统以及国家的具体情况都不尽相同。硬是将西方的价值观和政治制度移植到这些国家，很可能会有水土不服的现象。“橘生淮南则为橘，橘生淮北则为枳”的道理是人所共知的。美国现在向外推销“民主”的手段不外两种，一是枪炮之下强行输出民主，靠的是武力（如伊拉克）；二是施加外交压力以及金钱来输出“民主”，如在中东、中亚。在这些国家实现的民主都是靠“软硬兼施”的方法实现的，无法摆脱“强行推销”的色彩。

　　英国《卫报》1月份有评论指出，认为标准化（西方）模式的民主是普遍适用的，能够在任何地方取得成功；它能够解决当前超越国家界限的难题，能够带来和平而不是制造混乱。这种想法十分危险。而且事实并非如此。自1918年和1989年以后，“传播民主”的活动都加剧了民族冲突，导致多民族和多种族地区的国家分裂。有舆论担心，吉尔吉斯斯坦靠近阿富汗的南部地区是伊斯兰原教旨主义组织极其活跃的地区。在这个有穆斯林传统的国家搞所谓的西方式“民主”，极有可能被宗教极端势力所利用，从而引发所谓的“伊斯兰革命”。这种担心不无道理。在中亚这些国家的“民主革命”能成功与这些国家的经济落后、生产力低下有着十分密切的关系。而这些并不是仅依靠简单的民主选举所能解决的。在中东和中亚地区，美国必然面临着更大的挑战。

　　更令美国尴尬的是，即使是通过如选举制民主等手段建立的新政权，也未必完全符合美国的意愿。如伊拉克什叶派取得选举胜利而组阁的新政府未必就为美国所欣赏。针对这种情况，美国国务院专门负责政策研究的情报和研究局起草了一份研究报告，题目就是《伊拉克、中东和变革：多米诺骨牌行不通》。(文 ／瞭望周刊记者 孙晋忠 侯咏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