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教委下令禁止中学补课后，又同意高三可在第二学期适当补课
●一边是学生减负呼声，一边是高考竞争压力，补课陷入两难境地
■关注焦点
3月中下旬，北京市的中小学经历了全面停止补课的风波。这个原本为了给学生减负的补课禁令，却引起了一些高三学生、家长和老师的焦虑：再有两个多月就要高考了，不增加点学习时间怎么办？
补课停止一周后，市教委考虑到实际需求，又允许毕业年级适当补课，但不得收费并且坚持学生自愿原则。于是，一些高三学生又在周末坐在了有老师辅导的教室里。
一边是减负的愿望，一边是考上好大学的理想，补课还是不补？学生很矛盾。一边是教委的禁令，一边是学生家长的呼声，补课还是不补？学校很难办。一边是想让学生好好休息，一边是高考临近的客观情况，禁止补课还是允许补课？教育部门有点两难。如何将学生减负进行到底，有系列的矛盾需要解决。
4月9日，星期六上午，西城区致远中学（化名）高三教室。
虽然是周末，学生于强（化名）和他的同学们，在经历了一个周六没有补课之后，又一起坐在教室听老师讲课。
3月中下旬，市教委下令“各中小学不得利用公休日组织学生集体上课”一周后，又同意高三年级可在第二学期适当补课。而其他年级的学生则获得了两天完整的周末假日。
一纸补课禁令
学生和家长打听辅导班找家教，周末在煎熬中度过
市教委下达的“禁止补课”令，曾让于强的父母头疼不已。
3月18日，星期五晚上，于强对父亲说，明天不用叫自己起床了，因为学校突然通知，原本每周六上午的补课取消了，至于什么时候能恢复，还不知道。
第二天上午，于强睡到10点钟起床，洗洗涮涮，开始看NBA球赛。看完正好该吃午饭，一上午就这样过去了。这可急坏了于强的父母。
于强就读的中学是非重点中学，有20％－30％的学生高考达不到本科线。于强的成绩在班里属中上等，父母希望他加把劲上一个好点的大学。看着于强这样度过原本应该补课的一上午，父母有点坐不住了。
既然学校恢复补课无望，一个不眠之夜后，周日，于强的父母开始四处打听社会上的各种辅导班。
于强在学校的补课费是每课时4元钱。校外辅导班中，巨人学校高中类辅导班的价格为84课时共1680元（合每课时20元），精华教育机构的是1550元（上课14周，每周六个半小时）。而且，课程的安排和进度与目前于强学校的也不一样。
没有合适的辅导班，那就请家教吧。
按照家教网上的介绍，大学生做家教一般每小时30至40元，价钱还可以接受，但是现在高三学生很少请大学生来做家教的，因为怕效果不好。请高三老师担任家教，普通中学的老师起码也要每课时150至200元，如果是重点中学的毕业班老师，价钱还要高，而且还不一定是一对一的家教，很可能是一个老师同时教3名以上的学生。即使是这样的价钱，现在也已经很难找得到合适的了。因为，距离高考只有两个多月了。
“其实，孩子也很矛盾，虽说周末不补课可以睡懒觉了，但是马上就要高考了，心里还没底。”于强的父母也很理解孩子的心情。于强家的周末就这样在自我煎熬中过去了。
学校补课新招儿
请本校退休教师为学生补课，打个“擦边球”
同时感到受煎熬的还有一些学校。致远中学就在此禁令禁止的范围之内。
其实，在每年寒暑假前，市教委都会下发通知，严禁中小学利用假期进行全员补课和上新课。凡违规操作者，将在全市进行通报。市教委表示，下发此类通知的背景是，“最近不断接到学生和家长的电话，反映一些学校将在寒假组织学生全员补课或上新课。学生和家长希望能够减负”。
在此情况下，致远中学也一直采用自己独特的补课形式：让万胜学校（化名）的老师，以租用致远中学校舍的名义，为自愿前来补课的学生授课，而万胜学校是由致远中学一位退休教师开办的社会力量办学性质的学校。这样，老师还是致远的老师，学生基本上也是致远的学生（只有极少数外校学生），教学班也并没做任何调整，教学计划也是由原来任课教师根据日常教学进度安排的。
为什么会采取这样的形式呢？张校长透露，由于北京市教委早就下令公办学校不得给学生集体补课，更不能收费。但是，补课又是绝大多数学校都避免不了的事情。如何给补课一个略微正当的名义呢，很多学校都在办学者的身份上大下工夫。
本校教师给自己的学生补课，而且还是在自己的校舍里，这样，就大大节省了场地租赁费、交通费等一大笔开支。那么，校内补课比校外补课的费用自然节省一半不止。
从补课效果看，按照教委的命令，不能上新课，但是补课老师完全可以按照自己的教学进度和学生接受的程度，来制定具体的补课计划。很多家长认为，校内补课的效果更好，家长也更放心。
张校长还透露，给学生补一上午课，老师的收入也不过一两百元，如果用同样的时间去做家教，“就算我们不是重点中学，收入翻倍也不止”。
但是，3月中旬市教委又下了这样一道禁令：各中小学不得利用课余时间和节假日、公休日组织学生集体上课并收费，不得将校舍出租给社会力量举办的培训机构为中小学生举办课程补习班。
3月19日（星期六），北京市公办学校中以各种名义的补课几乎全部停止。致远中学也停止了自己的补课形式。
禁令一下，张校长的办公室里就接到许多家长的电话，“家长们都很着急，尤其是高三学生的家长，因为只有70多天就高考了，可以说这是最关键的一段时间。”
借此禁令不用补课的学生也有点撑不住了，还是希望老师能够辅导。
补课呼声与学生减负
不同层次学生存在认知差异，补不补课是个难题
一边是教委为减轻学生负担的“禁止补课”令，一边又是学生家长要求补课的呼声。为何会出现如此矛盾的情况？
张校长这样解释其中的原因：以致远中学为例，接收的学生通常都是二、三志愿的学生，中考分数都不高。
2004年的新生中，分数最高的学生比同区的市重点北京四中的最低分数线还低30分。“但是这些学生将来面对的，是跟四中、实验中学一样的高考，一样要拿分说话，如果现在不多补点，多赶上点，那高考的时候怎么办？”以他所掌握的资料来看，全市补课的情况多集中在中等和中等偏上的学校，因为这些学校的学生有争取考上好大学的动力。
正如张校长所言，北京一些市级重点中学（示范高中），大多没有开设周末补课班，如北京四中。四中副校长常青介绍，学校安排一定时间让任课老师为学生答疑，但是总体上“坚持培养学生自觉学习的习惯，从不补课”。
北京80中一名高三学生，从初一开始就在精华教育机构补课，他的父亲冯先生说，一方面80中没有给学生安排周末补课，另一方面，就算安排了，自己还是愿意让孩子去上校外的补课班，因为“那里老师的授课方式与学校的不太一样，希望能发掘孩子的潜力”。
作为校外辅导机构的社会力量办学，精华教育机构租用公办中学校舍的辅导班，在禁令后已全部停办或者“转移”到大学教室里。
近期来精华报名的学生并没有明显增加，因为一方面是学期中间，有一个教学进度问题；另一方面，租用公办学校校舍的辅导班受到了不小的影响。
精华教育机构总监、原西城区教研中心主任尹宗禹认为，市教委一再提出减负，不准公办学校出租校舍，其出发点是好的。那么，减负究竟该从哪里抓起呢？首先应该提高教师的教学水平和学校的课堂质量，使学生尽可能多的问题在课内解决。
而且，从认知规律上来看，不同层次的学生存在个性差异，接受知识的能力也高低有别。同时，决策者也必须看到，升学的压力依然存在，国民对教育的需求越来越大，竞争也是越来越激烈，这已经成为一个社会问题而非单纯的教育问题。
补课禁令松动之后
仍被禁止补课的学生，已开始报名参加校外辅导班
就在于强父母为补课一筹莫展时，于强从学校带来了他们所谓的好消息：学校恢复了高三的补课。
这又源于市教委在3月26日（星期六）之前下的另一个通知：同意高三年级可在第二学期适当补课，但是不许擅自收费，并且要坚持学生自愿的原则。
对此，北京市教委副主任、新闻发言人线联平表示，之前全面叫停补课与后来允许毕业年级补课，并不是教委在行政命令上的调整。市教委出台禁止补课的命令是想让学生多休息，不让学校在补课的事情上多收费、乱收费。“就补课本身而言，对学习上吃力的学生或许有些用处，但不是所有学生都要补课。”他认为，毕业年级有一定的补课需求，这中间就有一个特殊性，“这个特殊性就由学校来掌握。”
一名区教委工作人员透露，在市教委的全面禁令下达之后，各方面的不同意见也不少。其中，来自家长的不同意见尤甚。作为教育行政部门，教委人士也感到，在距离升学考试只有两个多月的时候，禁止学校周末补课，在一定程度上对毕业年级的全面复习有影响，有点尴尬和两难的处境，所以，最后还是网开一面，同意了毕业年级的补课。但是对于非毕业年级的补课行为，依然是不允许的。
于是，于强和他的同学又开始了与从前一样的每周5天半的上学作息，为能在两个多月后的高考中取得好成绩而努力。
一个从“禁止补课”到“同意适当补课”的通知的变化，人们似乎从中看到了高考所起的若隐若现的作用。
在北京大学法学院教授、北京教育考试院专家顾问孙东东看来，学生、家长、学校关于补课的态度都是正常的。教育行政部门下令不准补课，也是为了给学生减负，是好意。家长和学生主动要求恢复补课，是想在高考中胜出。
但是，他认为高考的指挥棒一定要“指挥得好”，他本人就曾提出过“糖水”理论，即增强对学生综合知识的培养（“糖水”中糖和水相互溶在一起不可分割），但是遭到了中学教师的反对，其理由是“我们到哪里找能教‘糖水’的老师”？
“大多数学生都补课是不正常的”，北京师范大学教育学院教授、中国家庭教育专业委员会理事长赵忠心认为，就算补课，也不是所有人都能上好大学，减负、补课和高考还存在一些很难解决的矛盾。
关于“补与不补”的争论可能还会持续，但一些学校现在仍不断接到非毕业年级学生家长的电话，询问什么时候能够恢复周末补课。在得到校方“非毕业年级不再补课”的答复之后，部分家长已开始在校外为孩子报名参加辅导班。
采写/本报记者 王荟
-- 给编辑写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