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重要的是,在实际操作和演练中,海底的回声比光碟中的声音要复杂得多。
光碟中的声音都是声纳发出的电磁波碰到某种船、某种礁石的单一的回声。但猎潜艇真的在海面上开起来,各种东西的回声是混杂在一起的。而且,光碟里的声音只是一些最基本和最常见的回声,“而海底太复杂了,东西的种类成千上万,有大量的声音都没有被收录到光碟里来”。
所以,这就要靠声纳兵在平时的实际操作中处处留心,不断学习。每个有心的声纳兵都会有一个小本子,他们会把自己平时听光碟时对其中一些声音的感受和自己在海上的实际操作中遇到的一些以前没听过的声音记录下来。
记者见到了两个声纳兵的本子,他们的笔记格式非常工整,而且都已经有小半本厚。他们把这些声音编了号,每个编号后面对应着自己听到某种声音的感受。
记者发现,他们对于这种感受的描述非常有意思,比如小狗受伤时的叫声、鸟兴奋的叫声、山谷中的瀑布声、敲木鱼的声音、小猪的嚎叫声、鸡要下蛋时的叫声、急转弯处刹车的声音、草丛里青蛙的叫声、火车过铁轨接合处的声音、嘶哑的喉咙在喊叫、有人在空房中尖叫、煮稀饭时的冒泡声、功夫片里的推掌声、长跑快到终点时呼吸的声音,等等,这些描述简短生动,极富创造性,真切地融入了声纳兵的心血和智慧。
在蒋泽国当声纳兵的第六年,他就觉得他对攻潜已经比较有把握了,“从那时开始,只要潜艇从旁边过,我一听就知道过来的潜艇是什么型号,距离多少,是用电机还是内燃机航行,敌向角多少”。
“你现在对发现潜艇、追踪潜艇有那么大的把握了,那你未来还有什么可以提高的吗?”记者问他。“当然,这事情哪有个头儿啊!”蒋泽国笑了笑说。
记者问蒋泽国,现在科学技术发展得这么迅速,声纳的分析能力也越来越强,如果声纳先进到一定程度,声纳兵这个角色会不会被取代?
“不会!”蒋择国斩钉截铁地回答,“再好的仪器也像新兵一样,对这些东西没感觉,再先进的设备也只是分析得越来越细,而最根本的判断还得靠人。”
蒋泽国觉得当声纳兵挺刺激、挺有挑战性的,“当一个你根本看不见的、海底下的大东西从你旁边经过,你却能用自己的本事发现它,而且还能把它打沉,那种成就感和那个高兴劲儿是形容不出来的。”
对于声纳兵来说,长时间听特殊的光碟和磁带,接触这些复杂的声音,对听力肯定会有影响。但蒋泽国说,“没啥大问题,咱就是干这个的,就拿它当一种工作”。
采访完蒋泽国,天色已经渐渐暗下来了。记者慢慢走出狭窄的声纳室,特殊光碟中各种奇怪的声音一直在耳边萦绕,挥之不去。
对蒋泽国他们来说,一个与回声和声纳相伴的夜晚又要开始了。本报记者 潘婷 通讯员 朱光耀 谭显彬
采访札记 洋浦之行
海军南海舰队某猎潜艇大队的驻地在海南省西北的洋浦,离海口将近140公里。
一走进大队的院子,一片葱茏就映入我的眼帘。院子里种满了一排排整齐的棕榈和椰子树,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几棵苍翠欲滴、生气勃勃的大榕树。而10年前,猎潜艇大队刚到洋浦的时候,“这里还是一片乱石堆”。
大队的战士们告诉我,洋浦这个地方地底下是火山岩,所以从地底下打出来的水的矿物质含量严重超标,根本不能喝。从1995年到现在,他们一直是买水喝。大队每两个星期就得用大塑料桶从外面拉水进来,解决官兵和家属的饮水问题。
饮用水可以靠买,但日常用水的地方还有很多,“都靠买就买不起了”。所以官兵们洗衣服、洗澡都只能用从井里打出来的地下水,“那水白白的,特别浑浊”。就因为是这种水,海南那么热的天气,一些战士却不愿意洗澡,可能水里的某种矿物质对人的皮肤会有刺激,有的人洗完澡后觉得全身发痒,身上好像怎么也冲不干净。
“困扰了我们10年的水问题快解决了”,大队领导告诉我,当地政府决定从离大队驻地50公里的一个水库引水过来,管道已经铺好了,现在处于调试阶段,一个月之内战士们就可以用上清水了。
在水兵里流传着一句非常著名的话:“上艇不上猎潜艇,上舰不上扫雷舰。”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说猎潜艇和扫雷舰在海军的各种舰艇里,生活条件和工作条件是最艰苦的。
在海军各种舰艇中,除了潜艇,其他所有舰艇的官兵都是吃、住、工作、训练全在舰艇上的。猎潜艇在我国海军的舰艇编队中属于小型舰艇,这种小不仅体现在外观上,最重要的是艇上的空间和其他一些舰艇相比要狭窄得多。
我在猎潜艇上走了一圈,空间确实非常狭窄,楼梯只能供一个人上下,稍不注意就会碰到头。而且在猎潜艇上行走是有规矩的,左边的通道只能往艇艉走,右边的通道只能往艇艏走,这样才能保证不会在狭窄的走道上两个人迎面碰上,带来麻烦甚至发生危险。
由于艇上的空间实在有限,所以官兵的住舱非常狭窄。我在他们的住舱里看到,舱里光线很暗,空气不太能流通,所以空气质量也不太好。成年累月地在这样一种环境中工作和生活,其辛苦可想而知。水兵们告诉我,长时间呆在这样的环境里,很容易觉得烦躁和压抑。
和水兵们聊天的会议室是我见过的最小、最狭窄的会议室。但是,在这样的环境里,我却没有感觉到一点拘束和不舒服,水兵们的坚强和乐观感染了我。我想,正是有了千千万万这样的水兵,才有了我国平静安宁的万里海疆。本报记者 潘婷