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瞭望东方周刊》特约记者王计昌、记者白瑞雪／石家庄报道

　　解放军军事演习全面“赶考”

　　告别战争近20年的中国军队更迫切地需要以演习的形式来检验、评估自己的作战能力，并且据此积累战斗数据

　　3月25日，来自解放军各军区机关、合同战术训练基地以及海军、空军、第二炮兵、武警、国防大学等单位的上百名军人，在石家庄陆军指挥学院完成了为期半个月的全军首次“部队演习评估系统”集训。

　　组织这次集训的总参谋部军训和兵种部有关负责人介绍说，熟悉和掌握“部队演习评估系统”，是这次集训的重点，“今年我们要利用集训教会陆军军训部门的领导和专业技术人员，明年计划在全军全面推广。”

　　作为新一轮部队演习改革中的重要内容，“部队演习评估系统”于2003年研制成功并开始在部队检验性演习中试用。它的宗旨是以定量结果评估部队作战能力。

　　“其他国家军队还没有完整的演习评估系统”

　　“这包含了两个基本概念。”参与系统研制的石家庄陆军指挥学院合同战术教研室教授杨宝有向《瞭望东方周刊》解释。

　　第一，评估方法用定量而不是定性。“过去我们常常用‘优、良、中、差’这样的定性描述来评价演习，现在代之以准确的数字。”

　　第二，评估标准看结果而不是过程。“评价企业经营的好坏，首先看这个企业是否盈利，评价部队作战能力同样如此。比如，评估‘机动能力’，标准就是‘是否按时到达目的地’这个结果。”

　　像其他基于现代管理模式和计算机技术的软件一样，“部队演习评估系统”的基本理念看似简单──“用数字说话”，其意义却更为深远。军训和兵种部有关负责人表示，这套系统“实现了我军部队演习评估方式的根本性变革”。

　　“从我军以往的军事演习来看，有的演习是不够务实的。”他说，“比如，为了让观摩演习的人看得明白，有的演习‘作战味’越来越淡，以至于‘演习像演戏’。”

　　而这些问题的根本原因在于，长期以来，军事演习缺乏一套科学、客观的评估手段，“即使在局部问题评估上有一些科学标准，也没有形成对整体作战能力的系统评估。”

　　这不仅仅是中国军队面临的问题。这位负责人向记者透露，2004年的一次访美活动中，一位中国军方官员与美军军官谈到了如何科学评估演习的问题，对方表示：“这是一个世界性难题。”

　　“目前就我们所知，其他国家军队还没有完整的演习评估系统。”在被问到解放军这套即将投入全面使用的系统在国际上的位置时，这位负责人使用了保守的措辞：“演习评估问题世界各国军队都还没解决，我们也正在探索之中，并且取得了一点成绩。”

　　真正把军事作为一门科学

　　对于从上个世纪80年代起开始走向中国特色精兵之路的中国军队而言，这样的成绩似乎来得不算早。“这其中有技术的因素，但主要还是理念问题。”这位负责人说。

　　毕竟，用数学模型描述战争，是中国军队从未有过的第一大难题，尽管“军事是一门科学，科学都能用数学模型来说明”。

　　2002年初，随着新一轮部队演习改革的推进，总部把“部队演习评估系统”的研制任务交给了以石家庄陆军指挥学院军事运筹中心主任马开城为负责人的课题组。

　　51岁的马开城是学院里公认的“奇人”。

　　“工作上极其投入，生活中极其随意。”有人这样评价他。

　　比如，日常聊天时马开城经常结巴，说起工作来却行云流水、侃侃而谈；妻子出差前做好了一个星期的菜，回来时却发现菜吃光了，马开城已经啃了几天的方便面；某个晚上，办公室的门不小心被反锁上了，马开城丝毫没有想到应该打电话叫人来开门，而是坐下继续伏案工作，直到第二天早上迎来同事们一脸的惊奇……

　　投入的人往往最先收获灵感。“部队演习评估系统”的研制思路，就源于马开城的一次部队调研经历。

　　那天，应邀参加军事演习的马开城来到某部队，正赶上部队组织拉动。由于装甲车误入沼泽地而耽误了时间，部队没能按照预定时间返回驻地。他由此想到，反映一个部队的机动能力有许多因素，如路线的选择、部队的开进速度等，但其结果却只有一个，那就是能否按规定时间完成机动任务。

　　马开城的思维火花，形成了“以量化结果来评估作战能力”模型的雏形。

　　在他和同事们用一年时间最终完成的评估系统里，时间和效果，被确定为定量描述的基本指标，作战能力据此逐层分解，直至分解为可量化的评估指标。

　　部队作战能力被分解为五种能力：指挥控制能力、机动能力、打击能力、防护能力和保障能力，它们进一步分解为20项分能力。“打击能力”分解为“陆上火力打击能力”、“空中火力打击能力”、“海上火力打击能力”、“二炮火力打击能力”和“电子打击能力”五项指标，其中的“陆上火力打击能力”再一次分解为“间瞄火力打击能力”等三项指标，其中，“间瞄火力打击能力”最终分解为“火力打击时间”、“射击指挥正确率”和“目标命中率”三个可以用数字来量化的指标。

　　一切用数字说话，演习是否成功，便一目了然。

　　用三年时间把全军“考”一遍

　　事实上，“部队演习评估系统”的军事意义远远超越演习本身。

　　战争年代里，部队的整体作战能力可以通过实战来检验，将作战结果作为发现问题、分析问题和解决问题的依据。而对于任何长期处于和平时期的军队而言，演习就是检验其作战能力的最高级形式。

　　不同于中国军队的是，一些西方国家军队近年来不断投入实战。石家庄陆军指挥学院科研部部长李元奎说，美军虽然也有欧文堡这样的作战训练和检测中心，但他们更多的检验数据是来自实战。因此，与他们相比，告别战争近20年的中国军队更迫切地需要以演习的形式来检验、评估自己的作战能力，并且据此积累战斗数据。

　　同时，演习评估系统还具有“指挥棒”的作用。“任何‘考试’的导向性作用都是很明显的──英语要考口语的话，学生自然就会重视口语。”李元奎作了一个简单的类比。

　　过去的部队演习，火力打击行动往往是作为兵力攻击行动的支援和配合而出现。“现代作战，火力打击早已成为达成作战目的的基本手段。”李元奎举例说，评估系统在火力打击方面设立的评估指标，可以引导部队强化火力的主体意识。

　　“这个系统的意义很多。”总参谋部军训和兵种部一位负责人总结说，“目的只有一个：全面提升部队作战能力。”

　　演习场上没有真正的对手。他认为，“部队演习评估系统”就是部队的对手，是储存战斗数据的档案，是竞技场上的考官和法官。

　　“我们争取用三年时间把全军‘考’一遍。”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